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就你最機(jī)靈,要你在郁兒身邊陪著,我也放心許多?!闭f著淑貴妃頗有些遺憾的道,“只是可惜,陛下最后將你指給了靖王世子?!?/br> 婁琛淡淡回道:“陛下圣旨,身為人臣只能遵守。” “也是,陛下決定的事兒,哪兒是我們能左右的?!笔缳F妃笑笑道,“不過說來也是,前些日子我還在想,郁兒即使已經(jīng)不記得小時候的事兒了,但再見之后仍然對你特別的關(guān)心。要不怎么說你們兩人有緣呢,那時候我跟你母親開玩笑,要是生了閨女就指給你當(dāng)媳婦,可惜最后是個混小子?!?/br> “這樣也挺好的?!眾滂∷妓髌?,最后還是道:“裕姨,我能麻煩您一件事嗎?” 淑貴妃見婁琛表情嚴(yán)肅,也收起了笑臉:“小琛你說,只要裕姨能幫得上的忙的都行。” “不是什么大事。”婁琛輕輕搖了搖頭,“我只是想……既然高郁已經(jīng)忘記我,忘了在慶州的那些日子,那裕姨就讓他忘了吧?!?/br> 淑貴妃聞言頗為驚駭:“小琛你……” “裕姨,我不是一時賭氣。”婁琛打斷她的話解釋道:“我只是覺得孩提時的感情,向來是來得快去的也快。即使當(dāng)年沒有分開,說不定長大之后各奔東西,高郁有了自己的生活之后也會將我忘了。好一點(diǎn)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記起還會記得來一封信,差一點(diǎn)的那就真的是兩家人了?!?/br> “況且如今他是皇子,我是靖王世子的執(zhí)劍,身份有別不說,立場還不同,如若交集過多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眾滂⊙凵竦唬旖禽p輕勾起,“所以裕姨你瞧現(xiàn)在,不記得前程往事,就讓高郁簡簡單單,做他的南梁二皇子不也挺好?” 淑貴妃聞言,輕嘆一口氣。 “好……我答應(yīng)你,不告訴郁兒。”淑貴妃秀眉不展,她也知其中兇險,可猶豫再三還是替高郁爭取了一個可能,“但是小琛,郁兒要是有朝一日記起了當(dāng)初在慶州的事……裕姨也希望你不要騙他,也不要疏遠(yuǎn)他?!?/br> 婁琛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淑貴妃的顧慮:“裕姨你放心,小逸是我這輩子認(rèn)定的弟弟,我會盡力保護(hù)他不受傷害的。” 剩下的話婁琛沒說,因?yàn)樗廊舨豢桃馓峒埃哂艚^不會記起來往事來,跟上輩子一樣,把那段時光永遠(yuǎn)塵封在歲月里。 聽婁琛稱呼高郁為“小逸”,淑貴妃緊皺的眉終于舒展開來。 “小逸”是高郁的乳名,逸者,安逸閑適,她只希望她的郁兒能像這個字一樣,一輩子都安樂順?biāo)臁?/br> 兩人不便在小廚房久留,于是說完話婁琛就真端起盤子與宮女一塊兒離開了。 淑貴妃喜極而泣哭紅了眼,為了避免高郁懷疑,只好回房抹了少許妝粉,待確定看不出來之后,才施施然的來到了前殿。 耽擱了一小會兒,待淑貴妃出現(xiàn)的時候,飯菜已經(jīng)全部備好了。 此刻兩位殿下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桌邊,身后“奉筆”、“執(zhí)劍”隨侍在旁。 只是本應(yīng)相對而坐的兩人卻一個朝東,一個朝西,表情僵硬,各自不搭話,氣氛好不詭異。 見淑貴妃出現(xiàn),兩人才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行禮問安。 淑貴妃瞧著自家兒子氣鼓鼓的包子臉,忍不住笑了出來:“郁兒怎么了,身為主人怎么能怠慢客人,讓世子殿下一個人坐那里?” 高郁癟著嘴,心中委屈的很。 剛才換完衣裳后就跟林書芫乖乖的坐在凳子上,等著母親回來。