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高郁自覺這些年來其安分守己,并無異心,便準了他的請求。 說來也是巧,高騫母妃竟是閩南人,高郁便封其為閩南王,準其母妃同其離京。 高騫在京中并無什么家產(chǎn),得了冊封便謝恩辭行,就在高郁出發(fā)去南京前,高騫已啟程去往閩南。 高騫這一走,與朝中局勢來說并無影響,畢竟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在權力中心以外,只是身份特殊了些而已。 但于高澤來說卻猶如晴天霹靂,新皇登基,照理說應當會先給其他皇子封爵,但現(xiàn)在就連終年不見其人的高騫都封了親王爵位,而身為善德帝第三子的他早已成年,卻仍舊只是郡王…… 高澤并不愚鈍,稍稍一想便知道高郁可能已對他起疑,于是便遣人試探,遞了封封爵的折子上去。 哪知這折子上去之后卻幾日沒有回音,高澤怕惹得懷疑,便也沒追問。 可就在定下寒衣祭祀后的第二天,高郁卻又突然放出風聲,說要祭問先祖子孫功績之后再封爵。 這話仿佛一個信號,觸動了高澤早就緊繃的神經(jīng),他幾乎立時就懂了高郁話里的暗示,也明白了這些日子風平浪靜下涌動的暗波到底去了哪里。 可他已無它法,高郁一路順暢,扳倒了瑞王、豫王兩座大山,他若不先發(fā)制人,待高郁祭祀歸來之后,便是只能入砧板上的魚,仍人宰割了。 因此,即使知道閩南王一事只是敲山震虎的試探,知道這次的出宮祭祀很可能是陷阱,不想多年的努力就這么功虧一簣的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迎難而上。 畢竟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他要是聰明,就絕對不會錯過這次機會。” 畢竟天子一年到頭也出不了宮幾次,宮外刺殺可比逼宮圍城容易多了。 婁琛不置可否:“可這樣一來與自投羅網(wǎng)有何區(qū)別?” 婁琛不用出去查看,只聽聲音便知外頭局勢已被御林軍控制,齊郡王手中并無兵權,能調用的也只是郡王府守備或收買的江湖人士,這些人又豈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御林軍的對手,他這么一來也只是送死而已。 “可不就是來自投羅網(wǎng)的嗎?他是沒有兵權,但他倚靠的那人卻有?!备哂粜πΦ?,“咱們在賭,他也在賭,賭誰更能忍罷?!?/br> 婁琛稍微懂了些:“陛下說的可是真正幕后主使之人?!?/br> “可不是,想來他應該也是找過那人了,但沒談妥,那人定是要他稍安勿躁,靜待時機??伤埠芮宄?,真等下去,自己就只能是棄子了,因此才會兵行險招……他這是想逼那人出手呢?!备哂魝阮^問道,“阿琛想知道齊郡王投靠之人是誰嗎?” 婁琛斷然回道:“不想。” 高郁聞言,瞬間失笑:“阿琛你真是……不過也是,到時候自然便知道了,提前知曉就少了一分樂趣?!?/br> 說話間外頭的打斗已接近尾聲,婁琛撩開簾子一看,果然見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一堆人,而皇輦前不遠處,于子清正在擦拭著自己染血的佩劍。 兩人從皇輦走下,立刻有人上前呈報:“稟告陛下,刺客已全部被抓獲?!?/br> “這些人怎么辦?”婁琛看了一眼,被制住的少說也有百十來人。 婁琛看了高郁一眼,見其中并沒有自己所想之人后隨意道:“留七|八個,捆起來,都帶走,其他都殺了?!?/br> “陛下可要在長留暫留一宿?”婁琛問著,言下之意便是將人留在長留,畢竟帶著這么些人去南京,也忒麻煩了些。 可高郁卻搖頭道:“不用了,南京那邊都準備好了,怎好讓別人等著?!?