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頷首，“你阿娘說的沒錯，里坊之間有大門阻隔。不到清晨不開坊門，如果亂賊不沖破坊門的話……”

    “可是阿婆，要是沖破了呢？”小蠻奴反問，“亂賊作亂，里坊之內(nèi)肯定大亂，要是有人趁機開門……”小蠻奴咬住唇。

    “這么大的動靜，一定早已經(jīng)有人前去告知你阿叔了?！鼻邃裘⌒U奴的腦袋，小蠻奴年紀小小，已經(jīng)想到這個關(guān)卡已經(jīng)不容易了。其實她也有些擔(dān)心，可這話不能當著老人孩子的面說出來。

    “阿叔，真的會出兵么？”小蠻奴欲言又止，他此刻眉頭緊皺，表情不似這個年紀的孩童，“要是阿叔有異心怎么辦？”

    清漪吃了一驚，慕容定走之前，已經(jīng)將京師的防布都已經(jīng)布置好了?，F(xiàn)在丞相府都已經(jīng)被波及到，恐怕其他地方也不見得有多好，這么大的陣仗，想要充耳不聞，完全不可能。慕容弘若是不發(fā)兵，那么現(xiàn)成的把柄送到人手里。

    “應(yīng)當不會?！表n氏開口，“這場大亂對你阿叔來說沒有半點好處。你阿爺在外手握重兵，聽到消息，肯定要班師回朝，到時候他能得甚么好？”

    小蠻奴這才點點頭，“阿婆說的是，孫兒受教了?！?/br>
    “阿娘，外頭怎么了?。俊卑⒗孀谧婺笐牙锖镁?，聽得云里霧里，她迷惑不解的開口。

    “外面有很多壞人，現(xiàn)在阿梨乖乖的，聽阿婆的話。好不好？”清漪對著孩子擠出一絲笑容來。

    阿梨看著母親的笑容，甚是乖巧的點點頭。

    外面戰(zhàn)況激烈。外面火光沖天，廝殺聲一片，火光將原本濃黑的夜色照亮了半邊天。丞相府這邊的士兵都是征戰(zhàn)沙場幾年以上的老兵。老兵們經(jīng)驗豐富，聽從將官的號令，進退如一。

    丞相府內(nèi)建有武庫，武庫內(nèi)有刀戟矛槊等各類武器，□□等物也是成捆的堆放在庫房內(nèi)，這些武器此時派上了用場。士兵們以嚴密的陣型和利器，幾次擊退進攻的蟊賊。

    丞相府所在的里坊靠近皇宮，附近居住的都是權(quán)貴，丞相府門前已經(jīng)這樣，恐怕其他人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這邊正在鏖戰(zhàn)，長安監(jiān)獄的大門已經(jīng)轟然打開。囚犯們手里被發(fā)了武器，“陛下有令，丞相謀反，罪不可赦，爾等與我討伐慕容定。時候有賞賜！”前頭一個人，振臂一呼。

    關(guān)在這個牢房的人絕大多數(shù)是些已經(jīng)判了死刑，只等秋后處決，死囚們聽到可以出去，而且說不定能有賞賜可拿，頓時兩眼冒光。也有些人聽到可以出去，蠢蠢欲動的。那人一揮手臂，所有人都往外面沖。

    街道閭巷，處處都是倒臥的人。鮮血將墻面上迸濺的到處都是。

    慕容弘聽聞變動，立刻采取行動，他調(diào)動附近鎮(zhèn)守的軍隊過來平叛，半路上聽說皇帝宣布慕容定要謀反，令天下共誅之。

    這道詔令頒布之后，就還順便卸了他的職。

    慕容弘聽聞當即呸了一聲，“這個皇帝沒有先丞相，早就成了段蘭手里的一塊爛rou！這會竟然說丞相謀反，忘恩負義的東西！”說罷，他領(lǐng)兵殺出去。和那些手持刀劍的囚犯殺在一塊。

