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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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羨魚把小家伙往回?cái)埩藬垼瑴\笑著應(yīng)了一句。小花妖卻已經(jīng)積極地將銀票攏起來疊好,一股腦塞進(jìn)了小哥哥的袖子里,目光亮晶晶地仰了頭道:“現(xiàn)在小哥哥身上有了盤纏,就可以是祿存星了!” 兩人不由微怔,卻只片刻便又一齊啞然失笑。穆羨魚含笑揉了揉小家伙的腦袋,略一沉吟才緩聲道:“二哥,這二十余年來,我自己一次都不曾聽過這個說法。卻不知為何,自打入了今年,無論走到哪里都聽見有人這樣說——可這說法究竟是哪里出來的,我卻從來都不知道……” “不是入了今年才有,是你直到今年才從宮里出來,所以才有機(jī)會聽到這種說法?!?/br> 太子微微搖了搖頭,思索了片刻才又道:“我記得你七歲那年,北方大旱顆粒無收,南方卻又連月大雨不止,再加上連年征戰(zhàn)國庫虧空,朝廷內(nèi)外一片人心浮動。后來據(jù)說是父皇夜里有飛虎入夢,說你是祿存星臨世,乃是一朝財(cái)運(yùn)之本,絕不可任意流落在外,父皇才會忽然將你從商王府接回來——只是這種說法實(shí)在太過離奇,故而宮中只傳了幾日便被勒令禁口了,我也是聽奶娘提起過一次,才多少有些印象。” “所以——人家別人的祿存星都是給自己撈錢,只有我是專門犧牲自己充實(shí)國庫么?” 穆羨魚不由訝然,怔了半晌才忍不住搖頭失笑,顯然并未將這種太過玄乎的說法放在心上。太子眼中卻并無多少笑意,搖了搖頭正色道:“你莫要不信,自打你入宮之后,朝廷派出去的商船在海外發(fā)現(xiàn)了一片物產(chǎn)極豐饒的海島,島上盡是珍貴的香料寶石,朝廷就靠著這些東西撐過了最艱難的那一段時日。往后的那三年里,國中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江南省的賦稅比往年高出了整整三成——朝中自然也有人說這不過只是個巧合,但不少人的心中卻依然認(rèn)定,這樣突如其來的轉(zhuǎn)機(jī)其實(shí)與你脫不開干系?!?/br> “說實(shí)話——其實(shí)連我自己都覺得這不過只是個巧合。” 穆羨魚輕笑著搖了搖頭,語氣卻忽然便仿佛淡漠了下來:“我可是災(zāi)星啊,克母妨父有損國運(yùn)——若是真有說得那般離奇,為什么在我剛生下來的時候就沒有這一份好運(yùn),為什么父皇和母后會因?yàn)槲疑瞿前愕南酉秮?,為什么娘竟會因難產(chǎn)過世,甚至連一面都不曾見過我?那些都是確實(shí)發(fā)生過的事,既然已經(jīng)把那些過往栽在了我的身上,倒不如就讓我一直把這個天煞孤星的掛名皇子做下去,何必又這樣硬生生地往回編出什么‘祿存臨世’的笑話來呢?” 他一貫溫潤,罕有這般冷淡偏激的時候,不光是小花妖被嚇了一跳,連太子的神色都不由微滯。張了張口想要說話,望著面前的弟弟那一雙帶了隱隱寒意的雙眼,卻又把原本的話給咽了回去,只是緩緩攥緊了拳,垂了視線啞聲道:“三弟……” “二哥,你應(yīng)該也是知道的——我不在宗牒上,宮中本沒有三皇子,這世上也沒有林淵。” 穆羨魚淡聲應(yīng)了一句,側(cè)過頭極輕地笑了笑,眼中竟隱隱帶了些厭倦漠然:“為了在事實(shí)上也達(dá)成這個結(jié)果,他們幾乎用了所有能用上的手段。除了你,在宮中又有誰不心心念念著想要我的命?甚至是我嫡親的外祖父,是生了我的父皇……可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既然我是什么所謂祿存臨世,又為什么所有人都要一股腦地要我死才罷休?” 