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吹塤人了么？”

    宮柒搖頭，“經(jīng)過的人聽見了也沒有敢去瞧的，聽的久些的人說，有個身影倚著墳堆，動也不動，后頭路過的人說，好像也看不見人，但塤聲縈繞，久久不散…真如鬼泣一般…關(guān)少卿，照屬下看，一定是宋太傅監(jiān)斬，姜奴冤死，就找他索命…不然，怎么會能在太傅府殺人？還是這樣邪乎的法子？是…一定是這樣…”

    關(guān)懸鏡撫觸長劍，“鬼神，我從不信，只有活人裝神弄鬼。走，去太傅府。”

    “啊…”宮柒兩腿哆嗦，“聽說宋太傅死狀可憐…這也要屬下一起去看？關(guān)少卿，關(guān)少卿…”

    見關(guān)懸鏡大步流星，宮柒只得一個跺腳追了上去，“等等我吶。”

    西街

    轉(zhuǎn)悠了半天的櫟容有些懊惱，怎么就沒拉住楊牧呢…因?yàn)?，她根本沒見過煙火。

    西街的攤主倒是熱情，給櫟容夸了一堆自家的東西，但這賣的也忒貴了，能燃出花樣的最少也要一錢銀子，要花枝招展的，沒有五錢可打不住。

    知道紫金府富貴，櫟容出莊子時就沒帶多少銀子，做完買賣傲氣了一把，百兩黃金都不帶眨眼的，愣是硬氣得一錠都沒收，這不還請楊牧吃了頓好的…櫟容摸了摸癟癟的錢袋，試著問道：“還有再便宜些的么…”

    攤主眼珠子動了動，見櫟容貌丑不說，穿戴也不像富家，看了半天也沒個準(zhǔn)話，不但做不成大買賣，還嚇走了不少客人，便存心逗她一逗，指著邊角一堆捆著的細(xì)長物件，“吶，那些是舊貨色，花樣小些…二十文拿去，你要么？”

    “二十文?！睓等莅迪?，掂了掂錢袋豪氣的倒了個干凈，“真能放出花么？”

    ——“哪能唬你?！睌傊髋男馗胺挪怀鰝€花來，你掀了我的鋪?zhàn)印！?/br>
    櫟容捧起捆著的物件，看著是沾了灰，但也干干燥燥的應(yīng)該點(diǎn)的著。櫟容尋思著，只要能放上天開出花來，總不會難看了去，怎么也是自己的心意，薛燦金山堆里長大，什么樣的煙花沒見過？

    櫟容唇角抿笑，連集都不多逛，快步回紫金苑去了。一眾攤主指著櫟容歡喜的背影，笑得直不起腰來。

    第38章 舍不得

    櫟容唇角抿笑,連集都不多逛,快步回紫金苑去了。一眾攤主指著櫟容歡喜的背影,笑得直不起腰來。

    西街盡頭，便是當(dāng)朝太傅宋敖的府邸。宋敖文臣出身,原本也就是戚太保身邊一個文書，因有些文采學(xué)識,又擅于逢迎拍馬,得戚太保舉薦,平步青云做了太子老師,封做一品太傅。

    鷹都年長些的人還記得,周國攻姜前,宋敖撰寫《伐姜檄》在太廟前替殤帝宣讀，字字直指周國攻姜是替天行道，殤帝必將一統(tǒng)天下。

    伐姜檄一出,大軍上下鼓舞，周國百姓也覺得攻姜有理,目的達(dá)到，宋敖官場也是一路亨通,可謂周國文臣之首。

    太傅死在自家…不過半日就傳遍了鷹都。關(guān)懸鏡擠進(jìn)太傅府里,見孟慈孟大人面色陰沉，帶著不少大理寺的人在府里查驗(yàn)，關(guān)懸鏡幾步闖進(jìn)，抱拳道：“孟大人，懸鏡請求親自去府庫查看?！?/br>
    孟慈眉梢有些異樣之色，衣袖掩面咳了聲，“宋大人的案子，老夫已經(jīng)交給別人，懸鏡，你先回去。”

    ——“孟大人？”關(guān)懸鏡單膝跪地，“我不求大人把此案交給我，懸鏡只想…能去查看一番…人眼有失，您知道我過目難忘，也許還會有用得上的地方?！?/br>
    “下去吧?！泵洗葥]了揮手，“用得上你的時候，老夫自然會用?！?/br>
    院子角落里，一個穿紅色勁裝的女子對關(guān)懸鏡使了個眼色，關(guān)懸鏡見是戚蝶衣，頓時心領(lǐng)神會，也不再堅持，順從的退回人群。

    “你怎么會在太傅府？”關(guān)懸鏡疑道。

    戚蝶衣得意一笑，“我在西街閑逛，看見孟大人帶著許多人慌張過來，好奇就跟了來。關(guān)少卿想查驗(yàn)宋敖遇刺的府庫？怎么，也有你進(jìn)不去的地方？”

    關(guān)懸鏡知道戚蝶衣本事大，雖不想和她扯上什么瓜葛，但能帶自己繞過別人去府庫的…也只有眼前這位厲害的戚大小姐。關(guān)懸鏡沖戚蝶衣拱了拱手，“孟大人好像對我另有安排，可我，倒是真想進(jìn)去看看…”

