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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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昭儀慣來膽小,已經(jīng)嚇得面如土色,她想到了小時候,母族在蘭桂黨爭中失勢,她被送去莊子里受苦那些日子。七歲時她便明白了,人站得越高,說錯話時付出的代價往往越慘重。她唯有垂下頭,心中即便有言語盤桓,卻也消散無影。 而韋無默猶豫片刻,跪下道:“興許其中還有內(nèi)情,奴婢這幾日命宮正司再查……” “能有什么內(nèi)情?!”崔充容激動地打斷了韋無默,這還是她第一次敢當(dāng)面對韋女官言辭鏗鏘:“這一切都昭然若揭!分明是德妃早與那刺客串通好,重陽宴假死,便宜得了封號,禍害后宮來了!” “是啊……”有妃嬪回味過來,這一環(huán)環(huán)相扣,線索益發(fā)明晰:“德妃早有不軌之心,假意與我等后宮姊妹們交好,實則利用我們,做那劊子手!” “這等心機(jī)太可怕了……我們都是德妃的棋子,她待我們的好,都是裝出來的!” “嬪妾都不知情,是冤枉的啊……” 。 當(dāng)那些蠢蠢欲動的“真相”浮出水面,這些妃嬪們顯得群情激憤。 謝令鳶感到星盤又劇烈震動起來。她打開星盤,淡藍(lán)色的輝芒跳躍,指針一直在回落。 從【聲名鵲起】落到【徒有虛名】,還在繼續(xù)跌,一直回落到【人人喊打】。 她內(nèi)心沒有絲毫波動,甚至有點自嘲。 她曾以為自己做的足夠好了,那些妃嬪都已經(jīng)從心于她。她曾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對抗了整個世道。而今看來,她對這個環(huán)境的認(rèn)知是何等膚淺,以至于現(xiàn)實對她露出意味十足的諷笑。 她內(nèi)心哇涼哇涼,一半油里煎,一半冰里鎮(zhèn),說不清是無奈還是憤恨。這就像查成績單一樣,明明很努力學(xué)習(xí)了,然而……不及格,零分,負(fù)分,讓人啼笑皆非。 唯有等著它繼續(xù)落。 反正死不足惜,反正到了【絕】,她知道,再落下去,到了最后一格,她就可以獲罪而死。 也真是奇怪,雖然知道面臨著死境,卻不覺得惶憂絕望了。想來她的心,其實也還是沒有徹底沉浸于這個世界。若是換回了現(xiàn)代,得知自己要被處死,她的反應(yīng)大概是鬼哭狼嚎,歇斯底里。 她平靜的等著指針跌落回【死不足惜】。然而它最終沒有。 竟然還沒有! 宋靜慈不知何時走出人群,跪在太后面前,聲音鎮(zhèn)定,思緒縝密:“嬪妾與德妃相識日久,情知德妃人品,始終難以相信,德妃會包藏什么禍心。嬪妾懇請?zhí)髲夭榇耸?,萬勿讓清白之人蒙受冤屈。” 倒是沒有人打斷宋靜慈,因此刻,所有人都嘆服她的勇氣。竟然在德妃罪證確鑿、眾人落井下石之際,她還敢溯流而上,替德妃鳴冤。 然而何太后不但未震怒,反而看向宋靜慈的目光中,帶了些溫柔—— 宋家人以君子之禮訓(xùn)誡族中子弟。宋靜慈骨子里,浸著君子之范。 她不信的事情,無論怎樣巧言令色,她始終存疑。 而她信任的人,遑論千夫所指,她始終不會動搖。 這是陪伴了何容琛半生的,宋家人的傲骨。 。 尹婕妤站起來,其他婕妤想拉住她,卻沒有拉得住,尹婕妤步履堅定,悄無聲息走到宋靜慈身邊,一道跪了下去。 大概將門出身的女子,還是多了兩份仗義。她始終記得那日馬球場上,得知三哥喪命的事實,德妃的安慰,帶著她們勝利。恩情,是人行于世最大的良知。 。 謝令鳶一直沒有出聲,跪在太后面前。她的心情卻在方才的復(fù)雜后,奇異地歸于平靜。此刻望向宋靜慈她們,又有了絲絲漣漪。 ——宋靜慈別開生面的固執(zhí),卻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救了她搖搖欲墜的聲望,讓她免于落入【絕】的境地。 