“我不知道?！?/br>
    李文森仰頭躺在喬伊手臂上，望著洞頂多的看不到邊際的鐘乳石：

    “我當時太小了，沒有人會和我說這些，但我有一個箱子，我在里面藏了整整一年，除了我父親，沒人知道我在那里，直到有一天，有一天……我實在太無聊了，趁我父親不在，偷偷跑了出來，就看見在老化學(xué)樓門前，有一群陌生人穿著長袍，戴著兜帽，圍成一圈，中間燃著一叢篝火，篝火上有一個木頭架子，上面放著一堆一堆的文件，至少上千冊，已經(jīng)燒到了一半?！?/br>
    喬伊沒有半點驚訝：

    “他們在說什么？”

    “他們沒說話，他們在唱歌?！?/br>
    “圍著篝火唱歌？”

    “你聽過穆.斯林們做禮拜時唱歌的聲音嗎？很類似那種曲調(diào)，卻又截然不同。”

    李文森慢慢地回憶起來。

    燃燒的火焰，低沉的歌聲，灼熱的空氣仿佛要燒著她的雙眼，她小小的身子蜷曲在一叢灌木樹后，看著那些她辨別不清面孔的人圍城一圈，如同中世紀的異教集會……而一個瘦高的男人站在最前面，對著火焰張開雙臂，當他抬起頭來時，她看見了她父親的臉。

    “他們在唱?！?/br>
    李文森語氣平靜下來，如同述說一個睡前故事一般，親生念道：

    “地表陷落，海水倒流，當?shù)谑w星體降臨，我將站在那連光都無法逃脫的地方，去往未來，如攀山峰，回到過去，如歸故里……而當一切結(jié)束之后，時間在何處開始，就在何處終結(jié)?！?/br>
    ……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我覺得我再不出現(xiàn)，就可以滾出娛樂圈，不，網(wǎng)文圈了(┬＿┬)。

    第175章

    “去往未來, 如攀山峰，回到過去, 如歸故里？”

    喬伊重復(fù)了一遍, 微揚起眉：

    “怪不得你這么喜歡《星際穿越》，看了一遍又一遍，是因為它里面有句臺詞和你小時候做的夢很像？”

    “這不是夢！”

    “哦，不是夢?！?/br>
    喬伊點點頭：

    “地表陷落, 海水倒流？恕我直言, 大型強子對撞機要對撞一千年才能夠?qū)ψ渤鲆晃⒖朔次镔|(zhì)，而要得到足夠讓整個地表陷落的反物質(zhì), 中國國家現(xiàn)有的所有資源可能都不夠, 至少要建造一個圍繞整個星球的巨型粒子加速器……你覺得這樣的, 連電梯都建不起的、每年經(jīng)費不到一百個億的、房間水管漏水還要我自己修的落魄科學(xué)研究所，能做出這樣的東西？”

    他把李文森往懷里摟了摟, 以防她被自己的掙扎甩落下去：

    “不想被我親的話, 就不要亂動?！?/br>
    “我發(fā)誓這不是夢, 這首詩也絕不是單純的詩?！?/br>
    李文森安靜下來, 似乎還想說什么, 卻閉上眼沒有再說下去：

    “你不信就算了?！?/br>
    “不是不信, 而是你說的事超乎了邏輯?！?/br>
    喬伊平靜地說：

    “第十二顆星體，你指的是太陽系第十顆行星吧？一群外星人給我們建造了文明？’光都無法逃脫的地方’，明顯是在形容恒星坍縮，而’時間在何處開始，就在何處終結(jié)’是愛因斯坦的論調(diào), 時空曲率無限大才能造就時間奇點，時間只是人類的幻覺……按你這種說法，難道外星人又來地球旅行了，順便幫助給自己造了一個黑洞？”

