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這讓我突覺腹中饑餓,不由得也使勁嗅了嗅——猛然間想到濟(jì)清的尸身也在里面,如果真嗅到什么rou味,估計濟(jì)清的可能性更大,不由得又一陣劇烈的惡心,趕緊閉住呼吸。 “伙房在哪兒?”叔父問眇目和尚道:“你帶我去伙房看看?!?/br> 眇目和尚瞥了一眼天然禪師,天然禪師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你帶陳相尊過去瞧瞧?!?/br> “對了,忘了收拾那一幫兔崽子了——咦?!”叔父突然罵了一句:“這幫賴種們,都躥了?”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劉解放、衛(wèi)紅等人早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大禍已經(jīng)釀成,應(yīng)該是趁早溜了。 我心中一陣悻悻。 去伙房的路上,叔父問眇目和尚道:“你跟濟(jì)清熟不熟?” “也不算太熟?!?/br> “那誰跟他熟?” 我現(xiàn)在一聽“熟”這個字眼,就覺得惡心,忍了半天,光想捂起來耳朵。 眇目和尚說:“濟(jì)清向來都是獨(dú)來獨(dú)往,不好與人打交道。廟里的人,沒幾個跟他熟悉——不過,外面有個老頭倒是常來找他?!?/br> “外面的老頭?” “對,一個又聾又啞的老頭?!表鹉亢蜕邢肓讼耄f道:“前幾天還又來過一次?!?/br> “又聾又啞的老頭?!”我立即支起了耳朵,不由自主的想起來那個船公了。 叔父也急忙問道:“那老頭長啥樣?” “又老又瘦,不咋好看?!?/br> “你還知道啥么情況?” “這一說,我又想起來件古怪事,就是有點(diǎn)嚇人。”眇目和尚神神叨叨的看了看四周,還打了個哆嗦。 叔父不耐煩道:“你說!” 眇目和尚壓低了嗓音,說道:“有天夜里,我睡得晚,從伙房經(jīng)過——濟(jì)清就睡在伙房邊上的小屋里——那天夜里,我瞧見濟(jì)清的屋里有燈光,而且還有三個人影映在了窗戶上,其中一個很矮小,好像還扎著辮子,是個女孩兒!廟里怎么會有女的?我覺得奇怪,就忍不住過去了——結(jié)果敲開門一看,你們猜怎么著?” “廢話!”叔父瞪眼道。 “屋里只有濟(jì)清和那聾啞老頭!”眇目和尚吸了口冷氣,又看了看四周,就像防備什么人似的。然后說道:“我在屋里踅摸了半天,都沒發(fā)現(xiàn)什么小女孩兒,那屋里還冷呀,陰冷陰冷的,我就趕緊跑了!后來,我跟別人說起這件事,別人還都不相信,都說我是看花眼了,但我一直覺得不對勁兒……” 我和叔父面面相覷。 不會再有錯了,那又聾又啞的老頭,一定是那個船公!那小女孩兒的身影,一定是那個鬼丫頭! 可濟(jì)清老和尚和他們又有什么瓜葛呢? 我和叔父本來就不清楚那聾啞船公的來頭,現(xiàn)在又多了個濟(jì)清和尚,可他們卻全都死了! 不覺之間,我的心頭已掠上一絲陰霾——隱隱之中,仿佛有一張大網(wǎng)正朝我們叔侄投下,而我們還不知道撒網(wǎng)的人是誰,又為了什么…… 第120章 禪院紅劫(十四) “你們說這事兒怪不怪?”眇目和尚道:“雖然我一只眼不濟(jì)事,可是另一只眼總不會看錯?明明在外面瞧著有個小姑娘,進(jìn)去以后怎么就沒了呢?” 我和叔父各有心事,都沉默不語,眇目和尚嘟囔了幾句,便也住口。 不多時,眇目和尚忽然停住腳步,伸手一指,道:“就是這里了。” 