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那兩男兩女仍舊是不吭聲。 “不說話?!”薛笙白獰笑一聲,道:“剛才是你們把我們當猴耍,現(xiàn)在可要貓戲老鼠了!再不說話,我叫你們嘗嘗薛家的‘蟾衣粉’!” “要殺人就快點!”身量稍矮那男子大聲道:“怕你什么狗屁‘蟾衣粉’!” “看來這位小兄弟還是年輕啊。”計千謀笑呵呵的往前走了兩步,溫聲說道:“這蟾衣粉是毒,一種奇毒,不叫你死,只叫你變個樣子。知道為什么叫‘蟾衣’嗎?‘蟾衣蟾衣’,就像那蟾蜍的皮,一身的疙疙瘩瘩!你們要是中了這蟾衣粉的毒,就會變得跟那蟾蜍一樣,臉上、胳膊上、身上、腿上甚至手心、手背、腳心、腳背、眼皮子上全都長疙瘩!不疼,只癢,你還不能撓,一撓就流膿!嘖嘖……” 計千謀說話慢吞吞的,語氣溫和,面色和藹,可是我在旁邊早已經(jīng)聽得脊背發(fā)寒,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就像是自己已經(jīng)中了那蟾衣粉的毒似的! 只聽計千謀繼續(xù)說道:“男人或許不怕這毒,可惜這兩個嬌滴滴的女娃娃,長得可都不丑啊,你說說她們將來怎么見人……” 那兩個女人早已經(jīng)是面色慘白,那“阿冰”突然一揚手,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我站的地方離她近,也早就覺得她神情不對,眼見如此,立即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道:“別!” “你放開!”她惡狠狠的瞪著我。 “你不用死?!蔽艺f:“只要你說出來你為什么存心害我們?!?/br> “我存心害你們?”她冷笑道:“誰曉得你們是哪里來的惡人?!” “我們不是惡人?!蔽艺f:“那rou蟲是不是你們弄的?” “什么rou蟲?”她掙扎著,喝道:“放手呀!” 我道:“你快說罷,你打不過我們的?!?/br> “呸!”她突然啐了我一口,罵道:“一直抓著我的手做什么?!不要臉!” 我臉上大熱,心中惱怒:好,不叫我抓你手是,我也不想! 我手捏脈門,使勁用力,她“啊”的一聲輕呼,手掌不由自主的攤開,掉在地上一件物事——我松了她的手,把那東西撿起來看,卻是柄兩寸來長的烏金鏢。 “咦?。俊笔甯盖埔娔菫踅痃S,吃了一驚,急忙上前拿在手中,細細端詳,片刻后,又翻眼看向那“阿冰”,道:“你跟范宗是什么關(guān)系?。俊?/br> 那“阿冰”吃了一驚,愕然的看向叔父,叔父冷笑道:“這鏢有個明堂,打出去以后,能發(fā)出一聲怪嘯,驚人心魄,叫人悴不及防——正是蘇北古武世家范氏赫赫有名的‘雁過留聲’”! 說著,叔父突然甩手,只聽“嘎”的一聲怪叫,眾人驚悚中,有道烏光擊中那“阿冰”身后的大樹,“嗖”的洞穿而過! “你,你怎么會范家的鏢法?”那“阿冰”驚愕之極的看著叔父。 許丹陽也稍稍吃驚,道:“前輩,他們是蘇北范家的人?” 叔父瞪著那“阿冰”,道:“到了這時候,還不認?” “阿冰”的性子十分執(zhí)拗,仍舊是追問叔父:“你怎么會范家的獨門鏢法?” 叔父道:“范宗教過我!” “你說謊!”那“阿冰”大聲道:“這是范家的獨門鏢法,絕不外傳!你,你是從哪里偷學來的?!” “呸!我這輩子最恨偷和搶!”叔父啐了一口,道:“我跟范宗有交情,我教過他幾招我的本事,他也還了我?guī)渍蟹都业谋臼隆S衼碛型?,誰也不欠誰的情?!?/br> “這……”“阿冰”怔怔的看著叔父,一時間似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叔父又問道:“你是范宗的閨女?這幾個是你的兄弟姊妹?” “阿冰!”那被叫做“復哥”的人突然叫道:“別跟他說話!他是在套你的話!” 那“阿冰”本來還想張嘴說話,聽見“復哥”如此言語,立時又閉緊了嘴巴。 “呵呵……”計千謀突然皮笑rou不笑道:“江湖上傳言,范宗這人的行還是很說得過去的,沒想到卻養(yǎng)了這么一窩壞東西!