/br> 祭祀先祖乃大事,怠慢不得,禮部尚書云仁浦早兩日便已去到南京,安排諸事,今日若不去便要讓人空等了。 婁琛見他胸有成竹,也不再多言,命人將刺客手臂、下巴都擰脫臼后,便回了皇輦,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可這會兒高郁卻已經(jīng)倦了,背朝門口側靠在車壁上,半瞇著眼睛遐思。 婁琛見其困倦,也無心再問,便抱了劍坐到對面,想著接下來的事。誰知高郁睡著竟一個撲棱,朝一旁倒了下去。婁琛眼疾手快,趕忙將人撈住,這才發(fā)現(xiàn)他臉上的脂粉偽裝已經(jīng)全被擦了干凈,褪去偽裝的高郁眼下青灰嘴唇發(fā)白,竟是比幾日未眠趕路回來時候的他還要憔悴不堪。 “阿琛……” 高郁迷迷糊糊的睜眼,秋水一般的雙眸中波光閃閃,帶著幾分困意幾分羞澀幾分脆弱。 婁琛將人放開,高郁又貼了過來,一來一去機會,婁琛最后實在無法,再躲只好躲到皇輦外頭去了,只好認命道:“陛下困了就睡吧?!?/br> “好……”計謀得逞,高郁嘴角瞬間翹起老高,半靠在婁琛肩頭,小聲道,“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已命皇弟帶一小隊人馬繞遠路到南京??涩F(xiàn)在看來他們或許今晚就會行動……現(xiàn)下身邊只有子清與阿琛你……阿琛,今夜恐怕要麻煩你了?!?/br> 高郁灼熱的呼吸噴在婁琛脖頸處,瞬間染紅了那白玉一般的耳垂。 婁琛別扭的別過頭,也不多說,只低聲應道:“微臣遵命?!?/br> 一路急行,一行人總算趕在日落時分到達了南京。 傍晚的南京有著一分朦朧的美,夕陽下一片安靜、祥和,全然看不出里頭正醞釀著一場腥風血雨。 剛一到城門口,云仁浦就迎了上來:“微臣護駕來遲,請陛下恕罪?!?/br> 高郁遇刺的消息傳到南京的時候,云仁浦耳邊一震,登時魂兒都去了一半,現(xiàn)下見高郁平安無恙,這才放下心來。 “與云大人無關,平安無事就算了?!备哂魯[擺手,馬車上睡了一安穩(wěn)覺的他精神頭正好得很,“祭祀準備的如何了?” “回陛下已全部準備妥當?!痹迫势诌蛋莼氐溃氨菹?,行宮里已備好晚膳,” “行,正巧也朕也餓了?!备哂粽f著指了指身后,“那些個刺客有幾個還沒死,就先關進大牢,沒有朕的允許誰也不許探看,朕要親自派人審問?!?/br> 云仁浦瞧了一眼被御林軍壓著的幾人,趕忙低頭道:“是。” 是夜,行宮寢殿中,高郁翻了幾頁書后便沒心情再看,只撐著腦袋朝外,瞧著守衛(wèi)在外脊背挺直的那人。 換上一身侍衛(wèi)服的婁琛,少了幾分文雅卻多了幾分颯爽英氣,肩寬腿長,身姿如同青松一般挺拔。 高郁他目光炙熱,如有實形,不一會兒就看得守在門外那人,別扭的側過了身,似是躲著什么。 高郁低聲輕笑,重新將視線落在書上,可看了幾行便看不下去,滿心滿眼里都是那人羞紅著臉側開頭的模樣。 這樣下去不行,不行…… 輕咳一聲,高郁伸了個懶腰,半掩著嘴裝作才睡醒一樣,懶懶的問道:“阿琛,什么時辰了?” “回陛下,快到亥時了?!?/br> “亥時啊……”哈切聲又起,“要是一會兒再沒有人來,阿琛你就先進來休息會兒吧。更深露重,凍著了心疼的還不是我……” 守在高郁身邊得都是跟隨已久的死士,聞言都默契的開始眼觀鼻鼻觀心,默契當起了傀儡人。 可婁琛卻不能當做沒聽到,尷尬的咳了咳,他朗聲回道:“多謝陛下關心,微臣……” 話未說完,靜謐的夜中突然傳來一陣驚呼,接著尖叫聲,吵鬧聲,應之而起。 “救命,救命?。 ?/br> “不好了,走水了……” “快救火!快救火!” 高郁心下一動,放下書,打開門來:“外頭吵吵鬧鬧的,怎么回事?” 一旁立刻有人答道:“回陛下的話,像是西南邊兒著火了。” 西南邊兒……可不就是關押那些刺客的大牢所在嗎? 他就說,那人為何還不動手,原來是早有打算。 “子清呢?” 婁琛低頭應道:“半個時辰前于統(tǒng)領便已朝地牢去了,現(xiàn)下還沒有回來。” “好……好得很!”高郁狠狠咬牙,沒想到那人竟這般狠,敢當著他面殺人放火,看來是真不打算留活路了,“傳朕命令,行動!” 高郁話音剛落,一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士兵就領著一隊人馬沖了進來。 他默默地看著,并不作聲,只用眼神示意婁琛,婁琛見之立刻朗聲問道:“來者何人!?” 領頭那人下馬,跪拜在地答道:“回陛下,微臣是行宮護衛(wèi)營統(tǒng)領,行宮地牢失火恐波及中殿,微臣奉命來帶陛下離開?!?/br> “你們奉了誰的命?” 那人答道:“奉御前侍衛(wèi)副統(tǒng)領之命?!?/br> 婁琛回頭看了高郁一眼,隨即問道:“可有信物?” 那人聞言,趕忙從懷里掏出一物,呈于面前道:“御林軍副統(tǒng)領令牌在此!” 婁琛拿過一看,確實是御前侍衛(wèi)統(tǒng)領的令牌,可卻不是他那塊。 回身將令牌遞給高郁,高郁見后卻是一聲冷笑:“若朕不肯同你離開呢?” 那人仰頭略帶兇狠的目光盯著高郁看了許久,而后緩緩站起身:“那就請陛下恕臣不敬之罪了!” “不敬……哼,朕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個不敬!”高郁說著突然提高了聲音,對著不遠處一片黑暗大聲道:“既然都已來了,就別藏頭藏尾躲著了,又不是見不得人。出來吧,朕知道你來了!” 話音落下,許久無人應聲,就在領頭那人就要行動之際,黑暗中穿出一聲冷笑,那聲音低而沉,帶著一絲歲月的痕跡:“陛下果然聰明,看來是微臣疏忽了?!?/br> 言罷,一人不急不緩,從暗夜陰影中走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前最后一次有獎問答,有人猜得出幕后boss是誰嗎? 線索已經(jīng)很明顯了喲,猜中有獎,哈哈~~ 真完結倒計時,有沒有要看神轉折的! 第100章 黃雀 說罷,一人不急不緩, 從暗夜陰影中走了出來。 婁琛目光微斂轉頭看去, 發(fā)現(xiàn)來人竟是禮部尚書——云仁浦。 高郁顯然早已料到了來人身份, 此時非但沒有一分震驚, 面色還十分從容。 朝前兩步走到婁琛身邊, 高郁冷聲道:“論聰明, 朕哪兒比得上云大人,心思縝密、計劃周詳不說還十分忍得,這次若不是齊郡王狗急跳墻, 逼得云大人不得不提前行動, 大人想來也不會這般倉促行事?!?/br> 比起豫王, 云仁浦顯然對于“忍”之一字理解更為深入。 自五年前四皇子高澤遭人暗害逝世之后, 他就開始隱忍不發(fā),退于人后, 用高郁的光芒掩蓋自身。 外人只看得到太子如何雄韜偉略、運籌帷幄, 卻往往忽視了,云家在這其中的重要性。 但這就是他需要的,肆意膨脹、鋒芒畢露只能惹得上位之人猜疑, 四皇子死了之后云妃便再無所出, 云家沒有皇子做靠山, 想要穩(wěn)固地位, 只能尋求合作。 但云仁浦的野心顯然不止于此。 若非今日事變,他會有足夠的時間在高郁在位之時,將各部中安□□自己的人, 一步步的將朝中權勢奪過來,待云千兮誕下皇嗣,時機成熟便可行動。 到時有著云家血脈的皇子登上皇位,可就比現(xiàn)今相互依靠,相互制衡舒心的多了。 提及齊郡王,云仁浦眼眸斂起微帶殺意:“哼,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br> 齊郡王其實也不能算敗事有余,這一世若非提前救下了柳水蓮,高郁恐怕只會走上同上一世一般的結局。 所以說,時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