哪知他剛落座,原本正扒拉在窗邊朝外張望的高顯卻突然跳了出來,把林書芫擠到了一邊不說,還撈住了他的胳膊。 別看高顯年紀(jì)不大,但勁兒可不小。挽住高郁的胳膊就跟小鐵鏈似得,既緊又硬,高郁廢了好大的勁兒都沒能掙脫開,只能放棄掙扎,無可奈何的看向高顯,想知道他搞什么鬼。 而高顯則一臉笑嘻嘻的樣子,左右瞧了瞧,然后湊近了他耳邊問道:“二皇兄,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家阿琛?。俊?/br> “我沒有!”高郁想也不想的立刻否認(rèn)。 他怎么可能不喜歡阿??!他做夢都想讓阿琛做他的“執(zhí)劍”! “果然是這樣……”高顯聞言立刻收起了掛在嘴角的笑,表情說變就變:“那二皇兄就是不喜歡我了……我知道我自己從小在西北長大,初來乍到不招人喜歡……” 一邊說高顯一邊還抹起了眼淚,嫩白的小臉兒上一雙水汪汪大眼泛著淡淡的紅,抽抽搭搭要哭不哭的模樣,看著好不可憐。 高郁見狀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他真的沒有嫌棄靖王世子的意思,雖然因?yàn)閳?zhí)劍之事他心中尚有心結(jié)在,但究其根本事也不能怪高顯,他也只是聽從皇命而已。 若沒有“擇劍宴”上發(fā)生的事兒,高顯這會兒恐怕還在西北做他的靖王世子,天高皇帝遠(yuǎn)的好不自在。 只是回宮多年他好不容易才碰上一個喜歡的人,卻沒想到陰差陽錯,被賜給了高顯做“執(zhí)劍”,心中難免會有些情緒。 但高顯這些日子心情郁結(jié),也只是生自己的氣,并沒有真要遷怒任何人的意思。就連婁琛他也只是拉不下臉來主動要求和解,要不早晨上“禮學(xué)”課的時候,他也不用特意找個理由才敢上前搭話了。 看著可憐巴巴的望著他的高顯,高郁軟下聲音道:“沒有沒有,我沒有嫌棄你是西北來的,更沒有不喜歡你,你想多了?!?/br> “二皇兄你騙人。”高顯抽了抽鼻子,可憐巴巴的問道:“要是沒有不喜歡,那今日下學(xué)之后為何理也不理就離開?” 高郁一下被噎住,那會兒他還在生悶氣,只想眼不見心不煩快些離開,哪曉得正在跟四皇子說話的高顯竟然還有空注意他的言行。 被抓住個正著,高郁只好投降道:“我沒有……好了,好了,你要怎么才能不哭……” 要是讓父皇知道他把靖王世子惹哭了,那可就麻煩了! “那……二皇兄你,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高顯抽抽噎噎道。 只要高顯不哭,即使十件百件的事高郁這時候也能應(yīng)下來:“你說,我答應(yīng)你就是了?!?/br> 豈料這一回答正中高顯下懷,他立刻順桿爬道:“既然二皇兄不討厭顯兒……那以后顯兒能下了學(xué),能同二皇兄一起用膳嗎?” “……”高郁看著滿心期待的望著他的高顯,這時候才知道自己中了計(jì)。什么初來乍到不招人喜歡,什么被嫌棄,通通都是借口,高顯一直打的都是母親所烹飪的羹湯的主意! 但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更何況身為皇子的高郁?即使吃了虧,高郁也只能生生咽下去,咬牙切齒的應(yīng)了下來。 也因此,淑貴妃到時才見到了剛才那一幕。 見救星來了,高顯立馬邁著小短腿吧嗒吧嗒的跑了過去,一把撲進(jìn)貴妃懷里,喜滋滋的道:“貴妃娘娘,二皇兄沒有怠慢顯兒,是顯兒太開心了一個人坐不住,才換到了二皇兄對面。” “哦?”淑貴妃摸了摸高顯的頭,“什么事讓世子殿下這么開心?能告訴本宮嗎?” “嘻嘻。貴妃娘娘,顯兒可喜歡你做的蓮子羹了,二皇兄憐我一個人在宮里孤苦,所以答應(yīng)顯兒以后要是想吃了,隨時都可以同他到貴妃娘娘這兒來用膳?!闭f罷他還特意叫了一聲高郁,“二皇兄,你說是不是?” “哼!”高郁看著明顯撒嬌賣乖的高顯,氣的鼻子都要歪了,但答應(yīng)的事情卻不能反悔,只能僵硬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撇開臉去。 