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沒關(guān)系的?!?/br> 裴鄴坤沒脫鞋,就怎么半躺著睡,腳擱在床邊上,沒一會便睡熟了。 李蔓坐在書桌前寫課業(yè)計劃,筆刷刷的響,與窗外的雨聲交相輝映,夏季的午后這么涼這么靜。 兩個小時一晃而過,大雨漸細(xì)。 李蔓起身去廚房拿了果汁,邊往回走邊喝,她站在床頭看向裴鄴坤,八尺男兒橫在這小床上,軟床中間微微坍陷,他雙腿搭在一起擱在邊上,臉龐線條硬朗,只是胡渣沒刮干凈。 李蔓放下果汁,走到他身邊,目光落在他唇上。 一彎腰就能聞到他的味道,男人專屬的荷爾蒙味道。 她湊近他,彼此的呼吸交融,她就這么看著他,有點鬼迷心竅。 她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落下一吻,輕如羽毛,以為不為人知。 李蔓直起腰,轉(zhuǎn)而去了陽臺,輕手輕腳,每一步都走得像個小偷。 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裴鄴坤睜開眼,白花花的天花板有點晃眼,他捏了捏眉心起身,余光落在那個半遮半掩的盒子上。 李蔓在陽臺上抽煙。 裴鄴坤走到她身后,手臂從后繞過去拿走她的煙,說:“把煙戒了?!?/br> 李蔓不知道他什么出來的,被嚇一跳,側(cè)過肩卻撞在他胸口。 裴鄴坤把煙遞自己嘴里,煙頭上沾著口紅,水蜜桃味的。 李蔓轉(zhuǎn)過身抬頭看他,他一口接一口,也看著她,四目相對,道不明的曖昧。 裴鄴坤又說:“戒了,聽到?jīng)]?!?/br> “好?!彼饝?yīng)的爽快。 李蔓別過頭,說:“雨差不多停了。” 裴鄴坤夾著煙,低頭盯著她看,“趕我走?” 他靠得很近,李蔓往后沒有退路,她只能繞過他,說:“等會你回去得晚了?!?/br> 裴鄴坤把煙碾滅在陽臺墻邊上,盯著她的身影,半響后道了句行。 ...... 裴鄴坤回到宿舍,里頭沒人,周金他們都去上班了。 他躺床上,閑來無事,打了幾把游戲,又登上微信,好友通訊錄跳出李蔓的微信號,他順手點了個好友請求。 他很少上微信,里頭也沒幾個人,常年在這邊工作,圈子小。 除了騰訊新聞,還有錢江海的幾條信息。 他七月底要結(jié)婚,叫他去參加婚禮,信息是前幾天的。 錢江海是初中的好友,住的也不遠(yuǎn),挺豪爽的一哥們,那時候打架罰站都一塊兒的。 裴鄴坤回了個好字。 錢江海回復(fù)的很快,說道:叫上小蔓唄,過年的時候我還在鎮(zhèn)上遇到她了,長得可真是漂亮,正好,我這里高學(xué)歷的光棍一大把。 裴鄴坤:...... 錢江海:行不行啊? 裴鄴坤:你倒是惦記的緊。 錢江海:不是我,那天我朋友也看見她了,事后問我有沒有微信,我哪里有呀,后來就忘了這茬了,你不是她發(fā)小嘛,我就想著讓你帶過來,到時候做個媒。 裴鄴坤:回頭我問問她。 錢江海:那你呢,啥時候結(jié)婚? 裴鄴坤:不知道。 錢江海又問他李蔓近況,裴鄴坤沒再回他。 李蔓通過了他的好友請求,他點進(jìn)她的相冊看,動態(tài)寥寥幾條,都是一些有的沒的。 大半年沒發(fā)過朋友圈的裴鄴坤發(fā)了條動態(tài)。 ‘這年頭小偷的嘴倒是挺甜?!?/br> 他設(shè)置了權(quán)限。 李蔓是隔天在高鐵上看到的,她的車次是下午十二點五十分的,從桐城到江州一共兩個小時零五分。 她的位置靠窗,行李不多就一個書包。 列車開動,輕微抖動后正式踏上路途。 她不知道裴鄴坤發(fā)的東西是什么意思,但隱隱覺得和她有關(guān)。 手機(jī)震動,他發(fā)來微信說:到家給我打個電話。 李蔓回了個好。 裴鄴坤又發(fā)來一個表情,是一個豬頭。 李蔓退出微信沒回他,她望向窗外,一輛列車與之交錯,短暫并且無人知曉,列車駛過露出原本的鐵軌模樣,滿地土黃色的小石塊浸著雨水。 她在桐城待了這么多年,直到那天才與他在這里相遇,就在她想他想的發(fā)瘋的時候,在她確定自己忘不了他的時候,被壓抑多年的欲望就像春雨破竹再難克制。 她忍不住靠近他,忍不住和他多一點接觸。