    戚蝶衣露出得逞之色，“看來你做不成的事，還得靠我?guī)湍?。我才去府庫瞧過，跟我走吧?！?/br>
    關(guān)懸鏡跟著戚蝶衣的步子，循著血腥氣朝府里深處走去。

    戚蝶衣戚太保最倚重的女兒，別說是一個太傅府，就算是皇宮大院，進(jìn)出也是常事，宋家人見了戚蝶衣，只當(dāng)是戚太保親臨，都紛紛避開，給二人讓出路。

    ——“就是這里了?！逼莸轮钢⒓t漆的府庫門，“我來時，宋敖的尸體還在里頭，孟慈帶人抬走了尸體，鮮血滲出地縫，宋夫人和管事看見血跡，才推開門去看…宋敖被倒掛房梁，血盡而死，抬出來時，身子輕如薄片，皮膚半點(diǎn)血色都不見…”

    “倒掛房梁…”關(guān)懸鏡推開府庫大門，他沒有去看一地觸目驚心的血水，相反，他抬起了頭，尋著倒掛人的房梁，若有所思。

    “你想到了什么？”戚蝶衣是女將，平日練兵巡視也沒少見過血，她抱肩倚著墻，她對人命和兇手沒有興趣，她的眼神直直定在思索著的關(guān)懸鏡身上，蘊(yùn)著深深的好奇。

    “沒有打斗掙扎的痕跡，府庫門也是被人用鑰匙打開…這個人，一定是被宋大人親自帶進(jìn)庫里…一定是他熟知信任的人…”關(guān)懸鏡低緩道，“宋大人官場多年，怎么會隨便帶一個意圖謀害自己的人進(jìn)府庫…又是什么樣的矛盾，可以用上放血的手段…”

    “那就要問你了，關(guān)少卿?！逼莸聸]有挪開注視著關(guān)懸鏡的眼睛，他的臉溫文俊逸，連蹙眉深思的時候，都帶著春風(fēng)拂面的暖意，戚蝶衣十幾歲就被父親送去軍營，兄長無用，她便成了戚家的希望，戚蝶衣雖然是個女子，卻也甘愿擔(dān)起戚家的擔(dān)子。軍中男子兇悍野蠻，沒有一個比得上大理寺的關(guān)懸鏡，戚蝶衣每每見到這個文雅的少卿大人，心緒都會驟然平復(fù)，生出快活愜意的感覺。

    關(guān)懸鏡垂下眼，掃過擺滿樟木箱的府庫，隨意打開一個，執(zhí)起一錠黃金，又慢慢放下。

    ——“宋敖身居要職，這些年掙得不少?！逼莸驴粗膭幼?，滿不在乎道，“一品太傅，你一個少卿，明白？”

    關(guān)懸鏡忽的仰面看向房梁，死死看著吊起宋敖勒出的痕跡，“倒掛尸身，放盡鮮血…你想到了什么？”

    戚蝶衣被問住，搖頭道：“要我能查案，還要你們大理寺的人做什么？”

    “獵人捕獸，遇到身形龐大的野獸，都會割脈放去獸血，減輕重量，再倒掛在武器上扛回家里?！标P(guān)懸鏡自言自語，“宋大人…也許是被人…當(dāng)做獸物處置…對，就是這樣。”

    戚蝶衣想起自己在郊外山上，確實(shí)見過獵人如此…紅唇半張愣住，“好像…真是…宋敖為什么會被兇手當(dāng)做獸？真要?dú)⑷?，一劍割喉，費(fèi)時費(fèi)力冒險做到如此…又是為了什么？”

    “宮柒和我說，百姓謠言，姜人冤魂索命…”關(guān)懸鏡低喃。

    “姜人冤魂…”戚蝶衣后背一冷，“難道是因?yàn)樗伟奖O(jiān)斬…”

    “不是?！标P(guān)懸鏡重重嘆息，眸里掠過不安，“安樂侯被殺，兇手割去他的頭，懷揣出府扔在亂墳崗上…斬敵人之首，祭戰(zhàn)士亡魂…這是姜人的行事。姜人擅捕獵，都是這樣處置獵物…兩者似有相連…”關(guān)懸鏡忽然不想說下去，太保府里，他失言說出自己的猜測，戚太保即刻下令處死侯府所有的姜奴…面對戚太保的女兒…關(guān)懸鏡生怕自己再說出什么落到戚太保耳里，又要牽扯進(jìn)更多無辜的人。

    ——“真是姜人做的??？”戚蝶衣摸向腰間的匕首。

    “不是?！标P(guān)懸鏡一口否認(rèn)，“你爹才下令處死那么多姜奴，哪個敢在風(fēng)尖上作案？”

    “這倒是。”戚蝶衣松開手，“要真有賊心不死的姜國余孽，我戚蝶衣第一個殺了他?！?/br>
    “走了?！标P(guān)懸鏡又看了眼堆滿府庫的樟木紅箱，“要被孟大人發(fā)現(xiàn)我進(jìn)了這里，又要責(zé)備了?！?/br>
    ——“孟慈當(dāng)年見到你爹還要行跪拜大禮，怎么，對驍勇大將軍的兒子，他也敢？”戚蝶衣覺得關(guān)懸鏡剛才說話的神態(tài)很是可愛，哧哧笑話著。

    “五品小少卿而已?！标P(guān)懸鏡邁過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