從來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可見這個范宗的名聲假的。” 叔父皺了皺眉頭,道:“范宗為人很可以,名聲不假?!?/br> 計千謀朝叔父眨眨眼,道:“看來他連您都給騙了,那是個資深的偽君子??!” 叔父見計千謀似乎是話里有話,便不再吭聲了。 那“阿冰”卻大怒道:“你才是偽君子!” 計千謀道:“我又沒有生出來壞東西,怎么會是偽君子?養(yǎng)不教父之過,你爹沒有管好你們,那就是他不好,他就是偽君子?!?/br> “你們才是壞東西!”那“阿冰”大聲道:“我爹好的很!我也好的很!” 計千謀點點頭:“那你是承認范宗是你爹了?” “阿冰”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計千謀套了話去,她使勁咬了咬嘴唇,幾乎咬出血來,恨恨道:“老jian巨猾!我爹就是范宗!怎么了?!本姑娘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范瞻冰!你們殺了我們!殺了我們,范家、江家、茅山派都不會饒了你們!” “江家?茅山?”叔父詫異道:“我知道紅葉俗家姓的是江,你們跟紅葉有啥關(guān)系?” 范瞻冰冷笑道:“你又認識紅葉道長了?你是不是想說你還會些茅山派的本事?” 叔父點點頭,道:“我還真會些茅山派的本事,一竹老道我們兩個切磋過。” 叔父本來是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但是在范瞻冰那里聽起來卻像是故意嘲諷戲弄。 那范瞻冰怒道:“你一把年紀,欺凌戲弄小輩,算什么本事?!為老不尊!無恥下流!” “哈!”叔父怒極反笑,環(huán)顧眾人道:“我行走江湖恁么多年,罵我心狠手辣的有,罵我刻薄陰毒的有,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我為老不尊、無恥下流的!” 我解釋道:“范同志,我們真認識茅山一竹道長,今天才從茅山上下來?!?/br> “誰跟你是同志?!”范瞻冰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你!”我氣的直接不理她了。 “你跟他們啰嗦什么?!”薛笙白不耐煩的擠到叔父前面,道:“我管你們是范家的還是江家的還是茅山的,再不老老實實交代,我就下藥!” “起開!”叔父一揚手把薛笙白推了個趔趄,瞪眼道:“除了生養(yǎng)我的,比我本事大的,沒人敢在我陳漢琪面前大呼小叫!你再敢這么跟我叫喚,我弄死你!” 薛笙白呆了呆,忍氣吞聲不敢再動。 “你是陳漢琪?”那被叫做“復哥”的男子突然間驚聲問道:“哪個陳漢琪?” 袁重山道:“江湖上有名有號的相脈閻羅陳漢琪便是他。而今他是念著舊情,自持身份,不對你們下手,可你們別惹惱了他。” “相脈閻羅陳漢琪?!”那“復哥”又驚又喜的盯著叔父,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啊……阿冰,他是陳漢琪陳相尊!” 范瞻冰瞧著叔父,神情也異樣了起來。 叔父詫異道:“啥怪不得?” “前輩!”范瞻冰突然翻身跪倒,沖我叔父盈盈一拜,道:“晚輩有眼不識泰山!” 那范瞻冰如此前倨后恭,我們都不禁吃了一驚,只有叔父神色略顯淡然,道:“你這是干啥?起來!” 范瞻冰道:“要是沒有您,就沒有我,剛才晚輩說話難聽,真是不該?!?/br> “不怪你?!笔甯傅溃骸澳阋膊恢牢沂钦l?!?/br> “沒有陳漢琪,就沒有她?”薛笙白小聲嘀咕道:“這是陳漢琪的私生女?” 第158章 消弭無形(三) 我心中不由得打了個鼓:不會?叔父向來都稱自己是童子身的,往哪里會生這么個漂亮的女兒?而且看范瞻冰的樣子,和叔父長得也不像啊。 薛笙白說話的聲音雖小,可是范瞻冰也聽見了,臉色頓時變得囧紅。 “胡嚼啥呢?!”叔父瞪了薛笙白一眼,道:“二十年前,范宗和他媳婦兒在湘西遭了難,我出手幫了一把,所以才結(jié)下的交情!