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火罐拔膿

    “錯接的骨頭最好斷開重新接上，可沒藥啊，環(huán)境又這么差。還好，還好，今天吃的是草魚不是黑魚，這鶴膝風(fēng)就不能踫黑魚和泥鰍了，得先把膝蓋腫痛消了，再決定要不要重新接骨?！?/br>
    簡華在原地團團打轉(zhuǎn)，眉頭蹙緊，目光放空，嘴里喃聲自語著。

    要把骨頭打斷了重新接上！

    木野耳朵靈，早聽清了簡華的話，心下一驚，眉頭緊緊蹙起，阿父好不容易養(yǎng)好的傷腿，可不能再有閃失了啊。他見過太多人因為一個小傷口最后死去了，連族巫都沒有辦法，他的目光落在木通那只微微外翻的傷腿上，又想到了阿父自從不能打獵后一直沉悶的臉，就算露出的笑容，也看得令他心酸，好似有一只手捏緊了他的心臟一般，又酸又痛。也許，忍得一下痛楚，簡華真能把阿父完全治療好了。

    他的一顆心如同吊在深井中的木桶，晃晃悠悠，七上八下，兩根眉毛早扭得是要打架一般湊到了一起。

    簡華轉(zhuǎn)了兩圈，靈光一閃，她可以做拔火罐啊，即不傷害膝蓋的情況下拔出關(guān)節(jié)中的膿液和積水。

    事不宜遲，就地取材。

    從那剝干凈樹皮的小樹上指揮木野砍下筒長的一段，夾了小火炭把樹芯燒空，做成個長筒的杯狀。

    她取了干燥的樹葉，使勁揉搓做成火絨，然后點著火放入筒中，抽取真空飛速按到了木通一只腫大的膝蓋上。

    木通低呼一聲強忍住痛楚，火熱貼上膝蓋，很快就有一股壓縮著往外拔的感覺，冰冷痛疼的膝蓋部位有液體緩緩被吸了出去，隨著冰冷液體流出，腫脹感一點點減輕，他的臉上不由露出舒/爽的表情來。

    此時木牛已遞給了簡華另一只用柴炭燒成的火罐，簡華如法炮制，再次把火罐抽取真空吸到了木通另一只紅腫流膿的膝蓋處。

    第一只火罐取下，半罐子膿液混著血水，一股腥臭撲鼻，木通臉上卻是大/爽表情，再看取下了火罐的他的右膝蓋，剛才碗缽大的膝蓋已縮成拳頭大，一層薄薄的皮膚蒙在骨頭上，雖然發(fā)紅發(fā)皺，但跟正常的膝蓋亦不差多少了。

    “神跡??！”木各驚呼一聲，被木牛手快，一把搶著捂住了嘴巴，然后噓了一聲警覺地朝族巫處多看了幾眼，見那邊正在談笑吃烤魚，他才放下心來。

    “不要亂說話?！蹦九Ｓ?xùn)了一聲，目光放到他阿兄身上，見木通也贊同地點了下頭。

    “簡華給我治腿的事情都別大聲嚷嚷出去?！蹦就抗庠谒磉叺哪炯冶娙松砩蠏咭曇蝗?，很有威嚴(yán)地一字一頓緩緩說道。他得保護簡華，他知道族巫的心有多狠，前頭簡華救回了木光的性命，已是挑戰(zhàn)了族巫的權(quán)威，幸得族巫來跳了一場賜福巫舞，把簡華治療的事遮蓋了過去。

    莊肅威嚴(yán)，端正的眉眼中有凜然的光射出，一瞬間，木家眾人覺得以前威嚴(yán)的族長大人好似又回來了。

    木牛已激動得眼眶泛紅，連連點著頭。他都聽阿兄的，聽了一輩子，希望往后還是由阿兄帶著他們木家好好得活下去。

    木家眾人齊齊點頭，此時投在簡華身上的目光簡直柔和得如同三月春水了。

    簡華一陣尷尬，抬袖抹了抹額頭。老寒腿可是頑疾，有得治療呢，這單只是拔了表面的膿液而已。

    令她也沒想到的，拔去膿液，膝蓋的形狀就恢復(fù)了這么多，看來木通的身體底子還是很不錯的。

    她在干草堆上尋摸了一會，找出一把干艾草來，攤在木家眾人面前，給他們講解道：“這個是艾草，是很好的一味草藥，有溫經(jīng)、去濕、散寒、止血、消炎、平喘、止咳、安胎等功效，現(xiàn)在木通叔的老寒腿，正用得上這味藥?！彼f著，拿過一個骨碗，把這些艾草放了進去，用樹枝搗爛了敷到木通的膝蓋上。

