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綠衣意識到了什么,最底一層都是柔軟的純金飾品,此時那金鬢花與剩下一只金簪都成了鎏金制品。 “怎么會?!”綠衣幾乎要拿不出這首飾匣,手指都是微微顫抖,昨個兒這首飾匣子是她與莫煙一起收拾的,是莫煙?! 林清嘉從綠衣的手里拿過一朵金鬢花,笑了笑,“她請的師傅,手藝還不錯?!?/br> 金鬢花在光下熠熠生輝,漫射的光芒亮堂堂地映在了馬車壁上。 “小姐!”綠衣不明白為什么小姐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調笑,手指顫抖,“我們回去?!?/br> 莫煙欺小姐沒有長輩跟著一起回來,她要替小姐行道! “然后呢,把莫煙送官?”林清嘉說道。 林清嘉把手中的鎏金鬢花拋向了綠衣,綠衣手忙腳亂地把金鬢花接住。 “我猜得到,莫煙會跪在地上,她也不知道是誰弄的,或許,是你呢?”林清嘉笑了笑,對綠衣說道。 綠衣的眼不由得瞪大了,“怎么會?” “這種背主的事做了出來,留一手也很正常?!绷智寮涡α诵?,“不過是些金銀,其他的東西她不敢動,也不會動。主仆一場,就當是給她的傍身銀子吧。” 綠衣原本覺得林清嘉過于絕情了,此時卻覺得小姐一點也不絕情,對莫煙這樣背主的人太過于寬和了。 “收著吧?!绷智寮涡α诵?,單手撐腮,“若是沒有回頭找我也就算了,如果有朝一日落魄了來找我,我是不肯相幫的?!?/br> 她雖說放了莫煙走,這些鎏金制品都留下了,莫煙想著萬一有朝一日沒落了,還能夠找上她找上林家?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了。 林清嘉見著綠衣仍然是悶悶不樂的樣子,開口說道:“綠衣難道想要把莫煙送去做官?” “也不是。”綠衣心頭一跳,莫煙那般嬌滴滴的,若是送官了,還有什么命?“就是不該偷拿小姐的東西。” 林清嘉開口說道:“莫煙到底陪了我許久,就當是賞給她的?!比绻麤]有莫煙,她的性子可能一直就是內向,今生所有的事都沒有發(fā)生,莫煙想要的只是銀錢就給了她罷。 馬車行得輕快,林清嘉在進城前又換了一身裝扮,等到入城之后,讓馬車車夫載著東西先回了林府,自個兒讓綠衣敲了客棧的房門。 客棧的房門一開,綠衣說道:“奴才是林府的下人,我家三姑娘有事請秦世子到宣飛樓一敘?!?/br> 秦霆軒回過身,見到了站在門口的青衣小廝,想到了那一日在宣飛樓時候的情形,知道這位小廝是林清嘉的侍女,“請。” “我家三姑娘說了,讓秦世子帶上那副畫卷?!?/br> 帶著畫卷? “三姑娘先前同我說,有些顏色需要在別院里才能夠制得出來?!?/br> “我家姑娘已經制好了?!本G衣說道。 秦霆軒挑挑眉,“觀言,把畫帶上。” “是?!?/br> 一開始開門的侍從尋到了那畫卷,畫卷捧在懷里跟著秦霆軒的身后。 第38章 她的紅唇 秦霆軒推開雅間的門的時候, 就見著林清嘉正讓人搬了一張書案到窗邊,她讓人放下之后, 宣飛樓里的小廝對著秦霆軒行禮躬身退下。 林清嘉轉過身也看到了秦霆軒。 “秦世子。”林清嘉對他打了一個千兒。 秦霆軒總覺得這千兒打得帶著女子的柔美。 心中覺得有些好笑。 秦霆軒也當真笑了, 嘴角微翹起,只是笑意還沒有到達眼底就淡了下來。