他話音里的淡漠叫太子心中猛地縮緊了,本能地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搖了搖頭急聲道:“三弟,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父皇他其實(shí)——” “父皇他其實(shí)什么?” 穆羨魚轉(zhuǎn)頭望向他,緊追不放地追問了一句。太子卻只是無奈地抿了嘴,搖搖頭苦笑著嘆了口氣,屈指狠狠敲在他額頂:“臭小子,你嚇?biāo)牢伊恕惺裁词孪雴柧椭苯訂枺伪剡@么跟你二哥演戲?好好的話不肯好好說,非要平白叫人心里難受不成?” “不是我一定要叫二哥難受,是我就算叫您老人家難受了,也照樣連一句話都沒能問得出來?!?/br> 穆羨魚終于再演不下去,搖搖頭輕笑出聲,一把將太子的手扒拉開:“我自認(rèn)為演得挺像的,二哥你一開始也確實(shí)是被我給嚇著了,究竟是哪兒出了破綻?” “你演得倒確實(shí)是頗為逼真,只可惜沒能瞞過你們家的小徒弟?!?/br> 太子輕笑著搖了搖頭,沖著他懷里的小家伙努了努嘴,含笑緩聲道:“人家墨止除了最開始的時候被你嚇了一跳,后面就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了,居然還有心思玩兒撥浪鼓——我就不信一個能叫你這么捧在心上的孩子,會對你的那種反應(yīng)無動于衷……” 沒想到居然是自己的反應(yīng)漏了餡,小花妖錯愕地睜大了眼睛,訕訕放下了手中的撥浪鼓,滿懷歉疚地一頭扎進(jìn)了小哥哥的懷里:“先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沒事,只要沒嚇到你就好——方才我還一直擔(dān)心,想著萬一嚇到了你該怎么哄呢?!?/br> 一對上小家伙眼淚汪汪的眸子,穆羨魚就又立時沒了脾氣,淺笑著揉了揉小家伙的腦袋,放緩聲音安慰了一句。太子在一旁眼睜睜看著自己從小哄到大的弟弟居然半點(diǎn)兒心思都沒分給自己,只覺著油然生出了幾分從未有過的凄涼來,一貫從容不迫的神色也隱隱出現(xiàn)了幾分裂痕:“三弟——我是知道弟弟大了不中留,也知道男生外向的??赡阋膊荒苓@么當(dāng)著二哥的面,就有了媳婦忘了哥吧?” 作者有話要說: 氣到亂改俗語!(つДt) 第33章 聰明了. “二哥, 你都已經(jīng)這么大一把年紀(jì),就不要跟著摻和了?!?/br> 沒想到太子的口封的這么嚴(yán)實(shí), 居然連這樣都沒能把那些往事詐出來。穆羨魚卻也沒了什么好聲氣,不耐地?fù)]了揮手, 便把自家二哥給無情地轟到了一旁:“我最近總是覺得, 有不少的事好像除了我每個人都知道——可是又何必要瞞著我呢?父皇不說也就罷了, 連二哥你都不肯告訴我……” “不是二哥不愿告訴你,是有些事確實(shí)只能由父皇來開口?!?/br> 太子拍了拍這個弟弟的背, 好脾氣地哄了一句,頓了片刻才又道:“其實(shí)這一次, 我不光是替父皇來打個前站, 更是來接你回去的。在聽說虎豹騎出動之后, 父皇震怒, 收了高家的兵權(quán), 派我來江南——叫我接你回京參與春獵……” “二哥——你確定這一段話是說給我的?” 穆羨魚正拿撥浪鼓逗著懷里的小家伙, 聞言便訝異地抬了頭, 匪夷所思地輕笑道:“我覺得我不該有這個待遇才對——再說了, 就算父皇這些年已一步步將皇權(quán)與軍權(quán)回?cái)n手中, 以老國公的性子,又如何便會心甘情愿被收了兵權(quán)?更不要說是因?yàn)槲伊?,因?yàn)闅Я艘患芄コ清蟮惯€差不多……” “攻城弩自然也是原因之一……” 太子無奈地輕嘆了口氣,本能地承認(rèn)了一句,眼中卻忽然閃過些許訝異:“不對——三弟,你怎么會知道那攻城弩被毀了?