那時候,范宗的媳婦兒懷著孩子——就是你了?” “對?!狈墩氨f:“就是晚輩。這事兒我爹娘曾經(jīng)多次提到過,我也記得清楚,可是我實在是沒想到能在這里遇上您?!?/br> “嗯?!笔甯赣謫柲恰皬透纭钡溃骸澳銊偛耪f怪不得也是這意思?” “不是?!蹦恰皬透纭蔽⑿Φ溃骸拔业囊馑际?,怪不得一掌就打飛了我,原來對手是相脈閻羅!我本來沮喪的很,想死的念頭都有了,可現(xiàn)在感覺神清氣爽,沾沾自喜!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還不夠格跟相脈閻羅交手呢,我今天算是揀著了!” “馬屁精!”薛笙白低聲嘟囔了一句。 叔父只當沒聽見薛笙白的話。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叔父的臉色已經(jīng)緩和多了,問那“復哥”道:“你叫啥名字?你的本事……你不是范家的?” “晚輩不是范家的?!蹦恰皬透纭钡溃骸凹腋附幔t葉道長是兄弟。晚輩江道復,族中排行第十四,因此又稱江十四?!闭f罷一指那矮個兒的男子,道:“這是晚輩的族兄,江道成,別名江十三?!庇种杆娜酥凶詈蟮哪桥樱溃骸斑@是晚輩的兄嫂,茅山派的外門弟子,籍貫安徽阜陽,因為家臨潁水,所以姓夏,單名一個潁字?!?/br> “哦,這樣啊。”叔父道:“說了一圈,都不是外人。就這個夏潁,也和我們同吃一川的水,都沾個潁字。只不過我們吃頭,她吃尾。” 說罷,叔父上前解了那江道成的xue道——原來在叔父把他丟在地上的時候,順手封了他的xue道,所以他就一直沒能站起來。 xue道解開之后,那江道成和夏潁都朝叔父施禮問好,我也自己報了姓名,五大隊諸人似乎不愿意暴露身份,都不吭聲,江、范、夏四人察言觀色,也不理會他們。 叔父道:“除了你們四個,沒別的人了?” 范瞻冰道:“確實沒有了,只有我們四個來了。” 叔父道:“那說說,為啥要害我們?” “害你們?”那江道成瞪大了眼睛:“前輩怎么這么說?是前輩先動的手,而且把我們打得一敗涂地!” “那還不是你們先弄點蟲子,害死了我們這邊倆人!?”薛笙白憤憤道:“后面又一直學我們說話,你們是何居心?!” “蟲子?學你們說話?”江道復一愣,突然間臉色變得古怪起來,那范瞻冰也是同樣的表情,兩人相視幾眼,竟忍不住笑了起來。 江道成和夏潁也是忍俊不禁,四人“吭哧吭哧”笑成一堆,我和叔父面面相覷,不知他們何故發(fā)笑。 “笑什么笑?。俊毖习着溃骸敖裉觳徽f出個子丑寅卯來,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叔父也道:“別笑了!笑得我心里發(fā)毛!” 江道復忍著笑,道:“這事情實在是有些好笑。前輩,我看咱們是互相誤會了!” 叔父道:“誤會啥了?” 江道復說:“前輩剛才遇到的情況,是不是你們說一句話,四面八方都會有同樣的回音?” “是啊。”叔父道:“你說你們弄這些惡弄人的歪門邪道干啥?!” “那不是我們弄的!”江道復說:“前輩聽說過‘山語’嗎?” “山芋頭?!笔甯刚f:“不但聽過,還吃過。咋了?” “不是山芋頭?!狈墩氨Φ溃骸笆恰秸Z’。山水的‘山’,言語的‘語’。” 叔父愕然道:“那是啥東西?” 范瞻冰道:“就是這茅山腳下,這片林中獨有的一種邪怪。擅長模仿各種聲音,而且全都學的惟妙惟肖,真假難辨。我們也曾經(jīng)吃過它們的虧,這次來,就是為了除掉它們!” 我聽得瞠目結(jié)舌,五大隊諸人也全都不信,計千謀看向許丹陽,許丹陽沉吟著,緩緩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那袁重山道:“你們莫不是編造什么謊話哄騙我們?” 薛笙白道:“對啊,什么山語,我們聽都沒有聽說過!” 江道復不理會薛笙白,而是指著他們帶來的四色燈籠,朝叔父說道:“前輩看見這燈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