她背負(fù)天道,來這個時代,已經(jīng)快一年了。她曾數(shù)著星盤上的聲望,心心念念想刷到【千古流芳】,然后回去她的頒獎典禮。 可是在今夜,就在此刻,眾人在情誼與家族中做出了選擇,讓她驀然識清了一點——其實她還是沒有明白這個時代,這個時代的女人,她們自小浸潤的理念。 她曾以為,動之以情可以挽救落陷的她們,然而,在根深蒂固的權(quán)力斗爭與家族利益面前,妄談感情,也許確實是蒼白且淺薄的。 所以,這半年來,她是失敗了。 奇怪,明明方才沒有覺得悲痛,而今眼前卻模糊了一片。 她想,到底還是失望的。這失望卻太復(fù)雜了,也不知是對自己失望,還是對她們失望,還是對框死了她們的世道失望。 。 長生殿陷入紛亂的詭靜中。何太后并沒有給謝令鳶治罪,而是沉吟片刻,吩咐道:“德妃暫且禁足麗正殿,宮人分押審問?!?/br> ********* 在長生殿連夜訊問謝令鳶時,長夜漫漫下的另一端,已不太平。 華山之巔,山風(fēng)陣陣。 山腳下,坐忘觀塵閣,幾名白衣和緋衣玄紋的武士,被紫炁帶入了九星望月湖上。 酈清悟之所以在湖上建亭,所有密談都放在亭中,只因這湖心亭的設(shè)計,決計不可能潛伏得了任何閑雜人。此刻,他正在亭子里對著一份名單,不知在想什么,湖上傳來蕩舟聲,紫炁侍衛(wèi)將幾名計都、羅睺帶了過來。 他回身瞥了一眼。 先帝留給他的“三垣四余”人數(shù)尚不多,是他自己長大后游歷四海,將人數(shù)擴(kuò)充來的。這套帝國的暗中系統(tǒng),在他手里發(fā)揮了最大的作用。 計都負(fù)責(zé)監(jiān)察、刑罰,當(dāng)初惠帝在各地的監(jiān)察衛(wèi)所里,全部特意為“計都”空出了一個名額,隨時可以填補(bǔ)進(jìn)去。其他監(jiān)察衛(wèi)并不知道“計都”的存在。 由于晉國的監(jiān)察衛(wèi),制服是白色的過肩通袖服,人稱白衣監(jiān)察使,所以計都也都是白衣。 前些時日,北方平城的監(jiān)察衛(wèi)所,一夜之間全軍覆滅。 監(jiān)察衛(wèi)所每月需例行奏報當(dāng)?shù)剀娬椋粲型话l(fā)狀況則需八百里加急送報。監(jiān)察衛(wèi)所被全滅時,當(dāng)月奏報剛剛送走,是以從官驛到京城都未察覺異樣。 而平城的“計都”已經(jīng)許久沒有了音信,倒是平城附近的蘄州,計都連夜趕回了中原,向太微垣匯報了此事。 酈清悟瞬間意識到,平城出事了。這事捂得扎扎實實,大概是想爭取時間和先機(jī)。 “天市垣”做天下各國黑白兩道的生意,從中原鹽鐵,到西域的絲綢瓷器茶葉,再到海外香料。前些日子,兗州以北的商市,就發(fā)現(xiàn)了鹽鐵交易的波動。他派羅睺盯緊了這一帶,直到平城出事,這一聯(lián)想,便可以推測叛亂。 “死了十七個弟兄?!睅酌_睺面有愧色,將這些時日搜集的情報遞上,沾著血污的衣服還未來得及換去?!按蟾攀谴虿蒹@蛇了?!?/br> “無妨,他們遲早舉兵,揭下畫皮也是早晚的事。”酈清悟安慰一聲,接過拆了封,目光自上飛速掠過,不出所料,是陳留王。 羅睺這一趟潛入了陳留封地,盜出了一部分名冊,其中有陳留王花費(fèi)八年,在各地安插的探子。他們擅長什么、任務(wù)是何,都寫得清清楚楚,為防背叛,還附有探子的手書。 酈清悟的目光,審視過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名中,準(zhǔn)確地落在了三個字上,瞳仁微微放大。 ——白婉儀。 他意外了一瞬,又隨即意料之中。又想起了蕭懷瑾,一時有些復(fù)雜。 卻沒有猶豫,將名冊遞與下屬:“拓印一份,留底在這里。原件托長安監(jiān)察衛(wèi)所,遞與天子,需盡快?!?/br> 總有些畫皮,撕下來時陣痛,卻也必須面對。 第八十章 朝霞在云間爛漫染紅,皇宮里,初晨的鐘聲敲響,紫宸殿大門卻緊閉。 