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你很緊張？”

    不緊張啊。

    我沒有在緊張啊。

    許臨安眼神不自在的瞥一眼屋子，結(jié)結(jié)巴巴的和他說，“你不覺得客廳的燈光太……太刺眼了嗎？我們要不然……開臺燈吧。”

    因?yàn)槲椰F(xiàn)在，臉有些紅。

    大概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也沒多說什么，蘇余聲徑直走過去把客廳的燈一關(guān)，順手打開一旁燈光微弱的臺燈。

    客廳里此時閃爍的光，柔柔的，很有氛圍。

    蘇余聲大步走到沙發(fā)邊站定，剛一坐下，許臨安悄悄往旁邊一挪，不動聲息。

    這些他都看在眼里，低低地笑了聲，他問，“怎么了？”

    許臨安臉紅，嘟嘟囔囔道，“沒怎么……”

    話還沒說完，蘇余聲長臂一撈，把人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抱在腿上，雙手摟緊她的腰，臉順勢就貼在她頸窩處，聲音低低的，“你在怕什么？”

    他都發(fā)現(xiàn)了啊。

    被人一眼看穿的許臨安覺得自己這樣有些別扭，想來想去問了句，“你真的想和我——結(jié)婚啊？”

    話一出口，臉又紅了。

    幾乎是下一秒，蘇余聲應(yīng)了聲，“嗯?！?/br>
    覺得這么說程度不夠，他又沉著嗓音補(bǔ)充了句，“很想。”

    他說很想……

    和她結(jié)婚。

    感覺心里甜甜的，許臨安也就沒那么不自在了，正想著側(cè)過頭來和他說句什么，蘇余聲埋首在她脖頸處輕輕吻了一下。

    他說，“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br>
    嗯？什么話。

    身形頓了一下，隨即乖乖靠在他懷里，等著他把話說完。

    環(huán)著她腰間的手又緊了緊，蘇余聲聲音低低沉沉。

    他說，“我人生的三分之二時間都獻(xiàn)給了生物醫(yī)學(xué)，起初不是熱愛，而是為了生存。

    我從六歲起就得知自己這一生，或長或短，都逃不過三十五年的宿命。

    原因太過簡單，不過是一句先天基因的缺失。

    我被生物醫(yī)學(xué)判定，三十五歲那一年，細(xì)胞將迅速老化，僅僅一年之間……”

    頓了一下，他接著，“我大概會死。”

    會死。

    他說的語氣平靜，聲音撞進(jìn)許臨安耳朵里時，震得她險些掉下淚來。

    輕柔地吻了吻她的耳垂，蘇余聲繼續(xù)道，“所以我投身生物醫(yī)學(xué)近二十年，不過就是為了讓自己活得久一點(diǎn)。

    哪怕，能稍微久一點(diǎn)。

    五年前，我因?yàn)閷ｍ?xiàng)生物細(xì)胞組織重生的研究項(xiàng)目，獲得了國際生物學(xué)研討會的提名，可也是那一年，因?yàn)閷虻耐笍匮芯?，使我對生命失去了希望?/br>
    我平生第一次篤定，我活不過三十五歲。

    可我沒想到，那一年，我會遇到你?！?/br>
    許臨安怔了一怔。

    五年前，他們見過面嗎？

    見他不再繼續(xù)，許臨安低聲問了句，“五年前，在哪里啊？”

