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白得一角銀子，揣自己荷包里，“攢著?！?/br>
    何老娘樂的喜笑顏開，摸摸丫頭片子的頭，粉兒欣慰，“就得這樣，我家丫頭片子越發(fā)會過日子了?！彪m說錢給了何子衿，但何子衿不花，攢著，這錢就還是老何家的，何老娘便高興。

    何恭坐在床邊握著妻子的手，道，“生個小閨女也好?！?/br>
    何老娘頓時便急了，咳一聲，瞪兒子，“孫女好，孫子更好！”這拖后腿的家伙，孫子還沒生呢，就往這兒念閨女經(jīng)。她老人家可是一心盼著孫子的。何老娘又絮叨，“待今年再給你jiejie可信，可得把這大喜事寫上?！笨磧鹤舆@傻樣實在不順眼，道，“別光瞅著你媳婦傻樂了，又不是頭一天成親，這沒出息的樣兒，你倒是著緊的給我孫子取幾個大吉大利的名兒才好。”

    何恭給他娘說的都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么大喜事，還不許人樂一樂了。取名急什么，這還得七個月才生呢?！?/br>
    何老娘懶得看兒子這張傻臉，道，“行了，你就守著你媳婦吧，我跟子衿去廚下瞧瞧，可得做幾樣滋補的好菜來?！?/br>
    沈氏就想下床，何老娘忙道，“你可別動，先歇一歇。剛不是覺著胸悶么，張大夫說快三個月了，待過了三月坐穩(wěn)了胎再動彈不遲?！?/br>
    然后，不容沈氏再說啥，何老娘便昂首挺胸，精神百倍的帶著何子衿去廚下忙了。

    何冽傍晚同小伙伴兒們回家就知道他要當(dāng)哥哥了，心下大悅，道，“我以后也能管著一個了！”

    何老娘笑，“去瞧瞧你兄弟吧?！?/br>
    何冽大驚，“我娘生啦？”他不過出去玩兒了一日，他娘就給他生了個弟弟！好快！

    何子衿直笑，何老娘忙給孫子解釋，“年底才生，這不是已經(jīng)在你娘肚子里了么。先打好招呼，以后兄弟間情分好?！?/br>
    何冽便忙不顛兒的瞧他弟弟去了，何冽自己就給他弟弟取了名兒，就叫何二，簡稱小二……何冽是這樣跟他弟弟交流的，“小二啊，你以后要跟哥哥的話，哥哥買糖給你吃，不吃話就揍！聽到?jīng)]？”以至于何恭先把他給揍出去了。

    何冽又跑去同何炎說他要當(dāng)哥哥的事兒，于是，不大功夫，小伙伴兒們也知道何冽要當(dāng)哥哥的事了。

    阿念心下暗想，不知他母親當(dāng)年有身孕時，家里是不是也這曾般歡喜。思及此處，阿念不禁問老鬼，“生父是誰，你知道么？”

    老鬼，“告訴你也沒用，他不知有你我，即便知道，于你我也不是好事。當(dāng)年，他是另攀高枝，方與母親和離。倘他知道有你我的存在，彼此裝作不知道便罷了，他那岳家勢大的很。憑你現(xiàn)在，不論地位，還是倫理，你我都奈何不了他，待你去帝都之時，他又仕途折戟，客死他鄉(xiāng)。我們與他沒什么父子緣法?！?/br>
    阿念沒說什么，相對于拋棄他的母親，生父于他更是比陌路人還要陌路人。就是聽老鬼說他生父客死他鄉(xiāng)，阿念也沒什么特別的感情，他問，“那母親呢？母親去了哪兒，你知道么？”

    老鬼很坦白地，“我上輩子到死都在查?！?/br>
    阿念對自己的父母完全沒有老鬼這種執(zhí)念，到死都在查，查這種沒要緊的事做甚，他只要有子衿jiejie就夠了。

    恭喜了一回沈姑姑何姑丈，阿念去幫著子衿jiejie準(zhǔn)備晚飯，其實已經(jīng)做的差不離了，見廚下又炸了小魚，阿念拈一個給子衿jiejie吃，何子衿笑，“你吃吧，我吃過了。”她是廚子，有好菜都是她先嘗，又問，“今天去哪兒玩兒了？”

    阿念咬一口酥脆酥脆的炸小魚，道，“就是碧水潭芙蓉寺?！笨h里只這兩個知名景點，阿念道，“明兒早上去爬山。”

    何子衿有些羨慕，“這倒是不錯，就是平日里閑了多爬爬山，對身體也好?！彼蚕矚g爬山，就是這年頭兒，女人出門實在不方便，據(jù)說這會兒民風(fēng)還開放了呢，擱前朝，女人出去都不能露臉……但何子衿要出門，也要有人跟著才成的。