殿內(nèi),并未因天光而明亮,內(nèi)侍們屏息凝立。 蕭懷瑾徹夜未眠。他面前的案上,一片凌亂。 此刻他滿心茫然。 北方反了,這是前幾日并州刺史八百里加急傳來的消息。 平城謀反與陳留王關(guān)系密切,那位族叔難脫嫌疑,朝廷已是嘩然一片。 后宮中,皇后難產(chǎn),皇子被毒害。他滿心悲憤之際,又聽聞德妃在麗正殿殿內(nèi)私藏兵器,且牽連了皇后早產(chǎn)一案。 一夕之間,老天似乎和他翻了臉。 聽說平城反叛,看到陳留王私營鹽鐵牽連謀反的罪證時,他怒極拔劍。其后德妃私藏兵器一事傳來,他以為這是天意弄人。 ——然而,這些憤怒、哀慟、茫然失措,都比不得在這份密探名冊里,看到了白婉儀三個字。 他自然是不信的,不愿相信,不能相信。遂連夜派去了人,循著這份名冊,詳實核查,將所有人提去大理寺審問,除了白婉儀。 其后的數(shù)個時辰,他等著大理寺的審訊結(jié)果,仿佛回到了童年時,面對父皇宣判的忐忑。比之還要忐忑,他甚至膽寒到發(fā)抖、打顫,那結(jié)果可以決定他的生死之志。 他抗拒即將到來的結(jié)果,又迫不得已想知道。他想起前幾日,太后問訊德妃,她們對答皆被內(nèi)侍記載在了起居注中。他曾拿來看過,德妃說,桃花口脂一事,是從白昭容口里聽來的。 白昭容…… 這一層陰云罩上,更可怖了。 他起身在宮里走了幾步,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置身何處。徹夜的茫然褪去后,他恢復(fù)了點神智:“去麗正殿?!?/br> 謝令鳶還在麗正殿禁足,待宮正司整理完證據(jù)后,就要提她去宮正司刑訊了。 ******** 身為帝王,權(quán)柄天下又如何?最信任的兩個女人,都背叛了他。 ——蕭懷瑾渾渾噩噩走在去麗正殿的路上,如是想。 他推開麗正殿的門,恍然想起童年時的后宮,不禁自嘲——所以他有什么好意外的呢?或許人總是存有僥幸心的,他總以為自己的后宮不會重蹈先人的覆轍……其實人生的悲劇不過是換了層外衣,如影隨形。 。 隨著門緩緩打開,外面的光爭先恐后涌入,他的目光在殿內(nèi)巡梭,看到謝令鳶拿了支筆,在墻上畫畫。這畫丑陋得他實在看不懂,心里卻不免腹誹——德妃出身豫章謝氏,怎的畫功如此淺薄,人物無神亦無形,無線條亦無留白,還不如他閉著眼睛隨便畫畫。 謝令鳶聽到了身后的聲音,不再畫她的絕筆遺書,轉(zhuǎn)過頭見是蕭懷瑾,登時,四行眼淚,不受控制地從臉頰滑過。以前演受了冤屈的妃子,導(dǎo)演給她講戲要講很久。此刻委屈,她都不知這是自己的精湛演技,還是真情實感了。 “陛下!” 。 見這委屈的眼淚,蕭懷瑾嘆了口氣,心抽抽的疼。明知道德妃身負(fù)嫌疑,他也惱恨她,可是真見了面,又恨不起來,五味雜陳說不出什么滋味。 “坐吧,朕想問幾句話……”蕭懷瑾驚訝于自己居然還如此心平氣和,眼見著德妃跪坐在他面前,他有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了。 “你……為什么,要對皇后做那些事?” “書箱里私藏兵器,不該是你所為。你是受了何人指使?” 他的尾音有些發(fā)顫,既像是問罪,又像是探問什么。 謝令鳶不知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只以為他是憤慨。她的眼神精確地詮釋了不甘和悲傷:“臣妾實在是冤枉,臣妾概不知情!” 蕭懷瑾凝視著她,眼神復(fù)雜至極。那眼神堆積到了頂點,他猛然道:“你胡說!” “那個書箱,只在去歲八月時送出過宮外!”謝令鳶目無綱常王法地打斷了他,“是臣妾私下遣人出宮購書,重金買通了登造處的三個小黃門,名叫付間、易博、高河弓,趕著他們輪差的時辰出入宮,他們對購書一事放行,只是檢查了書箱。是有人盯上了臣妾,借書箱運(yùn)送兵器,后來才有了重陽宴行刺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