    物種外來。

    1976年，有一個世界上少數(shù)能解讀蘇美爾楔形文字的學(xué)者陸續(xù)出版的一系列書，重新整理了整個人類歷史，證明美國航天局1982年發(fā)現(xiàn)的太陽系第十大行星，幾千年前的蘇美爾人早就發(fā)現(xiàn)了；證明《圣經(jīng)》不是神話而是真實發(fā)生的，而書里出現(xiàn)的古國名稱都非虛構(gòu)，現(xiàn)在已逐漸被考古學(xué)家證實；證明印度《吠陀經(jīng)》，希臘神話十二主神、《圣經(jīng)》、《古蘭經(jīng)》都是蘇美爾神話的翻本，甚至從詞源學(xué)證明各種□□稱，最初都是同一個詞……最重要的是，這些神都是外星人。

    神是外星人。

    他們乘船從東方來，途徑紅海。

    他的書雖然錯漏頗多，有點以偏概全，但總體證據(jù)仍然十分強大，在國外火了三十年，一部分達爾文的死忠都在他的影響下投向了物種外來說……這也沒辦法，誰讓達爾文進化論的證據(jù)和邏輯也并不是十分站得住腳。

    扯嗎？

    確實很扯啊。

    十年前還稱得上是世界頂尖的科研機構(gòu)，而現(xiàn)在……現(xiàn)在如喬伊所說，不過是一個年經(jīng)費不破百億的二流研究所，連中國國家科學(xué)院的零頭都沒有，說秘密擁有領(lǐng)先全世界幾個世紀的科技水平，就像忽然告訴你，霍金來你隔壁鄉(xiāng)鎮(zhèn)第二中學(xué)教書了一樣扯淡。

    可這一切都是真的。

    即便她對的秘密一無所知，即便她拿不出絲毫的證據(jù)證明自己的話……但當時她聽到的歌謠，是真的，歌謠里描述的畫面，也是真的。

    還有她父親最后和她說的那句話……

    李文森望向深幽得看不到盡頭的洞xue，不再爭辯這個話題：

    “我們還要走多久？”

    “這取決于我們什么時候找到詩句里說的標志?！?/br>
    “標志？”

    “銜尾蛇，或者圓環(huán)。”

    銜尾蛇？那種蠢到自己咬住自己尾巴的蛇？

    “這和銜尾蛇有什么關(guān)系？”

    李文森下意識地咬住下唇，電光火石之間，剛想到什么，就聽喬伊說：

    “我找你時路過了9449號房間，看到了里面沈城的手機和收音機，收音機被你砸了，但是你習(xí)慣性地用筆在紙上做了簡短的筆記，我分辨出了其中’男朋友’三個字，所以我猜，你已經(jīng)聽到了一年前你那個莫名其妙的前男友電話錄音，以及那首爛到令人發(fā)指的情詩?！?/br>
    喬伊已經(jīng)抱著她走了快半個小時，但他的手臂仍然穩(wěn)如磐石，一如他平靜的語調(diào)，沒有絲毫波動，就這么望著她的眼睛，慢慢念道：

    “文森，你是我的繆斯，是我的女神，是我的坦妮特，是我靈感的源泉。你曼妙的身材，如同極地的火焰，你明亮的眼神，使我想起湖水、山丘、風，與雪……”

    “……夠了?！?/br>
    這樣被喬伊抱著念情詩，喬伊漂亮的眼睛就像要把人溺斃一樣，實在太考驗她的承受力，李文森換了一只手拿手電筒，不動聲色地轉(zhuǎn)移話題：

    “這首詩有什么問題？”

    喬伊卻沒有馬上回答她的話，他的視線奇異地在她臉上轉(zhuǎn)了一圈：

    “你在臉紅？”

    “沒有?！?/br>
    “你在臉紅?！?/br>
    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眼眸淡淡瞇起：

    “文森，比這親密得多的事我們也做過無數(shù)回了，無論我用何種方式吻你，就算我們第一次做.愛時你都沒有過這么大的反應(yīng)，現(xiàn)在居然會因為我念了一首情詩臉紅？”

