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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小清歡在線閱讀 - 第60節(jié)

第60節(jié)

    吵著吵著,她們動起手。方秋蘅扇了她一巴掌,她撞到茶幾,卻還是忍住痛發(fā)狠站起來撲倒方秋蘅,死死壓在方秋蘅身上掐著她的脖子。

    當(dāng)時一片慌亂,石從儒父女過來拉開她們,將她遠(yuǎn)遠(yuǎn)甩到地上。

    她在自己的家里,狼狽得像個瘋子,揮手摔碎花瓶,那瓷片碎裂飛濺,不如她的聲音決絕。

    “我不會放過你們!你們害我爸,你們會不得好死——”

    她回房,聽到心有余悸的方秋蘅在背后大叫:“讓她滾!讓她滾得越遠(yuǎn)越好!”

    那一晚她好幾次拿起刀,差點失去理智想要沖出去,跟他們同歸于盡??墒敲慨?dāng)她擰上把手的時候,眼前都浮現(xiàn)她爸爸的臉。

    他總是用懷念又感慨的語氣和她說以前,說他念書的時候老是出糗,別人都嫌棄他,只有她媽正眼看過他,幫過他好多回。而他初中畢業(yè)離開學(xué)校出去打拼的時候,石從儒從自己攢的錢里拿出一部分,給他,那時候的錢不多,但卻是石從儒一個月的生活費。

    她不知道在門邊哭倒了幾次,握著刀匍在地上,既心酸又痛苦。

    ……

    齊歡在陳讓懷里哭得喘不過氣來。

    “他們一點點好,一點點恩情,我爸都記得……記了這么多年……他們卻要毀了他后半輩子,為什么……為什么啊……”

    小時候,在她上小學(xué)的時候,她就察覺到她mama并不喜歡她爸。一年一年,越長大她越討厭她媽,兩個人的關(guān)系也越來越差。

    可是她爸,永遠(yuǎn)都甘之如飴,外人看來精明之極,齊歡卻覺得他傻得過分,明知道自己的感情連百分之一的回報都沒有,還是不變,始終不變。

    她一直覺得,她媽配不上她爸,有時候甚至想,她寧愿自己沒有出生,她爸的妻子不是她媽,或許她爸會過得更好。

    “他每次出門最長只有三個月……七年……我想他了怎么辦……”

    那些人說,她爸爸大概要判七年。對一個中年人來說,能有幾個七年?

    齊歡揪著陳讓的衣服,快要站不穩(wěn)。她聲音沙啞,糾成一股絕望的語調(diào)。

    “陳讓,我該怎么辦……”

    陳讓攬緊她的腰,手撫在她背后,明明沒有多用力,卻暴起青筋,喉間仿佛梗住難以呼吸,僵滯著,從頭到腳好似被灌滿了水泥。

    至今十多年人生中,第一次絕望,是在父親背后看到母親同別人茍合的那瞬間。

    而第二次,就是現(xiàn)在。

    當(dāng)齊歡在他懷里哭到快要昏闕,當(dāng)她面臨殘酷到令她甚至無法茍延殘喘的痛擊時……

    他發(fā)現(xiàn)他無能為力,除了聽她哭,什么都做不了。

    第44章 rang

    陳讓和齊歡單獨在包廂待了很久, 陽臺上風(fēng)大,吹得齊歡臉上淚痕干了又濕, 濕了又干。敏學(xué)和一中的幾個人在樓下大廳角落坐,半個小時時間, 誰都沒說一句話。

    而后,陳讓和齊歡兩人從樓上下來。齊歡的臉色明顯哭過,腫得不成樣子。

    眾人挪出位置,讓他們坐下。莊慕問:“現(xiàn)在怎么辦?”

    齊歡搖頭,聲音悶重:“我也不知道?!?/br>
    莊慕著急:“可是那也不能就這樣讓她把你送走……”

    “送走?”左俊昊不解, “什么送走?”

    莊慕臉色難看:“齊歡她媽——”頓了一瞬,改口,“那個女的, 要把齊歡趕出去?!?/br>
    “趕出去?”

