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狐疑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小姑子，可蕭錦馨似有了心事，緊抿著唇眼中藏郁。

    “天色不早，我該回宮了?！膘o安站了起來，一個宮女給她穿上披風(fēng)，對白氏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抬腳離開了，端的是云淡風(fēng)輕。

    白氏低頭行了禮，可她卻發(fā)現(xiàn)蕭錦馨根本未動，而靜安郡主卻也毫不在意。

    這倆人……

    一匹快馬揚(yáng)鞭接近城門，不等守門士兵查問，便聽到一聲“邊境急報”，接著策馬沖進(jìn)了城門。

    趙靖宜將密報點(diǎn)燃在燈燭上，“胡奴王病重了。”

    不遠(yuǎn)處正安靜臨帖的林曦緩緩地收起來筆鋒，頭也未抬道：“不知道病情如何，能否撐到達(dá)達(dá)大王子回草原爭得一席之位？”

    趙靖宜揮了揮手，靜靜等待的暗衛(wèi)便消失在書房里。

    “暫時死不了，我會奏請皇上派遣一名太醫(yī)隨同。”他側(cè)頭望向林曦，只見一抹青松閑適地站于書桌前，修長的手指執(zhí)握著一支狼嚎，眉目淡然，目光清明，不緩不急地落筆寫字，姿態(tài)極為好看。

    趙靖宜忍不住起身，踱步到林曦的身后，目光從他的字落在他的身上，情不自禁地伸手摟住了他的腰，高大的身軀貼近完全能夠籠罩。

    “字如其人，寧靜悠遠(yuǎn)，卻隱有鋒芒。”

    林曦放下筆，拾起宣紙，笑道：“我卻看不出來。”

    “近日怎時常練字？”趙靖宜的下巴抵著林曦的肩頭問。

    往日苦讀每日策論，林曦忙得很，如今臨近春闈，倒是有閑情功夫書畫怡情，得空還給小世子畫漫畫。

    “經(jīng)史名傳，博古通今，該看的都看了，再如何努力，水平也便這樣。倒是這心境，老師說還得磨上一磨，且字跡工整讓人賞心悅目，讓我多練練字?！?/br>
    趙靖宜頗為認(rèn)同，可攬著林曦腰上的手臂卻又緊了緊，低聲道：“曦兒所言極是，不過是否該作歇息，空些時日陪陪為夫？”

    這人的聲音素來低沉，湊在耳邊說話能震動鼓膜，然后一路酥麻到腳底，容易……讓人腿軟。

    想到昨晚那番放肆的胡鬧，被折騰極致后失了神智的胡亂喊叫，頓時臉皮還不算太厚的林曦不爭氣地紅了臉，嗔罵道：“什么亂七八糟，少胡說?！?/br>
    那耳朵根都燒了起來，趙靖宜目光灼灼地盯著那段緋色耳下的頸項(xiàng)，依稀藏進(jìn)領(lǐng)口的那處痕跡，心里不禁燒起火來。

    “曦兒，我們重溫一遍可好？”

    林曦側(cè)過臉拿眼角橫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然而那一眼在趙靖宜眼中卻端的是風(fēng)情萬種，眼波橫流。他立刻心領(lǐng)神會，將林曦轉(zhuǎn)過身子，低頭尋著唇便吻了上去。

    一時間守在書房外的暗衛(wèi)不約而同地往外挪了幾步。

    夏景帝在接到北境密報之后，思慮再三之后終于見了胡奴大王子達(dá)達(dá)。只是說了什么卻無人知曉，而達(dá)達(dá)也依舊安分地如往日般安靜地呆在別院里。

    轉(zhuǎn)眼春闈到了。

    林曦拎著書籃輕車熟駕地經(jīng)過檢查后，跟隨著考官們步履輕緩地走進(jìn)考場。

    經(jīng)歷過各種考場，他早已淡定。

    若是成，這便是最后一場，不成，那便再來一次，看著前面白發(fā)搔更短的考生，至少他還年輕并不懼失敗。

    這一刻他極為坦然，心態(tài)極好，乃至三場吃喝睡于一處的考試一過，他還能挎著籃子有閑情功夫欣賞旁人如獲重生的神情。

    “林兄。”

    身后傳來一聲喚，林曦停了腳步回頭，卻是國子監(jiān)里的幾位同窗，只是他們并不熟識，林曦微微蹙眉細(xì)想了一下才喚了走在最前面的兩人：“方兄，羅兄?！?/br>
    “看林兄如此輕松的模樣，可見是已有成竹在胸，想必高中不在話下?！币粋€微胖的書生說道。此人姓方，京城人士，父親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員外郎，倒也是官宦子弟，笑瞇瞇的八面玲瓏。