這里是大寶禪寺中院西廂,有三四間矮房相連,眇目和尚說有一間是堆放干柴、煤灰的,有一間是存放蔬菜糧食的,有一間是生爐做飯的,再有一間就是濟(jì)清老和尚的臥室了。 我和叔父挨屋探查,都看的非常仔細(xì),卻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也沒有尋見什么王八烏龜。 柴房里有幾個水桶,經(jīng)眇目和尚辨認(rèn),有一個是去年濟(jì)清放過烏龜?shù)?,但瞧上去和尋常的水桶也沒有什么兩樣。 我們把濟(jì)清老和尚的臥室留到最后去看。眇目和尚說什么也不肯進(jìn)去,神神叨叨的說不舒服,非要在外面等。 那屋子不大,幾乎是環(huán)堵蕭然,家徒四壁,只有在靠北墻的地方擺放著一張窄小的木板**,此外,別的家具、飾一概沒有。 一件換洗的僧衣掛在墻上,一雙布鞋晾曬在窗臺上,除了都很破舊之外,便再無別的出奇之處。 “味兒不對?!笔甯改⑵蹋蝗粨u了搖頭,強(qiáng)調(diào)似的又說了一句,道:“這屋子里的味不對!” 我仔細(xì)嗅了嗅,屋子里并沒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四周異常干凈,**鋪整整齊齊,地面毫無雜物,天花板上也幾乎是纖塵不染,哪里有什么味道? 我忍不住問道:“大,你聞到什么味兒了?” 叔父道:“啥味兒也沒聞見!” 我道:“那您說味兒不對?” “就是什么味兒都沒聞見,才不對頭!”叔父道:“一個人住的屋子里,咋會啥味兒都沒有嘞?” 我猛然醒悟,確實,一個人住的屋子里,怎么會什么味道都沒有?! 而且也太干凈了? 山上的簡陋小屋,沒有蚊蟲,沒有螻蟻,犄角旮旯里連蛛網(wǎng)都沒有,太不正?!恰?/br> 除非什么,我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脊背突然有些發(fā)寒。 “?。 ?/br> 一聲尖利的慘叫驟然傳來,嚇得我和叔父都是一哆嗦。 “走!” 我和叔父都聽出來了,那聲音是衛(wèi)紅的! 她竟然還沒有離開大寶禪寺。 外面的眇目和尚也嚇得不輕,見我和叔父出來,便白著臉迎了上來,慌里慌張道:“有人在叫……” 聲音就在附近,但是叫喊的太過于突兀,急切間并不能分辨出具體位置。 正在我和叔父四處觀望的時候,又有幾聲慘叫傳來,或男或女,聲音噪雜卻清楚,我和叔父轉(zhuǎn)身便往大寶禪寺北苑奔去。 大寶禪寺是斜跨山溪,依偎山壁而建,分前院、中院、后院,后院又分東苑、西苑。 其中西苑很大,沒有院墻,山壁就是院墻。西苑中花草樹木叢生,有竹林,有花圃,有木橋,有藤閣,又有山溪穿流而過,怪石嶙峋,景致清幽…… 我和叔父無心欣賞,奔跑甚快,眇目和尚不敢一個人留在原地,大呼小叫的跟在我們后面追。 剛剛穿過竹林,跳過木橋,我們便瞧見一群人朝我們涌來——正是先前那群在廟里鬧事的激進(jìn)分子。 我和叔父停住了腳步,站在橋頭,看著這群人往跟前跑。 幾乎所有人都像是打了敗仗一樣,各個神情慌亂,爭先恐后……衛(wèi)紅被幾個女青年攙扶著跌跌撞撞的跑,臉色白的嚇人,嘴唇一個勁兒的哆嗦。 “站住!”叔父大喝一聲,如舌綻春雷,驚得四周林鳥亂飛,潰奔的眾人也都停了下來。 “一群小賴種們,還沒走啊,又干啥壞事了?!”叔父站在橋頭,朝眾人怒目而視。 眾人呆呆的看著我和叔父,都像是嚇傻了似的,沒一個吭聲的。 “哎呀,累死我了,阿彌陀佛……”眇目和尚喘息著趕了過來,瞧見眾人,便一縮頭,躲在了我和叔父身后。 