    等做完這些抬起頭來，簡華才發(fā)現(xiàn)眾人愣愣的，正無限激動望著她，她揉了揉鼻子，再摸摸腦袋，又看了看身上，很正常啊，這怎么了？

    “簡華，你愿意把草藥知識告訴我們？”草葉一臉激動說道，“這可是族巫才能學(xué)的知識啊?！?/br>
    原來是這個，簡華揉了揉鼻子，有些無語。在原來社會，誰不知道艾草??！

    香早回去他們的干草墊上又尋摸了一大把艾草來，露著牙齒笑瞇了眼，“給，這些也給大伯敷上。等明天我再去小溪邊拔些回來，這種草溪邊多著呢，原來是這么好的草藥啊，我們竟然只拿來墊在身下睡覺用了?！?/br>
    她邊說邊笑，一付很是不舍得的樣子，恨不能去每個人身下睡覺的干草中把艾草全都挑出來，好好珍藏起來。

    簡華看著這樣的笑容，覺得心里有些酸澀，她頓了頓，說道：“等天氣暖和了，我?guī)銈內(nèi)ネ饷娑嗾J(rèn)識些草藥，以后有個發(fā)熱頭痛的，自己也能治了?！?/br>
    這話簡華說得輕松，木家眾人心頭可不輕松，木?？纯茨就?，木通朝他一點頭，再環(huán)視了眾人一圈，重重點了下頭。

    至此，木家算是下了個大決定，不管如何，都要保護好了簡華，把她當(dāng)成族巫來尊敬。

    簡華打算先控制好了木通的老寒腿再來決定要不要重新治療他的骨傷，現(xiàn)在敷了藥，接下來就得保暖了，以后再不能直接睡在只鋪了一層干草的石地上了。

    她又指揮著眾人把那些被剝?nèi)テさ男浣壠饋碜龀赡九?，把干草移到木排上，上面再鋪獸皮，聊已安慰，這也算是有了床了。

    這一夜簡華睡得很安穩(wěn)，連夢都沒有做一個，也沒有被凍醒，她整個人都蜷在了木野懷中。木野身上熱烘烘的如同一個火爐子貼在她的后背上，非常溫暖。

    ***

    連續(xù)兩日，有熊部落在大河上捕獲了能有五六千斤魚，沒有一人出意外。眾人喜氣洋洋，走進走出連蹦帶跳，干活時動作都利索了好多。

    真像過年時的氣氛了，簡華感慨。

    木通的腿也好了許多，至少夜里不再痛得□□，簡華也在考慮要不要重新給他接骨。

    “重新接?！蹦就ǖ难劬Я?，那是對能夠再次在森林中奔跑的渴望。

    他不想當(dāng)個廢人，自從族人把他放棄，送進后山伺候虎神，那種孤獨的獨自面對死亡的感覺，他再不想回憶第二次，他對著虎神發(fā)誓，一定要讓每個族人好好活下去，就算不能動了，也要由著族人照顧他們到咽氣的那一刻。

    流傳了好多輩的，對于不能再為部落做貢獻的殘廢人、老人送進后山伺候虎神的規(guī)矩是不是應(yīng)該改一下了。

    木通腦中想了許多，臉上卻平靜，他態(tài)度堅決，一定要斷骨重新再接。

    木野臉上也很平靜，照常地跟著族人一起去捕魚，順便帶回中了繩套的野兔、野雞等物。令他驚喜的，下套子中的小獵物竟然非常多，連松鼠都套得住。

    他在東側(cè)小溪外那一片地方移動著下了許多繩套，收獲比以往在外面待上一天獲得的獵物要多出好幾倍。

    這么簡單的狩獵方法，應(yīng)該也是遠方大部落里狩獵的秘密吧，簡華卻無私地教給了他。

    他心中感到有些不安，怕哪天簡華不愿留在這里，想著回部落，到時他該怎么辦，放她回去，還是強硬把她留在這兒。

    “阿父，我回來了?！蹦疽耙皇帜弥久?，一手拿著石斧，前后背上用繩索系著十多只野兔野雞等物，大步走進山洞來。

    正在編織漁網(wǎng)的簡華聞聲抬起頭來，逆著光線，只覺得木野挺拔高大，那瘦長的身條子堅韌有力，連續(xù)幾日吃飽了，整個人朝氣蓬勃，無限活力在身體中涌動，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來。

