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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嬿婉及良時在線閱讀 - 第48節(jié)

第48節(jié)

    靜儀長公主的脾性擺在那里,陳薇要是個溫婉柔順的,那才奇了呢。

    “我不喜歡她!”果不其然,承庭蹙著眉,不滿道:“什么都要搶,我不給,她還擰我了!”說著,就掀起衣袖給她看。

    賢妃被他說得眉頭一皺,面色愈發(fā)冷了,翻開他衣袖,便見他臂上已然青紫,既心疼又生氣,恨聲啐道:“什么東西,跟她那個娘一個德行!”

    “好孩子,你暫且忍忍,” 賢妃一邊吩咐人拿藥酒過來,一邊低聲勸慰:“為了將來,你也得將她哄好了,等再過幾年,你想將她搓圓搓扁都成!”

    “非要這樣嗎?”三皇子年紀(jì)不算大,可畢竟成長在皇宮,人也不傻,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卻還是有些難以接受:“母妃,我討厭她,也不想娶她?!?/br>
    “沒事兒,”賢妃笑著安慰他:“等你到了娶妻的年紀(jì),母妃賞你幾個乖巧聽話的妾室便是,至于陳薇,只娶回來供著就是了?!?/br>
    靜儀長公主言而有信,同賢妃敲定婚事之后,去幾個資格老的太妃宮里坐了坐,便往甘露殿,見圣上去了。

    錦書這兩日清閑,便留在甘露殿中制衣。

    給姚軒的衣袍上本是要繪鶴的,只是她腕上無力,當(dāng)真去繪,還不知要花費(fèi)多少工夫,加之女兒家手筆綿軟,便是畫上了,只怕也是沒精神。

    圣上丹青倒是極好,錦書也不同他客氣,捉他過去,幫著描繪了。

    “你想的倒是好,”圣上一面提筆,一面向她抱怨:“朕若是繪在上面,他敢不敢穿還未定呢?!?/br>
    “好像你的畫一出去,就能被人認(rèn)出來一般,”錦書也不怵他,只在側(cè)潑冷水,打趣道:“七郎以為自己是誰——畫圣齊元子么?”

    圣上一聽她開口,便在一邊斜著眼看她,錦書尤且不覺,一席話說完,便見他扔下筆,往繡架邊去撲她,連忙一躲。

    “跑什么跑,”圣上攬住她腰身,伸手去撓她癢癢,似笑非笑道:“方才不還說的歡嗎?”

    錦書最怕癢,他這樣一來,人都有些站不住,伏在他懷里笑得不停,想開口求饒都不成,一雙眼睛水波盈盈的望著他,求他停手。

    她懷有身孕,圣上也不會過分欺負(fù)人,眼見她笑出眼淚來,方才停手,正待說幾句話,便聽外邊有人回稟:“圣上,靜儀長公主來了?!?/br>
    “她來做什么,”圣上眉頭微微一蹙,隨即松開:“叫她進(jìn)來?!?/br>
    錦書與他嬉鬧一通,二人一起倒在暖炕上,衣裙也略微有些亂,聽他這樣講,作勢起身整理,卻被圣上拉住了。

    “怕什么,”他伸手去扶她發(fā)髻上的步搖,溫聲道:“在自己宮里,沒這些忌諱。”

    “七郎說的倒是輕松,”錦書拿眼睛斜他,語氣微嗔:“就我們兩個在里邊,別人進(jìn)來一看,衣裳還亂了,不定怎么想呢?!?/br>
    “還能怎么想?”圣上托著下頜看她,有條不紊:“憐憐還懷著孕,朕連這點(diǎn)克制都沒有,急著與你親近?”

    “七郎。”錦書羞于出口,只又叫了他一聲。

    “好了,”圣上愛她這般小女兒情態(tài),也不為難,親自為她整了衣裙,方才上下打量,口中揶揄道:“朕的憐憐端莊嫻雅,莊重大氣,叫人見了一絲遐想也生不出,只想念一段般若經(jīng),高興了沒?”

    錦書伸手推他,他卻將她攬住,額頭抵在她肩上,大笑出聲。

    靜儀長公主過來時,便見他們極是親近的依偎在一起,似是陷于情愛的俗世男女一般繾綣,親昵極了,只是看著,都叫她眉心不覺一跳。

    莫說是在皇家,便是在尋常百姓家,這樣親熱的也不多。

    她與駙馬成婚多年,駙馬身邊也無姬妾通房,可是說到底,即使是在最柔情蜜意的時候,二人也沒有這般親昵的相處過。

    她這位皇兄最是冷清,姚氏竟如此得他寵愛,當(dāng)真叫人訝然。

    有了上一次的經(jīng)驗(yàn),靜儀長公主也未曾將敵意表露出來,拉著女兒一起問安,將心中莫名澀然壓下,寒暄幾句之后,便將話題轉(zhuǎn)到了方才與賢妃商定的婚事上。

    對于三皇子而言,錦書是繼母,對于陳薇而言,錦書算是便宜舅母,這種事情,她自然是不好說什么的。

    靜儀長公主說的時候她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的刺繡,靜儀長公主停下,等待圣上決斷的時候,也是如此。

    圣上倒是沒有立即拍板,目光在靜儀長公主面上一掃,隨即轉(zhuǎn)到陳薇臉上,黑黢黢的,有些隱隱的沉。

    “薇兒,”他輕聲問:“告訴舅舅,你想嫁給承庭哥哥嗎?”