宮中得到的消息也只是丟了一架攻城弩, 無論京城內(nèi)外都遍尋不得。這東西本就是攻城利器,萬一落到賊人手中,只怕遺患無窮,所以父皇也是震怒不已,要外祖父至少也要給出個解釋才行。可外祖父寧愿交出兵權(quán)認(rèn)罪,也無論如何都不肯開口……” “你們自然找不到,因?yàn)槟羌芄コ清蟊晃医o燒了——不過要是回去得及時的話,鐵鑄的弩頭倒是應(yīng)該還在咱們家莊子外的那片林子里頭。” 穆羨魚搖搖頭輕笑一句,又輕輕揉了揉墨止的額頂,垂了視線緩聲道:“那時候若不是墨止及時發(fā)現(xiàn)了攻城弩,只怕我們都要葬身在那一架弩機(jī)之下。擔(dān)心殺手還會在回去的路上等著,我們不敢停留一路向前,卻還是沒跑出多遠(yuǎn)就被虎豹騎追上,箭雨齊發(fā),如果沒有神鬼之力,我注定不可能活得下去……” 太子終于聽他說起了路上的險(xiǎn)情,只覺胸口緊得幾乎喘不上氣,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沉默半晌才低聲道:“三弟,回宮里來吧。我們同吃同住、同入同出,我就不信他們還能如何朝著你下手……” “這就算了,你還是跟我嫂子同入同出去,我可沒有兄弟間做那種事的興趣。” 穆羨魚一本正經(jīng)地?fù)u了搖頭,毫不留情地將他拂開。太子愕然了半晌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個弟弟都在外頭學(xué)了些什么,又好氣又好笑地抬手作勢欲打,卻被墨止踮著腳攔住了手臂:“二哥,不要打小哥哥了,先生說老是打腦袋會變笨的……” 太子被他這一串混亂的稱呼給繞得頭暈不已,卻也只能哭笑不得地收了手,望向了一旁好整以暇的弟弟:“這話是你教給他的?” “不是我,他自己家里還有一個先生?!?/br> 穆羨魚不由輕笑,把立了功的小家伙攬進(jìn)懷里,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背。又抬了頭望向太子,搖了搖頭緩聲道:“二哥,我在宮中待不下去的,這樣注定不是辦法——其實(shí)我原本以為躲到江南就沒事了,老國公一路派人連追帶趕地把我給轟到江南,大抵也該是這個用意??晌覅s沒想到,我才到了這里,你居然也跟了過來,甚至連父皇開春也要來……照這個勢頭,我是不是應(yīng)該再往南跑得遠(yuǎn)些才行?” “不要胡鬧——再往南面氣候潮濕,又多瘴氣,你的身子受不住的?!?/br> 太子無奈地望著面前倔起來誰都管不住的弟弟,極輕地嘆了口氣,卻也只能放棄了把這個弟弟給綁回京城的念頭:“也罷——你若是喜歡江南,就在這里待著也無妨。左右章家也在這邊,多少也能有所照應(yīng)……” “這倒未必?!?/br> 穆羨魚搖了搖頭,輕笑著無奈道:“二哥,你大概還不知道——雖然老國公一路追著我們,我們卻也是追著線索一路過來的。那個茶餅的出處就是章家,要不是你在那里占著地方,我們今天或許就殺過去質(zhì)問他們了?!?/br> “茶餅是章家的?” 太子目光忽然一凝,蹙緊了眉尋思了半晌,卻還是難以置信地?fù)u了搖頭:“可凡是章家進(jìn)貢的東西,都會有特定的標(biāo)記,府里也有專人記錄——如果是他們送的茶餅,不可能連查都查不到……” “二哥,我其實(shí)到現(xiàn)在都沒大弄清楚,那茶餅究竟是打什么地方來的,送到宮里做什么,你本來又應(yīng)該把它給誰。” 穆羨魚神色卻也跟著凝重了下來,望著太子正色道:“我其實(shí)是不愛喝茶的,你一向只飲雨前茶,這個我也知道。這茶餅送上來,不該是沖著我們兩個人的才對,你把它攔下來偷偷給了我,是因?yàn)樗艹凉駶櫡斡叙B(yǎng)生之效,可如果你不攔下的話,它原本是應(yīng)該送到誰那里去的?” “它——” 太子一時語塞,眼中竟帶了些心虛的意味,半晌才輕咳了一聲無奈道:“它自然是應(yīng)該給父皇的——自打昔日母后離世,父皇的吃穿用度便管理的越發(fā)嚴(yán)格,下方所有上貢到父皇那里的貢品,都要派專人查驗(yàn)過后才可進(jìn)宮,而我接管東宮之后,這件事便歸到了我的管制之下。