    自從簡華從河邊掰折了柳枝回來刷牙后，木野也跟著她學(xué)刷牙，讓簡華暗暗贊嘆他那一口整齊細(xì)密的牙齒。

    “野，今日怎么這么早，大河里捕魚怎樣了？”木通見他解下身上的獵物堆成一堆，很是滿意。最近捕魚收獲多，這些小獵物不用再上交族里，兩日下來，竟也攢了三十多只了。

    野兔皮全部剝下來，由他拿著草木灰揉制，十多張野兔皮夠簡華做成兔皮衣服了。

    “阿父，他們也在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來了，外面開始下雪了?！蹦疽鞍褍芍话芜^毛，清洗好的野雞遞給簡華，讓她*湯喝。

    在石鍋中加火燉出來的雞湯可香了，簡華還加了草葉，叫什么野蔥和薄荷葉的，那香味，連他都饞的想流口水。

    “阿嫂，今天再燉雞湯喝吧，你看，我嘴上的泡沒有了。”木生拉著唇瓣給簡華看，最近他乖得不得了，也不亂跑，一直倚在簡華身邊，乖乖看她編織漁網(wǎng)。

    燒烤的東西火氣大，連吃幾頓，嘴唇上起泡上火，簡華又讓木通把一只石鍋再鑿大了些，燉雞湯喝，喝了幾頓，木生嘴上的燎泡就癟下去了。

    “好，今天再燉雞湯喝，里面再放上兩塊魚，肯定很鮮，木生，你再去問草葉嬸子要點鹽，今天晚飯跟他們一起吃吧?！笔伌?，可以每人喝上一碗，另外再烤些魚塊，晚上也夠吃了。

    “好?！蹦旧央u遞了過來，小腿倒騰得快，飛快去草葉身邊問她要鹽塊了。

    第18章 卷羊部落求救

    陰沉了幾日的天空終于下起雪來，初時如鹽粒，很快轉(zhuǎn)變?yōu)轾Z毛大雪，紛紛揚揚灑落下來。族人一個個回到了山洞，全都堆了滿身的雪，可還嘻嘻哈哈笑鬧著。

    “要是往年，此時該有人餓死了吧?！蹦九：戎u湯，嘆息了一聲。

    木山去族長處領(lǐng)回了分給木家的魚，一整條的大黑魚，堅起來有他半人高，足五十斤往上，“一半燒魚湯，一半烤吧?！彼阳~交給妻子山貓?zhí)幚怼?/br>
    現(xiàn)在部落里每個女人都學(xué)會了殺魚，去魚膽魚腮魚鱗，魚也好吃多了。

    “阿兄，看這天氣，這場雪小不了。這些天估計都不能出洞了，要不趁這時間，您把腿讓華給看了?！蹦九：韧旯峭肜镒詈笠豢陔u湯，舔了舔碗底的殘余，意猶未盡說道。

    木通轉(zhuǎn)頭看了眼兒子木野。

    他怕木野阻攔，沒想到木野點了點頭，道：“也好，趁這時間看了吧?！?/br>
    其實這些天簡華一直在準(zhǔn)備，藥箱中的酒精、云南白藥、抗生素、繃帶等物都拿了進來藏在干草堆中，又讓木野剝了柳樹皮，選了幾根筆直的樹桿當(dāng)夾板。

    柳樹皮有鎮(zhèn)痛退熱作用，它的有效成份為柳酸，也就是水楊酸，可制作阿司匹林，（古希臘醫(yī)學(xué)家希波克拉底的著作中提到過。）搗成漿液，可內(nèi)服外敷。

    “治吧，這腿本來就廢了，最壞也就這樣了。”木通心頭激動，語氣平淡道。

    簡華沒有說話，只是把柳樹皮遞給木山，讓他開始搗漿。又用干草葉扎成的簾子搭了架子，把這一方小地方圍了起來。雖然只要一開始給木通治腿，就再也阻擋不了別人知道簡華會治療醫(yī)術(shù)，可遮擋一下，總好過把這事放到明面上，也是存著不想跟族巫對立起來的心理。

    寒風(fēng)凄厲，暴雪傾覆，天地間一片茫茫，鬼哭狼嚎，山洞口木排門關(guān)閉，只余小片雪花從木排門上頭的縫隙灌入，很快打濕了門前小塊地方，化成了水。

    山洞里火堆燃得正旺，暖意融融。

    斷骨再續(xù)，最艱難處是重新斷骨。簡華可沒有這本事，也不敢下手。

    這活理所當(dāng)然落到了木野身上，只見他在簡華指定處，一手握腿，一手刃斬下，輕脆的一聲咔的聲音，木通上次斷骨處剛長起來的骨頭再次斷開。

    木通大汗淋漓，嘴里咬著獸皮把悶哼狠狠咽了下去，握住木牛的手背上青筋根根畢現(xiàn)。

    簡華爺爺會正骨，有一手好的正骨術(shù)，很多車禍斷骨的患者寧愿跑到他的小診所來求他正骨。當(dāng)然，他也把這一手正骨術(shù)傳給了簡華。正因此，簡華心中有數(shù)，才敢大膽接治木通長起來的腿傷。