    陳薇此前得了母親叮囑,加之此前同承庭相處過,在他一再的退讓之下,自是極為滿意:“薇兒愿意!”

    “賢妃呢?”圣上目光微深,笑著去問靜儀長公主:“她怎么說?”

    靜儀長公主心底一緊:“之前我就有這個念頭,前幾日見兩個孩子玩兒的來,才決定下來,有意無意的試探了賢妃jiejie幾句,她也是有意的?!?/br>
    “兩下里都愿意,那朕怎么好做惡人?明日朕便下旨為他們賜婚,”圣上聽得一笑:“只是他們畢竟年紀(jì)還小,且等幾年再完婚便是?!?/br>
    來這里之前,靜儀長公主心里準(zhǔn)備過幾番說辭,沒想到一個都沒用上,圣上便準(zhǔn)允,大喜道:“謝過皇兄!”

    說著,又去看自己女兒:“還不謝過舅舅?!?/br>
    在圣上面前,陳薇乖巧極了,笑的很甜:“謝謝舅舅!”

    圣上半靠在軟枕上,撐著額向她一笑,沒有再說什么。

    對于錦書而言,這次的事情只是一個小插曲,即使第二日圣上降旨,引得長安勛貴議論紛紛,也同她無什么干系。

    她需要仔細(xì)準(zhǔn)備著的,便是初九那日的命婦宮宴。

    這也是她作為皇后,第一次在長安命婦面前露臉,由不得馬虎。

    圣上心疼她,見她為此憂心忡忡,不免出言安慰,錦書知他好意,也松一口氣,可歸根結(jié)底,總還是有些忐忑的。

    每年正月初九,宮中便有命婦宮宴,朝中勛貴之妻與正四品誥命的命婦皆需列席,堪稱大典。

    借著錦書的緣故,姚家程家都能來這里走一圈兒,這一回,姚家來的自然是張氏,程家來的則是程老夫人與程夫人。

    錦書心知張氏有幾分水準(zhǔn),可是若是叫她稱病不來,反倒叫人笑話,便將她的坐席安排到舅母與外祖母身邊去,兩下里有個照應(yīng)。

    姚望并不傻,夫妻多年,他比錦書更了解張氏,出門之前便耳提面命,捏著耳朵囑咐,叫她萬事仔細(xì),千萬別出錯,此外更得謹(jǐn)言慎行。

    張氏心中不喜錦書這個繼女,可也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的兒女將來還是得靠著她這個皇后jiejie。

    雖然對于姚望態(tài)度不虞,她倒是真沒生出什么別的心思來,只牢牢跟在程老夫人身后,規(guī)矩的很。

    錦書有孕,也未曾濃妝。

    內(nèi)殿里早被熏的暖香融融,她穿著正紅九鳳曳地裙,外罩淺金色短褥與銀紅色披帛,拋家髻上金質(zhì)九鳳連珠步搖,耳畔是圓潤東珠,典雅端嫻,凌然貴氣。

    不是沒有人詬病過她的出身,可是這會兒,任誰見了也得承認(rèn),只看相貌氣度,姚氏確實(shí)有正位中宮之像。

    此前年月,歲首宮宴皆是由賢妃cao持,與一眾命婦談笑風(fēng)生,長袖善舞,這會兒坐在錦書下首,面色難免有些不自在。

    與她一般不自在的,還有王家的大夫人周氏。

    側(cè)過臉去,她隱晦的瞥一眼靜儀長公主,得到她回望的目光后,微蹙的眉頭隨之舒展開來。

    錦書身為皇后,自是位居正中,賢妃身為正一品妃,也在她身后得了一個小小席位,其余宮嬪,卻無資格列席。

    命婦宴席也是論資排輩,坐在她左手邊的是安國公之母,年近七十的公府太夫人,右手邊的則是中書令夫人,年紀(jì)也是不輕。

    兩人活了這么些年,經(jīng)的風(fēng)雨也多,最是知曉世事變遷如何反復(fù)無常,即使外邊有人傳言姚氏狐媚惑主,此刻對著這位皇后,也只做不知,言笑晏晏。

    安國公太夫人年歲最長,資歷也厚,反倒沒有太多拘束,笑吟吟的說了幾句玩笑話,不管好笑與否,在場的夫人們皆是掩口,一道笑了出來,倒也和氣融融。

    錦書唇邊笑意還未曾散去,梨渦正顯,想要開口時,卻見一側(cè)有人起身,屈膝拜了下來。

    那婦人上了年紀(jì),面容保養(yǎng)卻得宜,周身貴氣,不似俗輩:“皇后娘娘母儀天下,自是位分尊崇,今日得見,已是有幸,愿娘娘長樂未央,嘉延千歲?!?/br>
    她這幾句話說的極漂亮,錦書心卻微微沉了一下,仿佛是被魚咬了的漂子,直直墜了一墜。

    那是先晉王妃的生母,王家大夫人周氏。

    “借夫人吉言,”她含笑應(yīng)聲,面色不變:“坐吧。”

    “娘娘請恕臣婦冒昧,”周氏低著頭,看似恭謹(jǐn):“臣婦此次入宮,除去宮宴,還有一求?!?/br>
    錦書淡淡一挑眉:“今日只是命婦宮宴齊聚一堂,若是說起別的,豈不是掃了興致?”