    她果然不記得他了。

    蘇余聲低低笑了聲，懲罰似的輕咬一口她脖頸上的rou，語氣有些埋怨，“你自己想?！?/br>
    自己想。

    ……我是真的想不起來啊嚶嚶嚶。

    沒一秒鐘，蘇余聲又輕輕吻上她的鎖骨，他笑，“不記得沒有關(guān)系，重要的是現(xiàn)在，換句話說，重要的是遇見你以后。

    遇見你之后，我沒有想過，我竟然可以掌握細(xì)胞組織重生的技術(shù)，也沒想過，這五年來的實(shí)驗(yàn)研究，可以讓我有希望，再多活幾個十年。

    許臨安，我可能，來得及陪你看遲暮時的雪?！?/br>
    我可能，來得及陪你走完余生。

    來得及，余生伴你共白頭。

    許臨安乖乖窩在他懷里聽他說這些話，不經(jīng)意的時候，眼淚大顆大顆順著白皙的臉頰砸在他環(huán)著她腰的手背上。

    蘇余聲愣了一下，想要開口安慰她的時候，她突然撲身在他懷里，不停的抽泣。

    許臨安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哭的那么傷心。

    大概是，想要把認(rèn)識你之前的委屈流盡。

    也可能，想要把認(rèn)識你之后的心疼釋放。

    我差點(diǎn)以為，未來沒你的日子，只能等暮云過了，秋光老盡。

    哪敢相信，我們可以有未來，一個光是想想就讓人心動的未來。

    蘇余聲，你大概知道吧。

    我也非常愛你呢。

    在以為只能相愛十年的時候愛你，在知道了能夠相愛余生的時候。

    還是愛你。

    謝謝你沒有飛得太遠(yuǎn)，看一眼理塘就回返。

    那天的最后，許臨安因?yàn)榭薜奶鬯乖谔K余聲懷里。

    忘了那一刻誰最幸福。

    可能是幸得余生的蘇余聲。

    也可能是幸得余聲的許臨安。

    可不論是誰，在那一刻只要擁有彼此。

    就夠了吧。

    第二天一早許臨安醒來的時候，蘇余聲已經(jīng)不在了。

    打了個電話給他，才知道今天是蘇余聲實(shí)驗(yàn)室正式落成的日子。

    從今天起，他就有自己的生物實(shí)驗(yàn)工作室了。

    迅速起了床，許臨安就動身去找他了。

    一腳踏進(jìn)自己參與設(shè)計(jì)的實(shí)驗(yàn)室時，蘇余聲正認(rèn)真做著些什么。

    想著千萬不要打擾到他，許臨安很自覺地退了出去。

    漫無目的的逛了兩個小時。

    許臨安再次返回實(shí)驗(yàn)室的時候，蘇余聲依舊保持著兩個小時前的姿勢，安靜地坐在實(shí)驗(yàn)桌前研究著什么。

    看他認(rèn)真專注的樣子，許臨安便沒有上前打擾，只是在門口的位置安靜坐下來，然后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專心欣賞了起來。

    蘇余聲原本就長得安靜又好看。

    這么專注著做實(shí)驗(yàn)時，薄唇總是輕抿，側(cè)臉有些清冷的輪廓在陽光下顯得清晰又立體。他的睫毛長而濃密，深邃又狹長的雙眼偶爾一眨，仿佛瞬間就能攝人心魄。

    許臨安就這么一直雙手托腮，歪頭認(rèn)真看著他。

    看著看著突然低了頭，然后扯唇，微微笑了。

    真好啊，這就是他的樣子。

    是她一直喜歡的樣子。

    她希望未來的時光，不論多久，只要能這樣陪著他就好。

    能在一起，就特別好。

    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再抬頭時她的雙眼正好對上他的。

    這么猝不及防撞進(jìn)那雙深邃又漂亮的眼睛，許臨安有一瞬間的失神。

    也不知他這么盯著自己有多久了？

    她的那些個小動作也不知道有多少被他看了去。

    回過神來的時候，許臨安感覺有種偷看被抓包的感覺，然后臉頰微微一熱，她抬手用手背蹭了蹭臉。

    啊啊啊，真是太沒有出息了啊，對個視都能臉紅，她對他的美貌到底是有多情難自禁。

    看她一個人坐在一邊又是偷笑又是捂臉害羞的樣子，蘇余聲就覺得可愛又好笑，這會兒發(fā)現(xiàn)他看了過來，那雙水靈又漂亮的眼睛里裝滿了受驚時小鹿的表情。

    蘇余聲越看越覺得，真是可愛極了。

    其實(shí)他一直都曉得，她不屬于長得可愛的那種類型。

    因?yàn)樗骞倜髌G，笑起來的時候狹長的雙眼尤是動人。

    可此時她這么睜著狹長上揚(yáng)的眼睛看他，那雙眼睛圓潤又水靈，看向他的時候不只有驚訝，還有一些躲閃的喜歡。

    蘇余聲心生歡喜，就覺得她那個樣子十分可愛。

    這是只有在他身邊時，她才會有的表情，也是蘇余聲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心頭無限風(fēng)起的原因。

    她是他的原因，也是結(jié)果。

    沒給她太多時間自己心理活動，蘇余聲拍了拍身邊空著的椅子，“過來?！?/br>
    也顧不上害羞，許臨安迅速的就湊過去坐在他的身邊，兩只胳膊順勢往桌子上一搭，抬起腦袋朝他眨眼睛，“忙完了嗎？去吃飯吧?！?/br>
    蘇余聲沒有立馬回答，只是安靜地看著她湊近的腦袋，然后扯了扯嘴角，伸手放在她的腦袋上揉了揉，覺得不夠，再揉了揉，最后沉著嗓子用她最喜歡的聲音哄她，“有禮物想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