    一向神經(jīng)大條的張友玉也臉色糟糕, 報了個稀奇古怪的名字:“這個學(xué)校你們聽過嗎?”

    左俊昊和季冰面面相覷,“沒聽過?!?/br>
    “在澳洲?!睆堄延裾f, “是個野雞學(xué)校,垃圾到不能再垃圾。那個女的, 她連野雞大學(xué)也安排好了, 歡姐去了, 就是白白浪費幾年時間?!?/br>
    “那不去不就完了……”

    “沒有用的。”這回是齊歡開口, “我的監(jiān)護(hù)權(quán)還在她手里。”她還沒滿十八歲,她的生日在暑假, 要到高三開學(xué)前, 才算真的十八。

    “敏學(xué)她不會讓我讀了?!饼R歡說, “給我半個月時間,讓我去省城考試,考過了去澳洲。如果沒通過,我的學(xué)籍就不要想留了?!?/br>
    方秋蘅說得出做得到,齊歡想笑,然而扯不動嘴角,“我們學(xué)校校長說了,我的學(xué)費可以全免,被她直接拒絕。她就是不想我好,對外卻還要跟那些朋友說她對我多好多好,準(zhǔn)備送我去留學(xué)?!?/br>
    事實呢?野雞高中,野雞大學(xué),方秋蘅和石從儒一手安排好,只要花點小錢,就可以把她扔到遙遠(yuǎn)的澳洲,每個月裝模作樣給點生活費,任她自生自滅。

    她留在國內(nèi),明明可以考到很好的大學(xué),但方秋蘅就是不給她這個機(jī)會,寧愿把她送的遠(yuǎn)遠(yuǎn)的,眼不見為凈。

    被通知這件事的時候,齊歡的心如墜寒窟,最后一絲希望也沒了。

    她想起高一暑假,石珊珊來她家玩,當(dāng)時石珊珊套近乎和她聊成績聊將來的志愿,她一點都不想跟石珊珊講話,一句話堵得石珊珊接不上話,她說:“我想考哪考哪,填了志愿我就能考到,你先擔(dān)心擔(dān)心你自己?!?/br>
    當(dāng)時石珊珊臉色就變了,而幾天前方秋蘅告訴她讓她準(zhǔn)備出國考試后,她在房間里呆坐,石珊珊推門進(jìn)來,站在門邊,像每一次對她笑那樣彎起嘴角,面容柔和,眼里的盛光卻再也忍不住,也終于不用忍。

    “想考哪里就考哪里?”她的臉一半隱在陰影里,一字一頓,“希望你在澳洲,也能像以前一樣有底氣。”

    齊歡聽到他們在討論買新房子,或許買完就搬,或許等石珊珊考完高考才走,總之,那些事情都沒有她的份,再與她無關(guān)。

    他們有這么多這么多的時間,可方秋蘅連去看齊參一眼也不肯,也不愿讓她去。

    她還會有什么期望么?

    沒了。

    從她親眼看著她爸被拷走的那一刻開始,從其后種種開始,她跟那個女人,這輩子只可能是仇人。

    ……

    一桌人全都沉默下來,誰都沒有辦法。

    安靜了很久,他們還要說什么,陳讓站起身:“走吧?!?/br>
    齊歡站起,跟過去。

    “你們?nèi)ツ模俊弊罂£粏枴?/br>
    “我們?nèi)コ燥??!标愖屨f,“你們回去吧?!?/br>
    莊慕想說什么,張了張口,還是沒說。

    一桌人都看著他們倆,陳讓和齊歡卻沒再說,也不多留,走出店門。

    陳讓牽著齊歡的手,兩只手握得緊緊的,一起并肩邁入門外的光影里。

    他倆走人,剩下的人還坐著,大約有些怔愣。季冰憤憤說:“聽得真氣人,什么玩意兒,真特么想帶人沖到她家去狠狠揍那對狗男女一頓!”