    他的旁邊站著一個高瘦的書生，看了林曦一眼，微微抬起下巴道：“白老先生的高徒，若是落地才失了先生清名?！?/br>
    這位便是羅兄，不過看得出來心性高傲，與林曦并不對付，他素有才名，在國子監(jiān)眾多才子中也能獨(dú)占鰲頭。只是出生寒門，是被州府舉薦入國子監(jiān)的，靠的是真才實(shí)料，也曾給白老先生遞過拜帖，送過文章，然而始終沒有打動老先生收徒之心。

    而林曦一介白身，只是因著白家姻親，卻成了老先生的關(guān)門弟子，讓其自然心中不平。雖白老先生繼任國子監(jiān)祭酒，讓他們有幸聽其教誨，可眾人皆知，一向不在乎這些虛名的大儒突然出仕，為的還是這個即將踏入官場的小徒弟，是以看林曦各家不順眼。

    而林曦雖在國子監(jiān)，交友卻并不深，總是跟隨老師左右，與這位羅大才子倒也無從交集，相安無事。

    不過今日倒是稀奇了，平日里見他總是一副不與攀附之人交談的羅才子居然主動與林曦說話了，雖然那話并不好聽。

    林曦并不在意，回禮道：“在下已是盡力，成績?nèi)绾伪愕瓤脊贈Q定，只是希望不會給老師丟臉吧?！?/br>
    “呵呵?！币宦暲湫ψ粤_才子的口中而出，他上下打量了林曦一眼說，“才能再出色，品行不端更對不起恩師，望你時刻牢記?！?/br>
    這話說得極為不客氣，林曦再好的脾氣也拉下了臉，眉間一皺，冷然道：“羅兄這是何意？”

    “你自己心里清楚?！绷_書生放下這么一句話，似不愿多呆，轉(zhuǎn)身要走，卻聽到林曦一聲“慢著！”

    他回過身，揚(yáng)起的下巴似有不耐。

    林曦面容冷肅，“你有什么話就說清楚，陰陽怪氣地學(xué)后院婦人惺惺作態(tài)作甚，敬你一聲羅兄，可別真把自己太當(dāng)回事?！?/br>
    似沒想到林曦會如此刻薄，羅書生頓時氣上心頭，“真是厚顏無恥?！?/br>
    “唉，羅兄，林兄，這是作甚，你我同窗，實(shí)不必如此?！狈綍行o奈地勸說。

    “不敢與此人茍同?！绷_書生說完甩袖離去。

    “羅兄，等等我?！狈綍c林曦拱了拱手，便跟了上去。

    林曦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看著那倆人又心中疑惑，實(shí)在不知自己又在什么地方得罪了那姓羅的。

    “表舅?！鄙砗髠鱽硪宦晢?，回過頭看見趙元榮正看著自己，正皺著眉頭問，“表舅看什么呢，那倆人是誰，與您為難了嗎？”

    說著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頗為威嚴(yán)的模樣，似下一刻就要為表舅討回公道，這不禁逗笑了林曦，心情便舒緩了。

    “無事，不過是些口角罷了，不礙事。對了，你怎么了？”他將考籃給了一名隨從。

    “今日是春闈最后一日，榮兒掛念您，便一早就等在這兒了，表舅考得如何？”說著又覺得自己多問了，“父王說表舅才情俱佳，穩(wěn)重持成定不會有差池的?！?/br>
    林曦聽了高興，反問道：“他這是又知道了？”

    “說不定還是狀元呢，要掛大紅綢騎馬游街。”趙元榮牽著林曦的手往馬車走去，“父王本來要親自來接您的，不過他太引人注目了，所以在鳳來居定了雅間等我們，表舅餓不餓，貢院里頭都吃不好，父王看到定是會心疼，待會兒可得多補(bǔ)補(bǔ)。”

    這孩子大了，果然更加貼心，這話說得真是偎貼，讓林曦心里一陣舒坦，將之前的不愉快頓時拋到腦后。

    不遠(yuǎn)處幾個書生聚在一處，瞧著林曦隨著趙元榮上了馬車。

    “剛剛那位便是睿親王世子了，來的也是王府的馬車。”

    “可見并非捕風(fēng)捉影之事，早之前便已聽說了?！?/br>
    “哼，真是世日風(fēng)下?！?/br>
    第173章 高中會元眾人皆知

    紙是包不住火的, 終有一日會眾人皆知。

    會試在夏景帝的關(guān)注下，成績很快便張貼了出來，同時貢院大門大開，鑼鼓聲響起，報喜小吏高喊著頭名會元朝城西而去。

    “少爺, 少爺——”

    林府大門今日敞開, 林管家早就帶了全府上下備了鞭炮等在門口，隨著那鑼鼓聲聲由遠(yuǎn)及近，林方急切地跑進(jìn)來, 氣喘吁吁地臉上淌著喜色，可見有了好成績, 正要大喊便聽到身上鑼鼓一錚。

    “林曦, 林公子，頭名會元，恭喜林公子??！”