我和叔父不怕這群人,廟里的和尚卻怕的要命。就算是這群人剛剛放火燒了廟里的大雄寶殿,和尚們也不敢吱聲。 “血!”突然有人指向橋下的山溪,驚叫道:“流到這里了!” “呀——”又有幾個女青年尖叫起來,各個都怕的五官扭曲。 我往溪水中一看,果然有一抹殷紅順流而下,去勢緩慢,漸行漸散,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連帶水腥味,鉆進(jìn)鼻孔,十分的不受用,我不由得臉色一變,望向眾人,失聲道:“你們殺人了?!” “快跑!”有人大喊一聲,就沖木橋奔了過來,眾人紛紛尾隨。 “想跑?嘿嘿!”冷笑聲中,叔父猿臂輕舒,抓住沖在最前面的人,往后大力擲去,只聽“哎唷”幾聲,坐倒了一大片。 “先放火,又殺人!真是頭頂長瘡,腳底流膿,一群壞透了賴種!”叔父目露兇光,道:“今天撞到老子手上,誰也走不了!” 先是一陣沉默,繼而群情激奮: “我們沒殺人?。 ?/br> “老先生,您也快跑!畜生吃人了!” “是啊,是啊……” 眾人紛紛亂嚷起來,模樣又著急又驚恐,還帶著三分可憐,幾個女的哭哭啼啼,另有幾個男的也快落淚了。 我忍不住問道:“什么畜生吃人?” “是烏龜?!毙l(wèi)紅哆哆嗦嗦道:“烏龜吃了劉,劉解放,就,就在后面的池、池塘里……” “阿彌陀佛!”眇目和尚驚叫著,一屁股坐到地上,閉上眼連連念起佛經(jīng)來。 我也倒抽一口冷氣,往人群中望去,果然不見劉解放的身影。 叔父一閃身躥到衛(wèi)紅跟前,抓住她的肩膀,急問道:“池塘在哪兒?” “那兒!”衛(wèi)紅忍痛伸手往后指去。 “我沒說走,誰要是敢走,試試!”叔父朝眾人吼出這句話后,便不再發(fā)一言,飛身疾走,我也趕緊跟上。 血?dú)庠絹碓綕猓皇畮渍蛇h(yuǎn),我便瞧見了一方碧綠如玉,鏡子也似的水面,迅即又瞧見了一大片猩紅血色! 再走近幾步,我的心便砰砰亂跳了起來! 我瞧見一只磨盤大的黑背烏龜漂在水面上,頭如人腦,口若碗大,嘴角血跡斑斑,正一張一合,嗤嗤有聲的啃食著一具浮尸——從衣服上可以看出那浮尸正是劉解放,只不過他的臉皮和頭皮已經(jīng)沒了,白森森的頭顱骨露在陽光下,一陣晃眼! 那大烏龜似乎聽到了我和叔父臨近的動靜,停了啃食的動作,仰起腦袋緩緩的朝向我們——剎那間,寒意撲面,兩道幽光一閃而逝……恍惚中,那大烏龜?shù)哪X袋又垂了下去,繼續(xù)啃食劉解放的尸身。 “嗤嗤……跐溜,吸——” 青天白日,四周安靜極了,只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伴隨著那黑褐色腦袋的蠕動,頻繁響起。 對那烏龜來說,似乎周圍的一切都無關(guān)緊要,只有吃人,才有意義。 我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腦子里各種念頭閃掠而過,什么都抓不住。 半晌,我才喃喃說道:“劉解放他們?yōu)槭裁磿艿竭@里?”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響起,我回頭看時,卻見是天然禪師,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我的身后,我竟茫然不知。 他的身后跟著幾個小沙彌,還有那眇目和尚,各個都瞧見了這情景,各個都嚇得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