知子莫若母,淑貴妃深知自己兒子的脾性,一見高郁的表情便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索性一起用午膳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對于高顯的主動親近,她也頗為樂見其成。 一來靖王世子地位特殊,若能得他幫助,高郁之后即使不能登上九五,出宮建府一方為王也會順利許多;二來婁琛身為世子唯一的“執(zhí)劍”,自然需時刻跟隨,這樣一來他與高郁相處的時間自然多了許多,若是相處之中能憶起舊時情誼,自然最好不過。 因此對高顯的請求淑貴妃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原來如此,既然世子殿下喜歡,那日后下了學(xué)不妨與郁兒同路,本宮殿里其他沒有,吃食倒是許多,只要世子殿下不嫌棄就好。” “不嫌棄,不嫌棄。”得到想要的答案,高顯笑的牙不見眼,“貴妃娘娘真好?!?/br> 第19章 結(jié)仇 一頓午膳在淑貴妃的安撫下,吃的還算愉快,除了高顯總時不時主動給高郁布菜,以示兄弟情誼,高郁卻明顯不怎么承情以外…… 但不論怎樣,在外人眼中,兩人的關(guān)系算是進(jìn)了一步。 只是這樣“進(jìn)一步”的關(guān)系于高郁而言卻不是什么好事,因?yàn)槌颂幪幣c他作對的大皇子,他在宮中莫名其妙又多了一個“敵人”——總是愛奪人所好的靖王世子高顯。 午飯之后婁琛跟著高顯回殿休息,臨走時高顯還撒嬌要了一盒糕點(diǎn),并且不假他人之手,一定要自己抱著。 高郁看著美滋滋的抱著著糕點(diǎn)離開的兩人,嘴巴撅的都能掛上油瓶。淑貴妃見狀忍俊不禁,承諾私下里好好補(bǔ)償,多做兩盒點(diǎn)心讓高郁帶到學(xué)堂里吃,這才讓他的油瓶嘴放了下來。 不過即使如此,高郁每回見著高顯仍然全身戒備,說什么話都在心里繞一圈,生怕又著了高顯的道兒,莫名其妙的應(yīng)下什么追悔莫及的事。 還好高顯見好就收,得了一次便宜之后就收斂了很多。 午休后回到崇文館上課之時他甚至還主動提及了《游方手札》之事,直言高郁要是讀到有疑問的地方,可直接來問他家“婁執(zhí)劍”。 見高顯不再“阿琛”、“阿琛”的叫,高郁臉色終于緩了下來。 視線不再刻意逃避,高郁在婁琛身上掃了一圈,得到對方溫柔回視的眼神之后,雖然表情依舊帶著幾分不甘,但最后還是別別扭扭的答應(yīng)了下來。 高顯見狀也笑瞇瞇的,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 原本按照課程安排,下午應(yīng)該習(xí)“六藝”中的“射”。 但因著皇子們都還年幼,體力與耐力都還有所不足,所以前期的課程全部改為了“武藝基礎(chǔ)”,通俗點(diǎn)說就是——扎馬步。 是也,未時剛過,崇文館外專門開辟的一塊校場之上,就出現(xiàn)了這樣一幅畫面——四位皇子與一位世子一字排開,雙腳外開,與肩膀?qū)挾认嗤?,然后微微蹲下開始扎起了馬步。 而他們身后,各自的執(zhí)劍卻都挺立如松,目光如炬盯著眼前的人,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這倒不是“執(zhí)劍”們偷懶,而是因?yàn)檫@些基本功實(shí)在太過基礎(chǔ),對于層層選拔所選出的“執(zhí)劍”并無任何難度,所以武藝教習(xí)并未要求執(zhí)劍一同扎馬步,而是讓他們站在皇子身后,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以免受傷。 可比起“護(hù)衛(wèi)”,他們其實(shí)更愿意“共苦”,畢竟都是天潢貴胄,身子金貴的很,要是一個不注意受了傷,他們可擔(dān)待不起。 