    “我說了我沒有?！?/br>
    李文森十分冷靜：

    “我們繼續(xù)談銜尾蛇吧，你從哪里看出來我們要找這個……”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第一次對你復(fù)述這首詩的時候，你也是很快就打斷了我……所以你的敏.感點不是動作，而是語言？”

    洞xue里的光線來源只有一個手電筒，嶙峋的鐘乳石的影子投在他的眼睛里，竟給人瀲滟的錯覺，喬伊望著她的臉，忽然慢慢念道：

    “今夜我寫下最悲傷的詩篇，寫下，比如說，我愛你，有時，你也愛著我?！?/br>
    李文森：“……”

    “無數(shù)個這樣的夜晚，我擁你入懷，無際的蒼穹下，詩句滑落靈魂，如同露珠跌落牧場，我的愛留不住你，這又能怎樣，今夜繁星閃爍，你已遙在天邊，我的靈魂卻不甘你的離開?！?/br>
    他望著她的眼睛，灰綠色的眸子如深秋寂靜的潭水，這樣深深地望著她，真的要把她溺斃在里面：

    “我的視線找尋你，仿佛要把你拉到眼前，我的心找尋你，而你已經(jīng)走遠……”

    “夠了！”

    面對聶魯達愛情詩拙劣的改編版，李文森終于冷靜不下去了：

    “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喬伊？你看清楚一點，我們在地下五百米深地地方！這座島都要毀滅了，你卻在給我念詩？”

    “不是詩，是情詩。”

    李文森抓狂：“有什么區(qū)別！”

    “當然有區(qū)別，文森特，海島毀滅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認識你七年幾乎沒有看見過你臉紅，值得花心思確認一下這是否是我的錯覺。”

    喬伊微不可見地勾起唇角，語氣十分愉悅：

    “事實證明，你真的臉紅了?！?/br>
    李文森：“……”

    ……

    除去喬伊在世界毀滅前夕，居然順手拿她做了一個“臉紅反應(yīng)測試”這樣任性到令人發(fā)指的行為外，他們在其后十五分鐘里相處得還算平靜，喬伊在她千求萬求之下，終于紆尊降貴地給她解釋了一下”銜尾蛇“的來源。

    “你那個憑空出現(xiàn)的前男友送你情詩的第一句，你是我的繆斯，是我的女神，是我的坦妮特，是我靈感的源泉?！?/br>
    喬伊教授語氣傲慢又輕柔：

    “你本科是學(xué)歷史的，應(yīng)該知道，繆斯，希臘神話中主司藝術(shù)和科學(xué)的九位或三位或一位女神，說法不一，原本是守護赫里孔山泉束金色發(fā)帶的水仙，暗示開啟秘密的鑰匙，就藏在那副瑪麗蓮夢露金發(fā)帶海報之后?！?/br>
    李文森立刻想起她隨手一戳，戳出來的鑰匙。

    她運氣好爆了，這簡直是瞎貓撞到死耗子。

    “接下來呢？”

    喬伊又嘆了一口氣：“你大學(xué)四年上課到底有沒有聽？”

    李文森斬釘截鐵地：“沒有?！?/br>
    喬伊：“……”

    李文森臉上絲毫沒有愧疚之色，她那時飯都吃不飽，能賺錢拿到學(xué)位就不錯了，說起來她成績一直不錯，還拿過獎學(xué)金，就是考過就忘，畢竟她還要同時為研究生轉(zhuǎn)學(xué)物理做準備，她又不是喬伊，腦子容量有限，記不住這么多東西。

    選擇歷史，也是因為歷史……學(xué)費最低啊。

    “交不起學(xué)費都是你的錯，如果你早一點來英國找我租房子，恕我直言，你根本無需為學(xué)費發(fā)愁?！?/br>
    喬伊冷冷地說，一副“都是你自作自受”的樣子：

    “而詩句中的第二句’你是我的坦尼特’是一個雙關(guān)語，一是暗示了秘密基地的第二個入口是一個太陽能發(fā)電站，第二暗示的，就是銜尾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