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匡擾。

    沒有人，會不喜歡這種感覺。

    “能否再來點呢？”匡擾沉醉的表情斂去，有些遺憾，又隱隱露出一絲渴望。

    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笑著說：“哎呀哎呀，真的很抱歉，只有這一點了呢?！?/br>
    “是嗎。”匡擾說，習慣性的打開折扇，半遮住臉，掩去了眼底最后的失望。

    “今天感謝款待，那我就先告辭了?！?/br>
    “等等。匡擾大人。明天我可以派人給您送過去?！鄙奖疚謇勺笮l(wèi)門攔住匡擾馬上說。

    “哦？”

    “匡擾大人為大家解決了那么多妖怪，讓江戶如此平靜，這些是您應(yīng)得的?！鄙奖疚謇勺笮l(wèi)門說，神態(tài)間盡顯恭敬，可臃腫的臉擠在一起，更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惡心。

    匡擾看起來有些掙扎，他想了想，最后還是說“也好，那我就收下了?！睘榱苏{(diào)查這事浪費了不少時間，還殺了一個百物語的妖怪，讓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出點血拿點東西也是應(yīng)該的。

    “不知匡擾大人住在何處？”

    匡擾報出他明面上住的宅子，隨后說：“我先告辭了?！?/br>
    他得趕回去收拾收拾，讓宅子看上去像是有人住過，再叮囑一下奴良組最近不要與他有明面來往，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這個人算不上精明，卻對自己的計劃十分小心，有些事做的太過，他還是很快能看出來。

    目送匡擾離開的背影，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心中冷笑。

    什么厲害？什么陰陽師？又是一個沽名釣譽之輩。不過這點他早就考慮過了，世上名譽哪個不是吹出來的？

    回去自己宅子后，姑獲鳥躥出來，嚴肅的望著匡擾。

    “沒事的，那東西?！笨飻_不在意的說。

    “不管怎么說，都是山本的錯！居然讓您喝下那種東西！那種來路不明的東西！”姑獲鳥說，毛都炸起來，看那樣子只要匡擾一點頭，她立馬就出門找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算賬。

    “它對我來說，效果還是差點的?！笨飻_安撫姑獲鳥，直到給她順毛了，這才吩咐姑獲鳥去通知奴良組。

    姑獲鳥走后，匡擾回憶起那種感覺，不得不承認，那種感覺對人的誘惑力太大了。

    霸者，掌握天下，隨心所欲。正因為這種感覺太好，茶味減淡后就是濃重的失落感，現(xiàn)實會重重的壓垮一個人。

    反差，巨大。

    從天堂墜落地獄。越是不堪，越會沉溺這種感覺。明知是假的，還是無法忍耐。而長時間飲用，更是會覺得自己本該是霸者，現(xiàn)實才是虛假的感覺。

    為了重獲那種主宰感，可以放棄一切。

    這簡直比毒品還要恐怖啊。

    匡擾搖搖頭，真可惜，他對虛假的沒有興趣。

    當天晚上，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立派遣家仆送來了一個小蠱。

    并不多，卻足夠引人沉迷。

    第二日繼續(xù)，第三日，第四日…

    整整送了連續(xù)十天。

    他忽然停止繼續(xù)贈送。

    又等待了兩天，匡擾干脆主動去尋找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索要。

    門童說在匡擾亮出身份后，趕忙引入。

    進了大廳，匡擾看到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氣定神閑的坐在主衛(wèi)位，左右兩邊摟著兩位妖嬈的美女。

    “是匡擾大人啊?！?/br>
    這一次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較上次少了些諂媚。

    是因為覺得已經(jīng)完全掌握了自己嗎？匡擾暗想，然后開口：“山本，昨天前天怎么沒有…茶?！?/br>
    到底還是說出來了？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心中嗤笑不已，口中卻接連說：“真是不好意思，因為很多大人都想要，有些供不應(yīng)求，這幾天已經(jīng)送完了?！?/br>
    說話的時候他并未從主位下來，而匡擾似乎也因為某些事情牽走了注意力，并沒有在意這個細節(jié)。

    “原來如此，那…”匡擾遲疑了一下，問：“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送呢？”

    “短時間內(nèi)是不會有的?！?/br>
    “那好吧?！笨飻_說，竟然立即轉(zhuǎn)身準備離去。

    “不過！”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馬上又抬高了聲音，從主座走了下來攔住了匡擾：“正巧七天后我們還有一次聚會，與大家一同品嘗霸者之茶的盛宴。就不知道匡擾大人愿不愿意賞臉？”

    “必定赴約?！笨飻_說，隨即合扇告辭。

    匡擾走后，廳內(nèi)傳出一聲詢問：“山本大人，一說沒有，他立即就走，會不會對對茶并無太大感覺？”

    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說：“如果他還觍著臉跟我要，我反而會懷疑?？伤谖艺f完轉(zhuǎn)身就走。呵呵，陰陽師自以為有些靈能就高人一等，讓他們主動去和別人求要，本就難，匡擾在江戶還有些名氣，如果主人都明說沒有他還繼續(xù)索要，不知進退，怎么可能得到那些好名聲？”

    “去，將那一壺全送給他，我就不信，習慣了這么多的量卻忽然斷了來源，他還能保持現(xiàn)在這副姿態(tài)嗎？”