他心里莫名又有些酸楚。 明明有傾城之姿, 出門多半是要把自己往丑里裝扮。 女子有誰不愛美?京都里有什么新出的布料, 新出的花樣,新出的首飾, 她的meimei都要買上一買,林清嘉不僅不能這樣, 想要出門都須得灰頭土面的把自己裝扮成男子。 “林三姑娘?!鼻伥幉恢? 他的話語之中帶著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憐惜。 林清嘉被秦霆軒這樣稱呼一驚, 幸而發(fā)現來搬書案的小廝已經出了門。 見著只有觀言與綠衣聽到,林清嘉笑了笑,“莫要這般叫我?!毕肓讼胝f道, “喚我齊齋吧?!彼倪@個字說是男子也用得。 “好。”秦霆軒點頭,“齊齋?!?/br> 他的聲音低沉, 林清嘉只覺得他這一聲像是在她的耳畔吹了一口氣,酥酥麻麻好似連身子骨都軟了。 林清嘉低下頭,耳廓都有些紅彤彤的。 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去, 拿出了放在一旁的包裹,打開了包裹,里面放的是一個紅木小匣子,分為上下兩層。第一層放的是小刷、漿糊、一小卷的宣紙、小刀之物, 推開第二層則是一個一個的瓷瓶,瓷瓶外貼著紅色的字條,寫著各式的顏色。 秦霆軒看著小瓶上的字,這字應當是林清嘉寫的,寫的是簪花小楷,同平常的閨秀寫的相較而言,林清嘉的落筆更有力度些,字也多了灑脫之意。 “你的字很好?!?/br> 林清嘉一愣,順著秦霆軒的目光落在了瓶上,笑道:“還是畫更好些?!彼淖趾茫漠嫺?。 秦霆軒看著林清嘉把小瓶一個個排開,想著她曾說過有些顏色是需要到別院里才能夠制得出的。 “你回了一趟別院?”前日是瓢潑大雨,路上只怕不好走,林清嘉是什么時候回的別院? “恩?!绷智寮涡α诵?。 明明一開始的時候,她說是壽宴結束的時候才回別院。 她這次回去是為了收拾東西,不再回別院? 轉念一想,這樣做也好。在姑蘇里好歹林家還能夠護得住,等到到了別院里,誰知道柳家和長青世子又會有什么動作? 秦霆軒想到這幾日得到的消息,輕輕嘆了一口氣,心中對長青世子和柳府的做派十分瞧不上,就算是林家如今沒落了些,到底底蘊還在,怎敢這么折辱林家? 看著林清嘉手中忙碌個不停,他的目光越發(fā)溫柔,帶著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憐惜之意。 心中想著若是她在京都就好,她在姑蘇實在是鞭長莫及,若是在京都怎的都可以幫她一幫。 林清嘉此時又從旁側取了一包筆出來,說是一包筆好不夸張,這些筆足足有十幾二十根,還有洗筆皿同樣也有一小摞。 林清嘉把小瓶擺好,每一個小瓶旁都都放了一支筆,同樣的細筆小皿也放在筆下。 林清嘉回頭的時候見著秦霆軒看她,便解釋說道,“若是要作畫,顏色可以混,補畫是萬萬不能的?!?/br> “齊齋行事周全?!鼻伥帉χ智寮喂笆?,“我能做些什么,齊齋盡管吩咐就是?!?/br> 秦霆軒見著林清嘉的動作,心中也有些心虛,明明是他要求林清嘉,結果所有的東西都反而讓林清嘉準備好了。 秦霆軒少有欠人情的時候,此時承了林清嘉的情,神情就有些不自在。 林清嘉瞧出了秦霆軒的不自在,笑道:“秦世子你可以替我洗筆?!?/br> 觀言的眼不由得瞪大了,想要說些什么,就見著自家世子對著他擺擺手。 