    左俊昊道:“揍了又能怎么樣?揍完齊歡呢?你能負(fù)責(zé)她以后的生活嗎?能把她帶回家,給她學(xué)費開銷支持她的生活嗎?你能說服家里人,能做這個主嗎?不能說什么都是屁話。”

    季冰道:“你懟我干什么,我氣氣還不行啊?!?/br>
    “我不是懟你。”左俊昊難得深沉,臉上有化不開的愁,“我只是替齊歡難受……也替陳讓難受。”

    高中生的他們,胡天胡地什么都不怕,可是距離真正的成人世界,太遠(yuǎn)了。

    遠(yuǎn)到很多事情,無法抉擇,亦無法保護(hù)。

    .

    齊歡和陳讓去吃晚飯。滿滿一桌,陳讓點的都是她喜歡的。他給她夾菜,自己沒動幾筷子。齊歡苦中作樂,開玩笑:“你不會擔(dān)心我沒飯吃吧?放心好了,她還不至于餓死我?!?/br>
    “沒有?!标愖屵€是往她碗里夾。

    吃著吃著,齊歡掉眼淚。

    “我爸爸也喜歡吃這個,我們的口味特別像,我喜歡吃的東西他都喜歡,就算不喜歡,他也會全都吃下去,就為了陪我吃?!?/br>
    陳讓默默看她哭。

    筷子從她手里掉下,她有點失控,抬手捂住臉,嘴里的菜吞不下去,味同嚼蠟。

    “他總是說我是他的小公主,我要什么他就給我什么,我要娃娃,要漂亮衣服,他從來沒有不答應(yīng)。”

    “我都是騙人的,我說我很優(yōu)秀,我很棒,說超級喜歡自己,都是假的,假的……我有什么了不起,全都是因為我爸爸,我所有的底氣都是因為我是他的女兒,什么小公主,什么……沒了他,我一點都……一點都……”

    她的眼淚淌到下巴,一滴滴落到桌上。

    陳讓坐在她身旁,扯下她擋臉的手,把她的腦袋摁到肩上。他聲音很輕,很耐心,一遍一遍地告訴她:“你很優(yōu)秀,你很好,你非常棒?!?/br>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在家哭了很多天,然而,還是抑制不住。

    “我真沒用,什么都做不了……”

    陳讓閉眼,唇貼在她眼角,苦澀的味道似乎沁潤沾染上舌尖。

    “你很好?!?/br>
    他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就像她當(dāng)初在他病床邊,一邊哭一邊說的那樣。

    她很好。

    好到他看她掉眼淚,心里像被刀劃得稀巴爛。

    陳讓親掉她的眼淚,喉間澀然。

    “你是小公主。永遠(yuǎn)都是?!?/br>
    ……

    這天晚上,齊歡做了一個決定,陳讓知道。

    她很安靜,哭完以后,很安靜地接受了現(xiàn)實。她決定回家向方秋蘅低頭,同意去留學(xué)這件事。留在國內(nèi)是學(xué)籍被弄沒,去澳洲是讀爛學(xué)校,前途或許盡毀。

    兩害取其輕。

    那頓飯沒有吃完,但是陳讓永遠(yuǎn)不會忘記,齊歡最后在他懷里再度哭腫眼睛,沙啞著聲音跟他說:“再糟糕也不會比現(xiàn)在更糟糕了,對不對?!?/br>
    “她想要我去,想要我滾遠(yuǎn),大不了就去。”

    “沒什么熬不過去的,還有希望,是不是……”

    他說是,很認(rèn)真地告訴她,這不是終點,也不是結(jié)局。不過是個坎,邁過去,還有很多很多以后。

    她在他懷里,揪著他的衣服擦眼淚,邊笑邊哭,不停地點頭,說:“對,沒什么過不去,沒什么。我會好好的,我會努力。等我爸爸回來,就當(dāng)做他只是去出遠(yuǎn)門了……”

    這一次的遠(yuǎn)門,比以往要久。沒了爸爸看護(hù),她得學(xué)會一個人照顧自己,學(xué)會往前,學(xué)會面對該面對的和不該面對的一切。

    然后……

    “等他回來,換我養(yǎng)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