    周氏唇邊略過一絲嘲諷,只是低著頭,被掩飾掉了:“娘娘大度,何妨一聽?”

    錦書面色已經(jīng)帶著一點(diǎn)冷了:“夫人,你大概忘了,這是什么地方。”

    周氏還不曾說話,靜儀長公主便笑了:“皇后做什么這樣冷臉,先嫂嫂人都去了,你還吃什么飛醋?”

    拿團(tuán)扇掩口,她咯咯笑了起來。

    第43章 等他

    靜儀長公主之女陳薇與賢妃所出的三皇子結(jié)親, 錦書自是知曉, 卻不曾想過, 這樣的場合里,她會站出來,為王家人說話。

    目光隱晦的往身側(cè)賢妃面上一掃, 錦書心有所悟, 明白過來。

    即使如此,也不代表她便要給靜儀長公主這個面子,順著她心意將話扯下去。

    臉面都是別人給的, 可不是自己紅口白牙去要的,她不將自己放在眼里,自己何必巴巴的湊上去,自取其辱。

    更不必說, 靜儀長公主與賢妃結(jié)親,早就站在了她的對立面。

    “皇后娘娘, ”錦書不語, 靜儀長公主便笑的愈發(fā)開懷了:“您倒是說話呀。”

    “長公主隨駙馬外放,別的沒學(xué)到,鄉(xiāng)野婆子的口舌倒是學(xué)的十足。”

    錦書輕輕一哂,側(cè)目看她, 也不客氣:“搬弄是否, 言語粗鄙,知道的,你是皇族長公主, 不知道的,以為是哪來的村婦呢?!?/br>
    眾人同這位年輕皇后說了這么久的話,一直都覺她溫和敦厚,哪里想得到對上靜儀長公主時,會這般犀利決絕,偌大的內(nèi)殿,當(dāng)即便是一滯。

    靜儀長公主也怔住了。

    沒出嫁之前她是嫡出公主,很得先帝寵愛,出嫁之后幾年,先帝駕崩,繼位的是她胞兄,她這個長公主愈發(fā)尊貴,更沒人敢輕易違逆她了。

    等到這次回京,圣上待她態(tài)度雖淡了些,但畢竟骨rou至親,愿意買她賬的人依舊很多,真的被人這樣明晃晃說到門面上,還是頭一次。

    捏著團(tuán)扇的手一頓,靜儀長公主面色一沉,面露譏諷:“皇后這是什么意思,真想擺出長嫂的架子,教訓(xùn)我嗎?”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錦書一挑眉,冷冷一笑:“本宮是中宮皇后,母儀天下,你不過是身為臣妹的長公主,怎么,本宮教訓(xùn)你不得嗎?”

    靜儀長公主為之語滯,目光驟寒,正待說話,卻被坐在她身后的女兒陳薇搶先開口了。

    “你竟敢這樣跟我娘說話!”她瞪大眼睛,惡狠狠道:“我要叫舅舅收拾你!”

    錦書連靜儀長公主都敢得罪,到了現(xiàn)在,哪里還在乎區(qū)區(qū)一個陳薇:“你又算什么東西,也敢這樣同本宮說話?”

    “于私,你該叫我一聲舅母,如此言語,是為不尊,于公,你該稱我一聲皇后,語出放肆,是為不敬!”

    錦書目光凌厲的望向靜儀長公主:“長公主是怎么教孩子的,居然連這樣淺顯的規(guī)矩都不懂?簡直丟人現(xiàn)眼!”

    靜儀長公主哪里被人這樣說過,更不必說,錦書指責(zé)的是她視如珍寶的女兒了,當(dāng)即恨聲道:“你這樣的低門之女,竟也能得封皇后,真是荒唐!母儀天下?你也配!”

    “皇后之位本宮配與不配,不是你說了算的,而是要聽圣上決斷?!?/br>
    錦書面色淡然,甚至于微微笑了:“長公主殿下,本宮今日說一句話,你千千萬萬要記住?!?/br>
    “你是姓顧,也的確是先帝的骨rou公主,圣上的嫡親胞妹,可是……”

    她眉梢一挑,目光在前列席位上安坐著、面色不豫的陳家夫人面上掃過:“你已經(jīng)嫁入陳家,做了他人婦,那就算不得顧家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