因此眾皇子身后,好些個“執(zhí)劍”都眉頭緊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而到了婁琛這邊,他卻面容沉靜絲毫沒有緊張感。 究其原因還是因?yàn)閵滂∫辉缇桶l(fā)現(xiàn),他家這位靖王世子,絕對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白嫩可愛,弱不禁風(fēng)。他小小年紀(jì)便步履輕盈,底盤穩(wěn)健,沒有幾年童子功是絕對做不到的。 因此婁琛這時候更多是在觀察高顯的功法,想要從他的一舉一動中看出靖王武功套路。 但婁琛不知道的是,高顯這身功夫可不是出自靖王之手。 在西北軍營中人稱“混世小魔王”的高顯自小就跟著靖王手下的兵打鬧,通常是東學(xué)一點(diǎn),西湊一點(diǎn),所以他的武功雖然基礎(chǔ)甚好,但卻全無套路。 這也就是靖王這次肯答應(yīng)把他送來宮里的原因——孩子放養(yǎng)太久,再這么野下去終究是會廢的。 秋老虎余威不減,一個時辰之后,皇子們總算結(jié)束了這場“酷刑”。 武藝教習(xí)口令剛下,幾位皇子也不管地面臟不臟,是否有損皇室威嚴(yán)了,齊刷刷的順勢往后一坐,癱軟在地。 其實(shí)比起真正的武者,武藝教習(xí)對幾位皇子的要求已經(jīng)低上了許多。一個時辰的練習(xí),馬步、腿腳、步法皆有涉獵,輪換練習(xí)的間隙還安排了休息時間,可謂是“張弛有度”。 若真放到他們身后幾位“執(zhí)劍”身上,那別說一個時辰了,就是幾個時辰他們也能撐的下來。 但就是這樣相對寬松的要求,幾位皇子也已經(jīng)吃不消。 大皇子從小錦衣玉食慣了,哪兒受過這樣的苦?坐在地上瞧著自己還在瑟瑟發(fā)抖的雙腿,鼻子皺了皺差點(diǎn)就要掉下淚來。但總歸顧忌著皇家顏面,他最后也沒真哭出來,只是想著自己這般慘了,一會兒一定要回殿找母妃好好訴一番苦。 可就在他想著一會兒該怎么找母妃討要賞賜的時候,同他們一樣站了一個時辰馬步的靖王世子高顯竟然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呼哧一下站了起來。 大皇子側(cè)頭看去,卻發(fā)現(xiàn)高顯正直直的盯著自己,眼睛眨也不眨。 “這人怎么直愣愣的看著自己?” 大皇子心頭剛起了疑惑就見高顯拍了拍手上的泥,然后他蹦蹦噠噠的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跑了過來,步伐很是歡快,嘴上甚至還掛著笑意。 “難道他是來對自己示好的?” 大皇子見狀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心想高顯雖然是靖王世子,地位特殊,但他的母妃才是這后宮真正的主人,只差一步便能母儀天下的德妃。 高顯若是識時務(wù),就該知道應(yīng)多與自己親近,免得日后一人在宮中受些不必要的委屈。 大皇子小心思轉(zhuǎn)了轉(zhuǎn),覺得自個兒應(yīng)該大氣些,既然世子都這般主動示好了,他也應(yīng)該有所回應(yīng)才對。 思及此,他便撐起了身子,努力控制著自己想要顫抖的雙腿,以維持皇子的儀表,然后輕咳一聲,抬起了手:“世……” 話音剛起,后一個字尚未吐出,卻見剛才還直愣愣朝他跑來的高顯突然在離他不遠(yuǎn)處停了下來,然后轉(zhuǎn)了個彎,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 而離他最近的那個人…… “二皇兄你沒事吧?有沒有摔著哪兒,腿還疼么?”高顯連珠炮似得問一大堆,問得高郁整個人都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