這是感性。 卻也忍不住往后卻步。這是理性。 這場多年的暗戀就如同沉入大海的船只,存在著,卻不能浮出水面。 第八章 達(dá)到江州北站,李蔓乘坐大巴回到青霧鄉(xiāng),再在車站打車到家。 已經(jīng)臨近黃昏,天開始變沉。 黃美鳳還在院子里擇菜,見到李蔓擦擦手起身去迎接。 “就背了個包回來?” “嗯,沒帶太多東西,衣服家里也有?!?/br> 黃美鳳點點頭,“家里有,都有。餓不餓?冰箱里有酸奶。” 李蔓把背包放進(jìn)屋,隨后搬了張凳子和黃美鳳一起剝毛豆。 李蔓自從高中開始只有周末寒暑假才會回來,現(xiàn)在又去了外地,母女倆一年見面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好就好在李蔓從小獨立,周圍的鄰居都說黃美鳳有福氣,不用為女兒cao心,就連高考,最忙碌的一年,李蔓也是一個人過的。 黃美鳳說:“工作在這里找不好嗎?離家近點?!?/br> 李蔓:“那邊挺好?!?/br> 黃美鳳:“你想以后在桐城生活?mama攢了筆錢打算給你買房,你要是以后真的要定在桐城,不如就在桐城。那邊房價多少?” 李蔓手一頓,抬頭看向黃美鳳,“買房?” 之前她根本沒有和她提過。 黃美鳳語重心長道:“雖說現(xiàn)在結(jié)婚都是男人買房子,但自己在城里有個窩才是最強(qiáng)的,別人出來工作還要考慮房租,自己有房子省力?!?/br> 李蔓忽然想通很多事情。 這幾年黃美鳳起早貪黑,十里八鄉(xiāng)有點什么生意她準(zhǔn)是第一個到的,要輪買賣誰也拼不過她。 一套房子,少說百來萬。一個女人靠賣黃豆和水產(chǎn),要賣多少才能攢到這個數(shù),更何況去年她還生了一場大病。 黃美鳳看著李蔓擔(dān)憂的眼神笑了,“mama也就攢了四十多萬,買不起多大的房子,到時候再在銀行貸點款?!?/br> “不用,工作后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你好好休息?!?/br> “沒事了,現(xiàn)在攢攢就可以買房了,買不起地段好就挑個偏一點的地買?!?/br> 李蔓敏銳,“媽,他給你錢了?” 黃美鳳一愣,倒也沒否認(rèn),說:“前段時間他打了五萬塊?!?/br> 李蔓:“他個做生意的,只能給五萬塊?” 黃美鳳知道李蔓在犯倔,說道:“這世上有誰會和錢過不去?” 李蔓說:“區(qū)區(qū)五萬塊算什么?!?/br> 黃美鳳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不必這樣?!?/br> 李蔓:“你不用這么拼命賺錢,他有的是錢。你問他要,他總會給的。” 她不爭這一口氣,現(xiàn)實歸現(xiàn)實,骨氣歸骨氣。 黃美鳳嘆氣,自己的女兒她清楚的很,就跟牛一樣,倔勁一犯,就知道往死胡同里鉆,非要撞個頭破血流。 吃完晚飯母女倆都早早洗漱上樓休息,黃美鳳最近很累合眼就能睡著,反倒是李蔓,即使趕了一天路卻難以入眠。 黃美鳳的房間在最西邊,李蔓的房間在東邊,她走到陽臺上朝凍望去,那間砌著白墻的平屋多年如一日,只是邊上多了套一層半樓的房子。 那是去年裴江新蓋的,房子是給兒女的,所以裴江還是住在那間平屋里。 李蔓倚在墻上,墻面擋去臺風(fēng)。 她拉開窗戶,從靠窗的桌子上拿過煙和打火機(jī)。 背對著風(fēng),一手點火一手擋風(fēng),按了兩下點燃香煙,點點火星隨風(fēng)散落。 她一包煙可以抽很久,黃美鳳不知道她抽煙,往年在家她也極少會抽煙。 風(fēng)里帶著雨的濕氣,吹散所有煙味,也因此這個夜晚顯得肆無忌憚。 李蔓單腿屈膝抵在墻上,右臂環(huán)在腹部,左手夾著煙撐在右手上,她微微仰著頭,余光瞥向那間平屋。 屋后有一條河,河邊上是一座土堆,周邊種了幾顆楊樹,還有野生的香樟樹。 小時候,她一直覺得那是一座山丘,那時候那里還有一小片竹林,所以她更覺得那是山丘。 小時候,她就跑到竹林里一個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