    阿念瞧出他家子衿jiejie的惆悵，悄聲道，“等他們走了，我陪jiejie去爬山。”

    何子衿再捏個炸小魚給阿念擱嘴里，“好啊?！?/br>
    兩人先把菜擱食盒里，待前院擺好桌椅，阿念就幫著提了過去。

    用過晚飯，何子衿與周婆子在廚下收拾，讓翠兒去各處送開水，之后何子衿各處又查看了一遍，瞧了沈氏一回，方回房休息。阿念早在等著他家子衿jiejie了，何子衿笑，“是不是來看新衣裳的？”

    “剛看到了?！卑⒛畈患敝f他的新衣裳，從懷里掏出個小布包，遞給何子衿，“今天出門，我給子衿jiejie買的?！彼^年的壓歲錢都是給他家子衿jiejie收著的，其實在家用不到什么錢，但出門什么的，子衿jiejie也會給他零用錢。今兒出去玩兒，瞧見這簪子好看，阿念就買下來送給子衿jiejie了。

    “是什么？”何子衿接了，打開來見是根木簪子，簪子打磨的光潤雅致，簪頭是兩朵簇簇桃花，雕琢極是精細，何子衿笑，“真好看?！笔钦娴暮每?，這可能就是鄉(xiāng)間手藝人雕琢的木簪，但這手藝在何子衿看來真是上上好，惟妙惟肖，說得上是藝術(shù)品了。

    見子衿jiejie喜歡，阿冽也高興，道，“這是桃木簪，桃木可以避邪。等以后我賺了錢，給jiejie打根金的?！?/br>
    “這根就很好哪，金的我有一匣子。”何子衿摸摸阿念的頭，對鏡插上了，問，“好不好看？”

    阿念仔細端量了一回，給他家子衿jiejie重新簪了，“這樣更好看?！?/br>
    兩人正說著話兒，何老娘在東間兒正房問，“是阿冽么？”

    何子衿阿念兩個便去了何老娘屋里，何子衿笑，“是阿念，祖母看，阿念給我買的簪子?！敝噶酥割^上的桃花簪。

    何子衿頭略歪，何老娘湊近了看一回，“嗯，還成?！惫膭畎⒛?，“好生念書，以后給你jiejie打金的，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本事?！?/br>
    阿念素知何老娘的脾性，笑，“是?！?/br>
    何老娘還在歡喜沈氏懷孕的事呢，因為馬上要有第二個乖孫，何老娘簡直歡喜的睡不著覺，問阿念，“你姑姑要給你生小弟弟了，你知道了不？”

    阿念笑，“知道了。剛過去給姑姑、姑丈道喜了。祖母只管安心，我就看你這看院里這棗樹花兒開的多，棗兒了結(jié)的多，可不就是大大的吉兆么。棗子棗子，原就寓意多子的?！?/br>
    阿念幾句話把何老娘哄的樂開花，何老娘連連道，“不愧是讀書人，知道的就是多。怪道你姑丈時?？淠懵斆髂?。”

    阿念笑，“孩子都是自家的好么。”

    正說著話，何恭過來了。何恭極孝順，一早一晚，晨昏定醒，沒有一日落下的。何恭笑，“打外頭就聽著娘笑了?！?/br>
    何老娘笑，“家里有喜事，我歡喜。”

    何子衿阿念起身，何恭過去坐了，道，“都坐吧?！蓖夏锏溃白玉扑镆舱f我過，我說天有些黑了，就沒叫她過來?！?/br>
    何老娘道，“就是這樣，孝順不在這一時一刻，把身子養(yǎng)好是正經(jīng)?！?/br>
    何子衿端了盞茉莉茶來，何恭聞著極香，喝了兩口。何老娘今日歡暢的很，天黑也不困，見著兒子，還興致盎然的同兒子說起古來，道，“當(dāng)年你太奶奶只生了你爺爺一個，你爺爺只生了你爹一個，到我這兒，生了你們姐弟兩個，你奶奶活著時就說我旺家。果不其然，你媳婦可不又有了。”闔著兒媳婦懷三胎全是她老人家給旺的。

    何子衿還很捧場的拍何老娘馬屁，“我就說么，都是祖母這命旺。”

    子衿jiejie捧完，阿念接著捧，“家里如今樣樣順?biāo)?，就是我們，也全都是托賴祖母的福氣庇佑啊?！?/br>
    何老娘美滋滋的一咧嘴，假假謙道，“一般一般啦?！?/br>
    ☆、第146章 閑聞