我有時便會以不合規(guī)制為由,私自做主攔下些東西,然后叫人偷偷送給你,誰知道這一次居然就這么準(zhǔn),正好就叫我給撞上了……” “二哥……你這個算是以權(quán)謀私嗎?” 雖然早就覺得自家二哥之前的那些個借口怎么都說不通,卻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真相。穆羨魚一時只覺頭大如斗,扶著額啞然失笑道:“我從小就不是在皇宮里過的錦衣玉食的日子,那些東西也不過只是可有可無,沒有就沒有了,二哥又何必為了我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xiǎn)……” “不是冒風(fēng)險(xiǎn)……我只是氣不過罷了?!?/br> 太子搖了搖頭低聲應(yīng)了一句,靜默了片刻,才終于苦笑著搖了搖頭,極輕地嘆了一聲:“我知道你不缺那些東西,我只是覺得——我心中始終過不去這一個坎兒。當(dāng)初你初入宮時,他們肆意克扣你的吃穿用度,我那時候年紀(jì)尚小,一氣之下去找父皇告狀,可父皇卻不過只是說了一句‘隨他們?nèi)ァN耶?dāng)時就在想……既然隨他們?nèi)?,那自然也可以隨著我來。既然父皇不在乎他們是不是克扣你的東西,那我便從這一路替我弟弟找回來——我弟弟什么都沒做錯,憑什么就要受這樣的委屈?” 穆羨魚靜靜聽著他的話,神色未動,眼中卻已有隱隱水色閃過。太子見他不語,目光止不住地微黯,卻還是扶了他的肩緩聲道:“三弟,你放心——那些東西被我攔下后,都是先入的太子府,就算有一天父皇真要追查,也與你毫無干系……” “你們一個兩個的,是不是都非要把我說哭了才甘心?” 穆羨魚忽然打斷了他的話,淺笑著搖了搖頭,用力眨去了眼中濕意。望著面前的同胞兄長,清了清嗓子才又緩聲道:“二哥,我不怕與你有干系——在那座深宮里面,我也只能與你一個人有干系……其實(shí)我原本打算的是不參與這一次的春獵,就躲在江南,任你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跟著你回京城去。誰知道你居然一下子就打出了這么一張牌來,就算我想要拒絕,只怕都再難張得開口……” “三弟——春獵你確實(shí)還得回去。今年的春獵還有祭祖大典,這是正事,二哥就算再縱著你,也由不得你任性的?!?/br> 已經(jīng)無數(shù)次被這個弟弟用這樣以退為進(jìn)的迂回手段逼得心軟妥協(xié),太子本能地警惕了起來。語氣立時一變,沉吟片刻便又望向了一旁的墨止,決定先從看起來比較好哄的小家伙身上入手:“墨止,你們家小哥哥這一次回去是要辦正事的,他只有回去了,才能解開那些謎團(tuán),知道他自己真正的身份。幫二哥勸勸他,二哥回頭給你買糖吃,好不好?” 墨止為難地回頭望了望小哥哥,又望向面前的太子,只覺得還是頭一回這樣糾結(jié)不已。他能感覺得到太子哥哥是真心實(shí)意地在說這些話,卻又不愿小哥哥為難,抿著嘴糾結(jié)了半晌,終于還是覺得小哥哥開心要比什么都重要,搖了搖頭輕聲道:“京城里有很多人欺負(fù)小哥哥,小哥哥回去了就會不開心……” “墨止墨止——先等一下?!?/br> 他的話還未完,穆羨魚卻忽然反應(yīng)了過來,連忙按住了小家伙的肩,蹙了眉訝異地望向一臉誠懇的太子:“二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這一次回去就能知道我的身份——沒有誆我?” “我誆你做什么,二十年才有一次祭祖大典,你這一次不回去,就等著你四十來歲的時候再回去驗(yàn)明正身吧。” 