    七天后。

    多人齊聚山本家。

    仔細看去，這其中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家族中小貴族。

    關(guān)上門窗，拉上簾子眾人圍著一個圈，中央就是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

    “今天我們又有一個新人加入，陰陽師匡擾?！?/br>
    對于匡擾的到來有人驚訝有人無視，但當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將那一個小壺拿出來時，眾人一切想法與議論全部煙消云散。

    只聽急促的呼吸，一道又一道目光迫切的盯著山本的壺。

    “看來大家都很急，”怪笑一聲，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說：“不過，在品嘗美味前還有最后還有一個儀式，那么，開始吧。”

    “我先來！”消瘦如竹竿的中年男人說，然后目光迷離的講述了一則怪談。

    接著第二個第三個。

    在講到第九十九個時，匡擾攔住了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不能再講了?！?/br>
    “這是百物語啊。”匡擾面上嚴肅，眼底有些憂慮：“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你該不會是…”

    “匡擾大人想多了，不會出問題的?！北疚謇勺笮l(wèi)門打斷了他：“只不過是個儀式而已，熱鬧熱鬧。你看，這么多人都在等著，還有清水大人，也是在等待我們送過去。”

    匡擾還是不說話，克制的看著他。

    “您要想一想，只有這樣，才能有霸者之茶啊，況且，”他低聲說：“憑借您的能力，就算有妖怪，在妖怪出現(xiàn)的瞬間，您完全可以殺死它，不是嗎？”

    匡擾捏了捏拳，終于還是被打動。

    “…好吧”他說。

    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滿意的笑起來，而匡擾卻別過頭去。

    又一則怪談，被講出。

    此刻盤坐著的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像是一團癱著的rou，他講著怪談，嘴巴一開一合都能看到里面稀松的牙齒。

    隨著怪談的講出，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仿佛成為因第一百個怪談而創(chuàng)造出的妖怪，怪異扭曲，形色可怖。仔細看去，他又還是那個普通人類。

    百物語，終于講完，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面前的小壺開始沸騰。

    “來嘗嘗吧，各位，這就是霸者之茶?！?/br>
    一人一蠱茶，沒一會，整個大廳的人東倒西歪，目光迷醉，口中呢喃，丑態(tài)百出。

    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得意至極！

    結(jié)束后，匡擾回到了自己的宅子。

    他沒有進入屋子，就靜靜的站在走廊，任由晚風吹拂，帶來絲絲涼意。月光下，一切都散著微微的毫光。

    “白狼，記住那些人了嗎?！蹦切﹨⑴c其中的貴族。

    白狼自黑暗中顯出身形，點點頭。

    “殺了他們?！甭曇羝降?，沒有絲毫情緒。

    匡擾低頭閉著眼，折扇抬起，輕巧的抵在下巴。

    那些貴族已經(jīng)不算人類了，連妖怪都不如。殺了他們，也免得浪費資源，造成更多的麻煩。

    月色暗了下去，黑色的妖氣悄悄彌漫，延伸向人類的住宅。

    有一便有二，經(jīng)過那一次，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似乎完全對他放心了。

    每天都給他送一些霸者之茶，隔一陣，就邀請他去參加宴會。

    匡擾從最開始的不情愿到習以為常，直到一次他還是忍不住問：“是你吧。街道上愈加增多的妖怪?！?/br>
    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早就想到過這一天了。

    “那些賤民又怎能和諸位大人相比呢？好東西自然是又代價的。況且，死的又不多，那些平民每天都在死去，因為疾病，因為偷竊判刑。百物語的妖怪們殺了他們，只不過是將死亡提前了些罷了?！彼f。

    “匡擾大人，賤民的命是不值錢的。請想想你身后的清水大人，還有更高的大人們。我這是在做好事啊，讓那些賤民們發(fā)揮出更高的價值。”

    最后，匡擾還是點點頭，離開了。

    山本五郎左衛(wèi)門也從那一天起，更加放肆了。

    察覺時間差不多，匡擾回到了奴良組，剛一進門。

    “擾大人啊啊?。?！”

    首無大喊著沖過來，因為速度太快竟被地上的石頭絆住，只留一顆人頭一下子射了過來。

    雪女早早就趕到匡擾身邊，見此馬上擋在匡擾身前。

    那顆人頭就一下子栽到了雪女懷里，立即，冰凍頭顱出現(xiàn)。

    雪女托著那顆被她凍住的人頭，輕輕放在了地上，忽略冰中是顆人頭，這定是無比莊嚴的一幕。

    “雪女和雪麗學的很棒呢，”毛娼妓自他身后緩緩走來，她蹲下摸了摸那顆人頭：“阿拉，凍的真嚴實?！?/br>
    “怎么了，首無？”匡擾微笑起來：“又這么慌張？鯉伴不見了？”

    毛娼妓神色一正，她點點頭說：“匡擾大人，鯉伴，二代目這次不僅僅是不見。”

    說到二代，首無也立即從冰雪中掙扎出來，他有氣無力的說：“我和青田坊沒能追上鯉伴！害的他遇刺，這些日子一直沒有消息?。〗M內(nèi)一直在尋找，他們說，鯉伴已經(jīng)…”

    正說著，組內(nèi)有些小妖怪順聲而出，在匡擾面前抱成一團哭的好不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