    她摸完骨后，確定方位，細(xì)細(xì)給木野講過，并且先頭木通的傷，木野也瞧過，心中有數(shù)。

    兩下里，木通骨頭斷開正到位，重新接骨也容易。木野扶著木通的腿，退出一個身位，由簡華接手，摸準(zhǔn)骨頭對上，微微外翻的右腳終于正了過來。

    接下來覆藥，上綁帶，再上夾板，一系列處理，簡華做得非常老道。

    獸皮包裹干草，做成一個小墊子，把木通的傷腿高高墊起，這就算是處理好了。

    草葉和香熬煮的柳葉皮加艾草汁水，飛快端來，讓木通喝了下去。

    “您怎么樣？還好吧?！焙喨A幫木通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微笑說道：“接下來養(yǎng)上兩三個月，這腿就能恢復(fù)好了?！?/br>
    “還行，這點痛我能忍下的?！蹦樕l(fā)白的木通笑了笑，吃力回道。冷汗把頭發(fā)都打濕了，嘴唇泛著白，可眼中的光芒卻盛。

    看他精神不錯，簡華不敢大意，又給他打了一支抗生素才安下心來。

    抗生素對原始人非常有效果，才短短幾日，傷了腿的木光都能來回走動了，傷處也痊愈了，要不是下暴雪，他都恨不能跟著族人出去捕魚了。

    暴風(fēng)雪持續(xù)了三天尚未停歇，甚有加大的跡象，遠望出去，天地間如冰雪世界只余了白色一種。

    有熊部落卻生活的很好，現(xiàn)在人人睡在了木排上，喝著魚湯守著火堆，真可說是腹中有食，手腳不凍。

    其間，簡華接診了兩個病人，一個是黑狼的父親，同樣膝蓋腫大的老寒腿，用火罐拔了膿液敷上艾草末。另一個病癥卻奇，夜間睡覺時卻蜈蚣咬傷了腿，腫起碗口大一個包，泛著碧綠色，族巫挑破腫包，敷上草藥，未曾想次日腫起愈大，整個人痛不可忍，叫聲凄慘，換了幾種草藥都不治。

    簡華讓人用石刀削下長長指甲，攢了一小把，研成粉末，讓木野去給那人敷上了，藥到病除，腫痛立消。

    族人大奇，私下傳頌簡華的醫(yī)術(shù)比族巫更厲害。

    木通日日喝下柳樹皮熬成的汁，傷處不紅不腫，情況非常良好，木家眾人愈加感激簡華。

    暴風(fēng)雪下的第五日，洞外傳來大喊大叫聲，有熊部落族人打開木排門，意外見洞外站著五六人，個個披著羊皮襖，其中兩人搭手抬著一人，有血水滴滴落到雪中，如同雪上綻開的紅花。

    “族巫大人，族巫大人，請救命。我們是卷羊部落族人，請有熊部落族巫大人救命，救命?。　?/br>
    站在最前面的一個黑壯大漢焦急喊道。

    “原來是卷羊部落的，你們怎么在這個時候來我們部落？”隆常站前一步，詫異問道。

    “尊敬的族長大人，請讓我們進你們洞xue再說話吧，我們兄弟被野豬拱穿了肚子，請族巫大人為我們兄弟治傷吧?！蹦敲趬汛鬂h見隆常頭上插著艷麗的鳥羽，忙上前跪下，殷切望住隆常，懇求道。

    隆常內(nèi)心不愿，可在眾族人面前不得不帶著笑臉把卷羊部落幾人迎了進來。

    卷羊部落在有熊部落東面距離兩天路程的地方，兩族是友好部落，春季里交換通婚青年時，卷羊部落是有熊部落的首選。除非卷羊部落沒有適婚青年，才會選擇更遠一些的樹人部落和炎火部落。

    簡華跟著眾人圍了上去，發(fā)現(xiàn)那名傷者腹部受傷，血已浸濕了身上的羊皮，再看面色，蒼白中透著灰氣，奄奄一息。這是大傷啊，得馬上動手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