太子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敲了兩下桌面,起身坐回了椅子里面:“不回去就算了——大不了哪天等天黑了,我就來把墨止偷走,看你跟不跟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端了盆就跑?。ǎ晶眨迹?/br> 第34章 賄賂了. 太子畢竟是微服來的這一處小院, 不能停留太久,眼看著外面天色已暗, 又交代了幾句便起身打算離開。穆羨魚吩咐既明把馬牽了過來,領(lǐng)著墨止一起送了他一段, 終于還是忍不住輕嘆了口氣:“說實(shí)話, 我還是覺得不放心——章家現(xiàn)在畢竟已經(jīng)不干凈了。二哥雖然貴為太子, 我們卻依然不敢跟他們拼這一場魚死網(wǎng)破……” “我倒覺得其實(shí)不必太過擔(dān)心,章家雖然蹊蹺, 但做出這種事,卻未必就是沖著我來的?!?/br> 太子思索著微微搖頭, 緩聲應(yīng)了一句, 說出的話卻叫穆羨魚忍不住皺了眉, 扯著他的馬韁截住了話頭:“二哥, 被刺殺陷害這種事我比你有經(jīng)驗(yàn)的多。寧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無——更何況既然是貢品出事, 又怎么會不是沖著你?” “那萬一是沖著父皇呢?” 發(fā)覺自己的思路顯然跟自家弟弟不在一條線上, 太子不由搖頭失笑, 微挑了眉回了一句。穆羨魚倒是從頭到尾都不曾想過還有這一層, 被他問得一時語塞,頓了片刻才無奈道:“倒也不無可能……” “三弟,這件事里面絕對還有更深的內(nèi).幕,絕不只是我們眼下看到的這樣簡單?!?/br> 太子索性住了步子,回身望向這個弟弟,耐心地緩聲道:“我們細(xì)想, 若說后面的追殺加害是虎豹騎所謂也就罷了,可高家人就是再不動腦子,也不會真拿一架有著虎豹騎標(biāo)識的攻城弩去轟你。這就意味著這背后定然還有另外一個主使之人,既要加害于你,又要趁此機(jī)會栽贓給老國公——你是為了追查茶餅的出處才會出京南下,那這個人與茶餅的事又究竟有沒有什么關(guān)系,他究竟是沖著誰,傷了你對他又有什么好處,這些我們都還全然不知道。” “這一路上要害我的定然不是一路人,這個我也已然有所察覺?!?/br> 穆羨魚點(diǎn)了點(diǎn)頭,攏著身旁的小家伙,沉吟著緩聲道:“老國公其實(shí)不是真想要我的性命,只是想逼著我離開京城,所以我一過了長江,虎豹騎的追殺就立即停手了。我原本以為攻城弩該是有人知道了老國公的計(jì)劃,所以才想要渾水摸魚,順勢栽贓給虎豹騎,可老國公的反應(yīng)卻又叫我有些動搖——他緘口不言,究竟是因?yàn)槭毿闹行呃?,所以不愿辯解,還是因?yàn)樗鋵?shí)知道那個下手的人是誰,所以有意回護(hù)?” “你說得對——我竟從來都不曾想到過這一點(diǎn)……” 太子心中悚然微驚,心中驀地閃過了個極模糊的念頭,卻還是不曾立時說出口。只是緩緩梳理著馬鬃,若有所思地低聲道:“假使這幕后有三撥人,一方是老國公,我們已然大致理清了他的目的和所作所為,一方是在茶餅上做手腳的人,還有一方是偷了這攻城弩的人。那么這三方究竟有沒有什么聯(lián)系,目的就是否是同一個,只怕就很值得商榷了——三弟,你覺得呢?” “我覺得我們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商量這么機(jī)密的事情,本身就有些不過腦子?!?/br> 穆羨魚無奈一笑,不由分說地中斷了這一場不合時宜的分析:“總歸依我看來,這三方的利益和一旦得手的結(jié)果聯(lián)系起來,無論傷了我還是茶餅事發(fā),唯一的交集就是你。所以這種情形下你再回章家去,我終歸還是難以放得下心的?!?