    沈氏有了身孕，闔家喜悅。

    隔日便是書院張榜的日子，全家人都記掛著這事兒呢，一大早的就打發(fā)仆人去看榜，好在書院頗是人性化，除了書院外張貼榜單外，還在碧水縣縣衙外的公示欄里貼了一份，以方便考生查看。小福子與馮家兩個男仆早早就去了，半個時辰才歡天喜地的跑回家，小福子鞋還擠掉一只，因要先回屋換鞋，這報喜的頭一名便讓給了馮家男仆小喜子，小喜子搶著報喜，當(dāng)頭一句就是，“少爺們都考上了！”

    接著小福子趕來細道，“學(xué)里分甲乙丙丁四個班，咱家念少爺與親家燦少爺都是乙班，熠少爺煊少爺是丙班，炎少爺冽少爺是丁班?！?/br>
    最自信的就是馮炎何冽了，這兩人在短短十來天內(nèi)就結(jié)下了深厚友誼，馮炎笑，“我就說沒問題的。”何冽亦道，“當(dāng)時題目就不難，全答上了?！?/br>
    何恭忍不住道，“聽你們這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考的是甲班呢?！?/br>
    馮家另一男仆小樂子回來的最晚，自袖筒里奉上一張名單，不急不徐道，“這是本次考試名次分班?！?/br>
    三個男人一瞧，馮凜接著樂了，道，“阿炎，你是最后一位哪?！焙喂У溃班?，阿冽比阿炎強一個名次，你們倆，在丁班一個倒第一一個倒第二?！彪y兄難弟！

    何冽馮炎仿佛受到偌大夸獎，兩人伸手一擊掌，齊聲道，“這就是運道??！”逗得屋里人都笑了。

    馮凝道，“考上就好，既有運道，也得好生念書，待入學(xué)后一并用功，等年下考試時可不許是這個名次了?！?/br>
    幾個孩子都起身應(yīng)了。

    何子衿笑，“祖母，先叫小福子去芙蓉樓定兩桌上好席面兒吧?！?/br>
    何老娘笑呵呵地，“是該好生吃一回酒，這算是雙喜臨門！”就要打發(fā)小福子去。馮凝道，“來打擾這些天，怎能再叫老太太破費，我已命人定下席面兒了，中午就送過來。一則賀恭弟人丁興旺，二則小子們爭氣，總算沒白來一回，咱們好生吃回酒才是?！?/br>
    何老娘心下熨帖的要命，想著馮凝實在會辦事兒，省了她老人家一筆銀子。她嘴上卻不肯虧了禮數(shù)，笑，“這豈不是叫你請我們了？”

    馮凝是個溫和性子，心下喜悅，面兒上也并不大說大笑，他溫言淺笑，“倘每日都能有此等喜事，我情愿每日請吃酒。”

    何老娘也便沒再爭這個，只是叫周婆子提前搬出窖里的好酒燙了。

    何老娘又對馮凜馮凝道，“你們在碧水縣無房舍，不如就讓阿燦他們住到家里來，以后孩子們上學(xué)彼此也有個伴兒。再者，孩子們功課上的事兒，就近就能問阿冽他爹了，也便宜不是。”他家是不準(zhǔn)備讓阿念何冽住宿走讀的，何老娘便順嘴說了。當(dāng)然，估計馮家是不會偌厚臉皮將四個孩子都托付給她家滴～

    馮凝笑，“不瞞您老人家，這次來一則是送他們幾個小的考試，二則也是想著在碧水縣置些房舍產(chǎn)業(yè)，畢竟以后族中小子們，倘天資尚可便要來念書的。以后少不得您老人家多照應(yīng)了。”

    見馮家已有打算，何老娘笑，“親戚間，本就應(yīng)該的。”

    芙蓉樓是碧水縣最有名最高檔的飯店了，何冽心心念念的紅燒肘子這回總算是吃著了。因孩子們都考上了書院，家里頗是熱鬧，用過午飯，孩子們也不睡午覺了，就在何子衿先前的耳房前的薔薇花架下說話兒，何冽道，“這肘子味兒好吧？”他小時候在人家席面兒上嘗過一口，就再也忘不了了?？上к饺貥堑臇|西太貴，家里等閑不會買來吃的。

    何炎道，“是不錯，還有對蝦味兒?！?/br>
    “哪里有蝦，我怎么沒見著?！?/br>
    “我說是有對蝦的味兒，里頭是沒蝦的。”

    何冽覺著稀奇，“難不成燉肘子里頭還放蝦不成？”還有，對蝦是啥子蝦喲。

    馮燦笑，“做菜時放進去，待菜成了再挑出來，也不為奇?！?/br>
    何冽咂舌，“還有這種事?！彼X著挺奇的。

    馮熠笑，“像咱們自家炒菜，蔥姜蒜放著是尋常，可也有許多講究人家兒，為了菜色好看，廚下做好了菜，再一根根挑干凈也是有的?！?/br>
    何冽聽著，頗覺開了眼界。