    報喜的官吏到了門口，高喊著。

    “是咱們少爺！咱們少爺中了！”林府上下高興地歡呼起來, 有的已經(jīng)一邊往里奔走一邊喊著。

    林管家難掩激動，不過還是強(qiáng)忍著鎮(zhèn)定問道：“這位小哥，真的是林曦林公子頭名嗎？可會有錯，祖籍涼州？”

    似乎見多了這樣的，那報喜的小吏耐心地回答：“沒錯, 這上榜的就一個叫林曦的，年輕的很，大人們還說不愧為白老先生的弟子, 可對得上？”

    “對對對，就是咱家少爺！”林管家的心頓時著落了，趕緊命人將鞭炮點(diǎn)著，噼里啪啦一陣熱鬧，引得周圍一圈的人駐足。

    林曦雖生性沉穩(wěn)，不過放榜時刻還是有一絲緊張，他沒讓任何人過來，就自己一人在書房練字，直到聽到鑼鼓聲一顆心才放下來。嘴角難以抑制地?fù)P起一抹高興，從書房中走出去。

    小吏見林曦，便賀道：“林公子，恭喜會元之才！”

    “多謝?！绷株靥鹗?，稍稍叩了叩。

    小吏見林曦清俊秀挺，聽到這個好消息也沒有樂極失態(tài)，端的是沉穩(wěn)有度，可見是前途無量，忍不住笑容滿面，諂媚道：“聽說林公子本就解元出身，如今得了會元，若是殿試后再點(diǎn)了狀元，可是三元及第，頭一個人啊！”

    林曦接過小吏文書喜報，頷首笑道：“借小哥吉言?！?/br>
    林管家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頗具分量的封紅，幾個小吏拿著眉開眼笑而離開。又裝了一箱喜錢于門口，見者有份地撒錢添個喜頭。

    “這月林府所有人都加兩個月的月利，粘粘少爺喜氣。”

    林管家這么一說，全府上下都是喜氣洋洋的，笑得合不攏嘴，“待少爺?shù)昧藸钤?，咱們再喜上加喜！?/br>
    頓時響起一聲聲的歡呼。

    這里的奴仆多數(shù)是他從淮州帶來的，好與不好都忠心耿耿地與他不離不棄，林曦衷心地希望他能為他們帶來更多的喜悅，撐起一個安全安逸安心的林家。

    “林叔，侯府和白府可都派人去通知了？”

    林管家道：“早就去了，估摸著快回來了。少爺，香案已經(jīng)備好了，您跟老爺夫人報報這個喜訊吧?！?/br>
    “好?！?/br>
    太夫人可比林曦自己還關(guān)注春闈，待杏榜一放，立刻有機(jī)靈的小廝跑回來報喜。

    “會元？”

    太夫人激動地又問了一聲。

    “老夫人，小的看了三遍，再三確認(rèn)是表少爺?shù)拿植炮s回來，絕對錯不了?！边@小廝跑地氣喘吁吁的，卻高興地挺起胸脯大聲道。

    “好，好，好！”一連三個好字可見太夫人此刻的心情。

    “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母親，這再邁一步可就三元及第了，這大夏自建朝以來不過兩位，如外甥這般年輕的可就頭一個呢?！眴问蠞M臉帶笑，忍不住的喜色，“咱這勛貴之家，能靠著本事考個進(jìn)士已是極為不容易，外甥可真是前途無量，咱們臉上都有光?！?/br>
    單氏的話總是最貼太夫人的心，聽得太夫人直直點(diǎn)頭。

    劉氏自小女兒一事被分了管家權(quán)，一直面有郁郁，行事更加謹(jǐn)慎，她倒非常希望能有一件喜事沖淡蕭錦馨帶來的陰霾，便接口道：“這金榜題名的風(fēng)光可是外甥一點(diǎn)一點(diǎn)努力過來的，也算是苦盡甘來，今后應(yīng)是順?biāo)鞜o憂了。母親，可得大辦才是?！?/br>
    太夫人看了劉氏一眼，緩了神色，“你能這樣想極好，這等大事，侯府不替他cao辦，光靠他府里的周mama怎能撐的起來？你們可是曦兒嫡嫡親的舅母，怎么cao持都不為過的，今后表兄弟皆在朝為官彼此照應(yīng)可不是更好？”

    說來今后誰能走得更長一些都還未可知呢？

    蕭玉衡雖一早入了翰林，可還有的熬，然林曦卻已經(jīng)借著九皇子和白老先生直達(dá)天聽，傳聞皇上都曾戲稱等著林曦入金殿。

    劉氏一想便明白了，真心實(shí)意道：“母親，媳婦省的。我看先暫時別忙活，不如等殿試之后，若是三元及第，那所有的規(guī)制都得往上提一提?！?/br>
    太夫人自是沒有不應(yīng)的，劉氏放下心來，轉(zhuǎn)頭便對盧mama吩咐道：“你帶人去林府看看需要什么幫忙cao持的，有事便立刻報于我?！?/br>
    盧mama立刻應(yīng)了一聲便出去了。

    太夫人看了劉氏一眼，沒說話，這次倒也沒讓任mama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