    慕容弘也是沙場之中鍛煉出來的人物，他手下精兵數(shù)千，哪怕不比慕容定丞相府上精銳，但也絕對不差。

    廝殺之聲在長安上空籠罩了三日三夜。死傷者絕大多數(shù)還是那些無辜老百姓，那些囚犯們趁亂沖進民居中，燒殺搶掠，縱火焚燒民宅。

    一時間，長安淪落成地獄。

    清漪在府內(nèi)等了三日，外面的消息能聽到的都聽到了。包括慕容定被元績定做了反賊，要舉兵征討。

    清漪看向韓氏，“阿家，眼下的形勢，恐怕比當年好不了太多?！?/br>
    當年元績手刃段秀，也是和今日這般，宣布段秀和其下的官員都是謀逆。

    “果然元家的皇帝腦子都是蠢的！”韓氏冷笑，“當年用過的伎倆，明明不奏效，還險些丟了性命，到頭來今日還用一回?！?/br>
    “六藏若是要抽身返回長安，恐怕最快要一個多月?！鼻邃粜牡姿懔讼拢斑@一個多月……恐怕……”

    “應(yīng)該用不了。他走之前帶兵的人全都是他的手下人。那些人就算是想要拋棄舊主，也不是這個剛剛起事的當口。”韓氏說著又覺得自己把話說的太滿，“若是真的有那等短視的小人，也活該被收拾。”

    “可是這么長一段時間，我擔(dān)心阿家會受不住?！?/br>
    一個月，她不由得不擔(dān)心府里頭的糧食能不能撐到那時候。這么多人，她實在是有些沒有把握。

    “……”韓氏看了清漪一眼，“難道六娘這點膽氣都沒有？”

    清漪不由得苦笑，“兒媳倒不是沒有這個膽氣，而是覺得留守在長安，群敵環(huán)視，實在是被動的厲害。不如主動出擊……”

    “你的意思是出長安？”

    “對。如今元績幾道政令都是劍指六藏，我們就在皇宮旁邊，實在太過顯眼，要是有個萬一……”清漪抿了抿唇，“被人用來威脅他的話這……”

    這世上萬事不到最后，什么是都有可能。清漪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些元氏宗親們，這些宗室們肯定和慕容氏相處不來，如今元績一道詔令已下，這些宗室恐怕也會群起響應(yīng)，到時候如同困守孤島，就懸了。

    韓氏也沉吟起來。

    “阿婆，阿娘說的沒錯。”小蠻奴開口了。這三天，他守在韓氏和清漪身邊，寸步不離，此刻突然開口，把韓氏給嚇了一跳。

    “蠻奴，你說甚么？”韓氏吃驚問。

    此刻的小蠻奴背脊挺得筆直，臉上沉靜的和他的年歲完全不相稱。

    “阿婆，阿娘說的沒錯?，F(xiàn)在皇帝老兒都下那樣的命令了，就是想要把我們往死里逼，現(xiàn)在長安對我們來說已經(jīng)不安全了，再呆在這里，和困獸沒有任何區(qū)別。不如奮力一搏，直接沖出長安，和阿爺回合。只要我們不死，這些賬一筆筆的和姓元的慢慢算?！?/br>
    孩子的聲音陰沉沉的，隱含著隱秘的殺意。

    清漪敏感的察覺到那絲絲殺意，眉頭一蹙，伸手撫上他的頭頂。

    幾日之間，這孩子幾乎是眨眼間就長大了。

    “……”韓氏低頭想了一會，點點頭。“好，看來眼下最好還是出擊?！?/br>
    “現(xiàn)在外頭如何？”韓氏看向清漪，清漪點頭，“外面還在打。元績免了小叔的官，但是之前士兵已經(jīng)過來了，領(lǐng)兵的人恐怕一開始不會聽元績的。”

    一開始不會聽元績的，不表示以后絕對不會。里頭的變數(shù)多不勝數(shù)。當年段秀又何嘗不是如此？結(jié)果妻兒都保不住！

    “好，就這么決定了?！表n氏拍板，“六娘，你去準備一下?！?/br>
    “是。”清漪垂首。

    清漪到了慕容定的書房里，書房堆著慢慢的書卷，她繞過屏風(fēng)直接到最里頭去，叫蘭芝端進來火盆，火盆端進來之后，清漪就讓蘭芝出去，自己捧來一堆機要卷軸一卷卷都投入到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