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也有醉意，醉點也好，不用去忌諱那許多，便伸手把她拉起來，微微蹲下，拿背朝她，“上來?！?/br>
    “你背我？”

    “嗯。”

    祝清晨遲疑兩秒，咧嘴笑了，后退兩步，還來了個助跑，一下子朝他撲過來。

    薛定險些被她撞翻。

    背著她朝前踉蹌兩步，又怕把她摔地上了，只得費勁地穩(wěn)住重心，一手托著她，一手扶住墻。

    背上的人不知道輕重，還在哈哈大笑，嘴里叫著：“駕——”

    他想數(shù)落她的，卻在聽見她歡快的嚷嚷聲時，嘴唇一動，變成了幾聲短促的笑意。

    歸去的路上，祝清晨在他背上鬧騰，把他當(dāng)馬騎。

    薛定沒出聲，一路背著她踏著石板路、吹著寒夜風(fēng)，伴著招搖的紅燈籠。

    江南很美。

    那是一種完全不同于北方的溫柔，不管是濕冷的空氣，還是潺潺的流水。夜里的黑瓦白墻是水墨畫中的層檐疊嶂，遠處的小橋流水是悄然入夢的裊裊余音。

    他踏在石板路上，腳下的一片磨得發(fā)亮的青色，眼前種種，都令人心生向往。

    只是，說來也怪。

    這女人在以色列的黃土地上，總像個堅硬頑強的戰(zhàn)士，而回到這片溫柔的水鄉(xiāng)來了，卻又莫名其妙少了些許防備，多了幾分柔軟。

    薛定低頭，看著腳下兩人相疊的影子，笑了。

    *

    從巷子里七彎八拐把她背出來，饒是力氣好，薛定也出了一身汗。

    他在午夜的街頭打了輛車，把她安置好了，然后才跟著坐進去。

    跟司機報地址的時候，并無遲疑。

    “蘇州街三弄，29號”

    身側(cè)的女人倏地笑起來。

    薛定側(cè)頭，就看見她歪著腦袋盯他看，“記得還挺熟嘛?！?/br>
    “……”

    他轉(zhuǎn)回頭去，目不斜視。

    片刻后，又問：“那個姓蘇的，還在找你沒？”

    祝清晨扭頭看窗外，漫不經(jīng)心說：“在啊?！?/br>
    他停頓兩秒，看了眼她的后腦勺，“你們和好了？”

    “沒有?！?/br>
    “為什么不和好？”

    她轉(zhuǎn)過來看著他，神色平靜，“為什么要和好？”

    “……”

    他答不上來，總不能說，他就隨口那么一問吧？

    薛定緘口不言了，收回視線，暗道自己果然喝多了。

    他從來不是多事之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問題，是他從不過問別人的私事，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過——沒和好？

    他扭頭避開她探尋的目光，看窗外狹窄的街。小城就是這樣，夜一深，店鋪就七七八八都打烊。夜生活是大都市的點綴，小城就少了幾分熱鬧，多了些許寧靜。

    所以其實并沒有什么好看的。

    他卻看著看著，心情無端大好。

    出租車停在蘇州街外，里頭是七彎八拐的巷子，深深淺淺，車也開不進去了。

    薛定把錢付了，下車等她。

    祝清晨喝多了，腳發(fā)軟，剛下車就是一個踉蹌。

    好在薛定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謝了?！彼貌蝗菀渍痉€(wěn)。

    薛定瞥她一眼，“就付了個車費而已，用不著跟我下跪?！?/br>
    松手時，手指微微一動，仿佛還停留著方才的觸覺。她穿一件厚重的毛衣，里面大概還有秋衣之類的，可是隔著那樣厚的衣料，他依然察覺出她的胳膊纖細瘦弱，仿佛一掐就斷的草根。

    這個人，肩上到底背著多重的擔(dān)子？

    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