秦霆軒開口道:“喚我瀾生便是。” 瀾生應當是秦霆軒的表字。 “就有勞瀾生了?!绷智寮螌χ伥幷f道。 “榮幸之至?!鼻伥幾屓巳×怂?,一一斟入到了小皿之中,把一根根的筆頭浸潤到水中,化去裹在筆尖的漿,讓筆頭柔軟下來。 林清嘉不急著修補畫卷,先取了一卷宣紙,依次用筆蘸了小瓶里調好的顏色,筆若在畫卷上游走,輾轉蜿蜒開來。 秦霆軒站在林清嘉的身側,注意不讓自己的身子擋住窗前的光。 他看到林清嘉自己調出的色在紙張上沒有暈染開,顏色清而淺卻分明留在紙張上。 這所有調出來的顏色都是極淺淡的,秦霆軒想著只怕是林清嘉一層有一層的涂畫,才會兌出她所期望的顏色。 林清嘉先是站著,此時坐了下來,放下了筆,“替我展開畫卷罷?!?/br> 她的神情也肅穆起來。 拿下了試筆的宣紙,秦霆軒把那一張畫綻開在林清嘉的面前。 林清嘉垂著眼,拿了一只筆,飽蘸了調好的色,毫不猶豫落在了水潭上,手中的筆穩(wěn)穩(wěn)落下,手腕輕巧而有靈動轉著,原本尚且算得上清澈的而又靈動的潭水,頓時渾濁了起來,不成了顏色。 林清嘉卻很滿意自己調出的色,第一層的色落下了之后,抬頭看了一眼秦霆軒,他神色不變,見著林清嘉看他,反而回之淺笑。 “你倒是信任我,不怕我毀了這幅畫?”林清嘉說道。 “我既求了你,自然是信你的。”秦霆軒毫不猶豫說道。 綠衣與觀言兩人守著門口,見著林清嘉兩人一站一坐,一問一答,自是有安靜寧和之意在兩人之中流淌。 秦霆軒猜的不錯,林清嘉正是用了暈染法,不同的顏色疊加,一層又一層的耐心畫著,到了最后秦霆軒也分不清究竟哪種顏色更清一些,哪種顏色更重一些,好似都沒什么分別。 林清嘉落筆的速度卻沒有放緩,此時手臂徐徐行,釣魚線垂入的那一小方潭水就開始清澈靈動起來。 秦霆軒忍不住小小驚嘆一聲。 林清嘉抬眼,眼底有幾分得色,聲音輕快,“瀾生看好了?!?/br> 秦霆軒聽著林清嘉難得活潑的聲音,眼底含著笑,“我看好了?!?/br> 林清嘉微微一笑,原本要改魚線垂入那一小方的潭水不大容易,旁邊的水潭就容易的多。 妙筆生活一般,她的筆移過的地方,原本渾濁不成顏色的水潭重新靈動了起來。 “好了?!绷智寮畏畔铝耸种械墓P,“是不是好多了?” 清潭水是被雨水無損的最厲害的地方,這大一方的清潭水修補好了之后,接下來只有老者的長須,女童的笑靨需要修補。 林清嘉活動著手指,握筆的時間長了,手指都有些僵硬了。 “先休息一會兒吧?!?/br> “綠衣?!绷智寮螁玖司G衣給自己捏右手的手臂。 綠衣的力氣適中,讓林清嘉舒服的一嘆。 “這水潭補好了之后,再就是女童這一塊兒等會我就可以補好?!绷智寮握f道,“我上次寫的那些東西準備好了之后,再把長須補好就好。” 秦霆軒微微頷首,“等到找齊了之后,我讓人把東西送到林府?!?/br> 林清嘉的表情一瞬間有些不自在,她是要離開姑蘇的,秦霆軒送了畫過來,如何收的到? 只是……她的那些打算,究竟要不要告訴眼前人。 只是一個猶豫之色,秦霆軒就捕捉到了,“怎么了?” 話說出口了之后,秦霆軒垂下眼說道,“林姑娘準備離開姑蘇罷?!?/br> 林清嘉下意識就想要否定,秦霆軒什么也不說,只是含笑看著林清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