    小喜子在一畔道，“昨兒我去芙蓉樓定席面兒，見芙蓉樓那條街上還有個叫碧水樓的，那房子也新，那氣派，比芙蓉樓還大呢?！?/br>
    何冽道，“我從沒聽說過碧水樓，大概是新開的，在咱們碧水縣，還是芙蓉樓的招牌老?！?/br>
    孩子們書院都考上了，芙蓉樓的好酒好菜也吃過了，再去書院辦了入學(xué)手續(xù)，半月后開學(xué)，學(xué)費每位每學(xué)期十五兩，一年便是三十兩。比何老娘預(yù)估的每月二兩還要多，何老娘私下同余嬤嬤咂舌，“幸而如今家里日子尚可，不然當(dāng)真書都念不起?！眱蓚€孩子，光學(xué)費開支，一年便是六十兩。

    余嬤嬤亦道，“可不是，一個小學(xué)生一年的學(xué)費就是六畝上上等肥田哪，這還不包括書本筆墨?！?/br>
    何老娘嘆，“尋常的一進小院兒可以買一處了?！?/br>
    “是啊?！敝髌蛢蓚€感嘆一回“讀詩書，大不易”。

    馮家弄好入學(xué)的事，便與何家告辭。知道他家還要再來碧水縣置房舍，以后短不了來往，何老娘也就沒苦留，沈氏備了些土物做回禮，馮家兄弟客氣一二未再推辭，帶著孩子們謝過何家這些天的照顧，方上車走了。

    馮炎還與何冽道，“阿冽，過些天就能再見了，下次來，我?guī)ξr干來?！?/br>
    何冽道，“你可記著??！”

    大人們一笑，心下也高興孩子們能結(jié)下友誼。

    馮家這一走，家里事情是少了許多，可熱鬧了這小半月，突然之間冷清下來，大家還怪不習(xí)慣的。何老娘尤其感嘆，“老話說的對，多子多孫多福氣，這人家兒啊，非得熱鬧，方能興旺。”

    何子衿笑，“您老甭急，有那熱鬧到您老頭疼的時候?！?/br>
    何老娘笑，“我就盼著呢?！?/br>
    如今考試結(jié)束，眼瞅著就要去書院念書了，何恭索性給阿念何冽放了假。阿念仍帶著何冽每日看兩個時辰的書，并不因何恭給他們放假便到處瘋玩兒，何恭悄與沈氏道，“可見近朱者赤，有阿念帶著，阿冽這也養(yǎng)成好習(xí)慣?！?/br>
    沈氏笑，“是?！弊x書這事兒，孩子能懂得自律，實在是父母的福分。遠的不說，沈素少時為念書挨了多少打，幸而兒子在這上頭不像舅舅，沈氏能念了佛。

    夫妻兩個說些兒女的話兒，傍晚沈山過來，手里還帶了幾個燒餅肘子rou，何冽道，“阿山哥，我正說過去找章嫂子要燒餅裹rou吃呢。”阿念何冽都愛這一口，家里并不禁孩子們的吃食，他們只要饞了便去章嫂子那里，反正是自家生意，便宜的很。

    沈山笑，“知道你要去，我這就順腳兒給你帶來了?！苯泻钨c阿念去吃燒餅了。

    沈山過來，一則是交上個月的賬，二則還有事與沈氏說，“前兒有事去碧水樓吃飯，現(xiàn)今碧水樓里有幾樣菜，倒與咱們大姑娘做的有幾分相仿?！?/br>
    沈山是知道何子衿于皰廚上頗有天分的，就是如今鋪子里他媳嫂做的燒餅配醬肘子的吃法兒，也是何子衿先提起來的。何子衿自大些開始學(xué)廚，便時不時就搗鼓出個新鮮菜式來，反正沈山這輩子是見都未見的那些做法兒吃法兒。都說何子衿是自書上學(xué)來的，好吧，沈山字倒是識一些，他也不看什么廚藝的書，只是他覺著，天下看書的人那么多，怎么偏何子衿能整出些好菜呢？沈山心下是有些疑惑，不過，他是個聰明人，這些事心下想想便罷了，并不會說出口。何況，女孩子家，會些廚藝本領(lǐng)也是好事。但如今有人學(xué)著何子衿的菜來做買賣，當(dāng)然，這是食肆行常見的事，你家有好菜，別家偷師學(xué)了來，不算啥。何子衿以往年紀(jì)小，還是去歲才開始被允許做菜來著，如今碧水樓方學(xué)去，學(xué)的不算快了。

    此事，沈山不曉得便罷了，既曉得，沒有不說一聲的理。

    沈氏想了想，命人喚了何子衿過來，叫閨女也經(jīng)一經(jīng)事，何子衿聽沈山說了這事兒，問，“就是與芙蓉樓在一條街，新開的碧水樓么？”

    沈山笑，“大姑娘也聽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