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皇后臉上也不見驚恐，口吻仍是篤定的很，“天下亂時，必出妖孽，云姬自獻(xiàn)周國，就是皇上身邊的妖孽，皇上被她迷的七葷八素，數(shù)年沒有臨幸其他嬪妃，身為六宮之主，如何能不懲處？”

    “你那不是懲處，是虐殺。”櫟容一字一字道，“薛燦銘記娘親被人虐殺的仇恨，沒有一刻忘記，他議完正事，應(yīng)該會親自來見你。你要是想我為你求情…”櫟容搖頭，“夫君深仇，就是我的深仇，我不會幫你?！?/br>
    陳皇后笑了笑，櫟容性子直白當(dāng)真不難打交道，陳皇后抿了口茶，不急不慢又道：“你看我像是求人的樣子么？要真怕薛燦尋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大可以自盡求個痛快，還會想法子請你來見？”

    櫟容想著有道理，便也不再做聲，等著這女人說下去。

    陳皇后幽看櫟容，她原本以為鬼手女殮尸出身，一定是個上不得臺面的鄉(xiāng)野丫頭，今日親眼得見，也是暗暗贊嘆。身為六宮之主，周綏安又是個極其好色的皇帝，后宮進(jìn)進(jìn)出出的妃嬪宮婢不計其數(shù)，陳皇后見過太多各色女子，她們大多美在膚相，不過生了個了好看的皮囊爾爾，云姬美相絕倫，可謂其中極品，但膚相就是膚相，歲月長長，她們會年老色馳，會失去寵愛，再好的膚相也會變作一張枯皮。

    而眼前的櫟容，她容貌算不得絕美，但她美在骨中，這讓她給人一種獨(dú)特的感覺，膚會變，骨卻到死都不會改，她出身布衣，卻又自帶一份寵辱不驚，陳皇后知道，櫟容一定是被人悉心教導(dǎo)過，才有這樣澄定大氣的姿態(tài)。

    陳皇后收回凝視櫟容的眼神，低聲道：“你有沒有想過，云姬在皇上身邊多年，為什么沒有給他生一個皇子？”

    櫟容嘎然一愣，眸間動了一動。

    陳皇后繼續(xù)又道：“她這樣的來歷，不但沒有母家支持，更是隨時會被人抓住把柄，誕下皇子就是自己最好的籌碼，后宮母憑子貴，沒人可以得寵一輩子。到了將來有一天恩寵不在，有個孩子…日子也不會太難過吧?！?/br>
    “也許…”綺羅插話，“子孫福是天注定的，沒有就是沒有呢?！?/br>
    陳皇后微微一笑，“綺羅將軍，云姬進(jìn)宮后好幾年，皇上日日在她房里流連，都不曾寵幸過旁人，這樣的雨露恩澤，數(shù)年都懷不上子嗣？你不覺得奇怪么？”

    綺羅蹙眉想著，也說不出話來反駁，櫟容咬唇，“你想說什么？”

    陳皇后淺笑又道：“你沒見過云姬這個女人，我第一眼見她時，同為女子，我也震驚她的美貌，最讓人稱奇的是，她身段纖細(xì)如同水蛇一般，行走時步履搖曳生姿，顧盼生輝…”

    綺羅少時見過薛燦娘親，聽陳皇后提起，她回憶著道：“我記得，云姬身形窈窕，輕盈如燕，女子人人羨慕?！?/br>
    陳皇后含笑注視著櫟容隆起的小腹，溫聲道：“看你的身孕，該有四五個月了吧。”

    櫟容點(diǎn)頭，撫著道：“快五月了?！?/br>
    陳皇后又道：“做過母親的人都知道，生了孩子之后，少女體態(tài)就幾乎再無可能，為什么云姬還能維持少女身段，輕盈如掌中飛燕？”

    “所以她才是艷絕天下的云姬啊。”綺羅犟道。

    陳皇后也不看她，眼睛含義叵測的定在櫟容沉思的臉上，沉默少許，道：“我實(shí)在太好奇，就通過云姬身邊的侍女打探她維持身形和美貌的法子，果然被我知道…云姬常年來都在服用一種秘藥息肌丸，此藥可以讓女子一直保持窈窕瘦削的身段，渾身肌膚也會凝白如雪，光滑如緞，男子觸上就會欲罷不能，貪戀其中?！?/br>
    “云姬最愛惜自己的容貌?！睓等莸驼Z，“薛燦說過，她臨死前還在追憶過往的自己…息肌丸…要真有這樣的秘藥，云姬一定會服下?！?/br>
    “要真有這種藥？”綺羅搶道，“世間女子還不都搶著吃？”綺羅掃了掃陳皇后松弛的臉，“你既然打探到她的駐顏法子，為何不試試？”

    “世上沒有幾個女人會學(xué)云姬的?！标惢屎筻列χ?，“為了多幾年的美貌，絕了自己后半生的路。云姬太蠢，真的是太蠢，自從知道她服用息肌丸，我也不在忌憚她霸著皇上的獨(dú)寵，因?yàn)槲抑溃噬显賹櫵?，也寵不出什么結(jié)果來，這份恩寵遲早會消失殆盡，到那時，我自然可以和她慢慢算賬?！?/br>
    ——“為什么??？”綺羅急問。