/br> “照這么說,你這一路都被人追殺暗害,現(xiàn)在毫無防備地住在這種地方,我還放不下心呢。” 太子抱著胳膊微挑了眉,無可奈何地回了一句,目光卻忽然一亮,便生出了個折中的念頭來:“既然這樣,你們不如也不要住在這里了,直接跟我回章家去——你們能就近盯著我,我也能隨時看著你,這不就沒什么問題了么?” “也好,總歸我們也是要去章家的,早去晚去都是去?!?/br> 穆羨魚也正轉(zhuǎn)著這個念頭,二話不說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兩人一拍即合,正要問問小家伙的意見,卻才一側(cè)頭,便看見小花妖正從袖子里頭往外掏著嫩芽,顯然是在用老一套招數(shù)和奔雷套著近乎。 太子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卻也不由微訝,繼而便啞然失笑:“怪不得奔雷今天這么老實(shí),我還當(dāng)它是剛剛被踏雪給欺負(fù)怕了呢,卻原來你們家還有個小馬童……” 奔雷晃了晃腦袋,沖著太子打了兩個響鼻,忽然叼住了墨止的衣袖扯了兩下,顯然是想要把小花妖一起給帶回去。墨止險(xiǎn)些被扯了個趔趄,忙抱著它的脖子安撫地拍了兩下:“奔雷大哥,我要跟著小哥哥的,不能一直陪你玩兒……” “不妨事的,咱們這就跟二哥去章家,你們兩個還可以在一塊兒交流感情?!?/br> 穆羨魚忍不住輕笑出聲,趕忙幫著小家伙把袖子給解救了出來,攏到身旁含笑補(bǔ)了一句。墨止的目光不由微亮,立時挺直了胸膛,氣勢十足地朗聲道:“等到了章家,我可以幫忙嚇唬人——無論小哥哥想要問什么,我都能有辦法嚇唬得他們說出來!” “這個我信,我覺得那天以我看到那面鏡子的心情,當(dāng)時你嫂子跟我要什么我都能給他。” 太子深有感觸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有余悸地應(yīng)了一句,又忍不住好奇道:“對了,我還不知道你是什么妖怪呢——是小白兔精么?” 小家伙這時也已意識到了自己當(dāng)初留消息的事做得不大妥當(dāng),紅著臉躲在了穆羨魚身后。聽見了太子后面的話,卻又連忙探出了個腦袋,認(rèn)真地糾正道:“我不是小白兔——我是白芷,就是可以吃的那種白芷!” “原來白芷也可以成精嗎?” 太子只覺訝異不已,匪夷所思地望著面前的小花妖,半晌才不由失笑道:“照這情形,我以后可都不敢隨便喝藥了。萬一哪天我喝參湯的時候,里頭忽然跳起來一節(jié)參段,揮著胳膊要跟我索命——不對,好像更應(yīng)該想清楚的,其實(shí)是我究竟喝的是它的哪一部分……” “二哥——你最好還是別說了?!?/br> 穆羨魚從小身子就不好,喝的藥更是不計(jì)其數(shù),此時一聽自家二哥無邊無際發(fā)散的想象,卻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連忙開口截住了他的話頭:“和你說句實(shí)話——聽墨止說過他眼里的皇宮之后,我其實(shí)是真不大再想住進(jìn)去了的,二哥想聽聽嗎?” “還是算了,你二哥說不定還得在里頭住多少年呢,不知道比知道了好?!?/br> 太子忙不迭擺了手,毫不猶豫地認(rèn)了慫。墨止眨了兩下眼睛,忽然扒著穆羨魚的手臂踮了腳,湊到小哥哥耳邊說了兩句話。穆羨魚的神色茫然了一瞬,眼里便忽然多了些笑意,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jīng)道:“二哥,墨止說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其實(shí)你的東宮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