    “因?yàn)??！标惢屎舐冻鲈幃惖男θ荩跋⒓⊥钑古咏K生不孕，也就是說，云姬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一個無子傍身的深宮女人，還有有什么好結(jié)局？”

    第164章 人影現(xiàn)

    “因?yàn)椤！标惢屎舐冻鲈幃惖男θ? “息肌丸會使女子終生不孕，也就是說，云姬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一個無子傍身的深宮女人, 還有有什么好結(jié)局？”

    ——“終生不孕？”櫟容低呼, 她心里原本就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只是那兩人都避去不提…連著她也以為是自己想多…

    “我呸！”綺羅跺腳就要上前扇這無聊女人的嘴巴子, “云姬無子？她是我家小殿下娘親，難不成我家殿下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胡言亂語, 小心我割了你舌頭?！?/br>
    “綺羅, 不得無禮?！睓等莸统饬司?。

    陳皇后抬高聲音, 神色灼灼，“我為皇上誕下兩子一女, 這宮里也有不少皇子公主，我太清楚生產(chǎn)后的女人, 云姬身形根本不像是生育過。她身邊侍女旁敲側(cè)擊過，云姬說自己十三歲起就開始服用息肌丸，息肌丸藥性強(qiáng)烈, 女子服用一年就會難以生養(yǎng), 超過三年就徹底沒有懷孕的可能…如果我記得不錯, 云姬是十七歲嫁給太子虔的…”

    綺羅兩眼發(fā)黑，差點(diǎn)暈厥在地，櫟容早有猜測，面色顯得還算鎮(zhèn)定, 陳皇后觀察著她的模樣，試探笑道：“我想…也許你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些什么…是不是？”

    “你要見我?！睓等萆钗鴼?，“是想告訴我薛燦并非云姬親生，云姬不是他娘親，你虐殺她也不算和薛燦結(jié)仇…你要我轉(zhuǎn)告薛燦，云姬不過是做了他十幾年掛牌母親，既然不是母子，就讓他饒了你一命…”

    “與你說話不用藏著掩著，真是舒服。”陳皇后贊道，“不錯，我說了這么多就是這個意思。也許薛燦親娘還是被云姬這個女人壓制，才不能和親生兒子一起，也許云姬還是他親娘的仇敵…如此說來，我對云姬做的那些，該是替你夫君報仇才對?！?/br>
    ——“你… 你…”綺羅已經(jīng)驚嚇的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憋出一句，“少夫人，你別信她！”

    “你家少夫人比你通透的多。”陳皇后冷冷瞥看綺羅，“如此驚天的話說出來，她臉色都沒什么變化，你還不明白么？”

    綺羅懵逼，她，是真不大明白。

    “你家少夫人，早就猜出云姬并非薛燦生母，我剛剛所說，不過讓她更堅定自己的猜測罷了。”陳皇后端直身子，“息肌丸，就是最好的證據(jù)?！?/br>
    “一副藥方，不足以去信…”綺羅死撐，“我就不信，我不信你胡說八道?！?/br>
    陳皇后悠悠閉目，“要有真憑實(shí)據(jù)，也不難的。你們?nèi)柼煜氯魏我粋€千金大夫，或是穩(wěn)婆，他們都會告訴你，女子生產(chǎn)過后，盆骨都會異于沒有生產(chǎn)過的女子，刨出云姬的尸身，膚rou會腐爛，一年半載骨頭可還在，挖出來看看便可見分曉。”

    ——“少夫人…”綺羅哆嗦著唇，“她是胡言亂語，不可信，一定不可信！小殿下不是云姬所生，還會是誰？”綺羅竭力回憶著姜都皇宮過往，她再也想不出一個太子虔身邊的女子，云姬，明明只有云姬…“沒有別人了?！?/br>
    陳皇后撫心大笑，“你果然不懂男人，男人明里寵你上天入地，心里卻鬼區(qū)的很，太子虔外頭看著摯愛云姬，誰知道是不是金屋藏著別的佳人？云姬是辛氏女兒，他不得不娶罷了。薛燦到底是哪個女人生的？也許你家少夫人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

    “你閉嘴！”綺羅拔出匕首，“你再胡說，我就殺了你?！?/br>
    櫟容緩緩起身，綺羅見狀趕忙收起匕首去扶，櫟容走近陳皇后，陳皇后雙目蘊(yùn)笑，神態(tài)仍是溫溫的。

    “你剛剛所說。”櫟容壓低聲音，“還有什么人知道?！?/br>
    陳皇后少許頷首，“這是我用來保命的秘密，除了我，知道的都已經(jīng)死了。我別無所求，只想你和薛燦放我一條生路，我母家在嶺南，讓我回母家度過余生就好?！?/br>
    “我會和薛燦說的?！睓等萏痤^。

    “你若真心助我，薛燦一定會放我生路?！标惢屎笱凵窳疗穑斑@件事，也絕不會有其他人知道，我愿意立下重誓…”

    “不必了。”櫟容轉(zhuǎn)過身，“重誓有什么用？不論是不是云姬所生，薛燦都是太子虔的骨血，你所求的不過是薛燦不和你清算殺母之仇，應(yīng)該…不難?！?/br>
    “那我就先謝過你了?！标惢屎笃鹕韺χ鴻等莸谋秤扒饲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