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插嘴道：“大師，如果那個怪人只是覬覦各門各派的絕技和寶物，似乎是沒有必要把人都給擄走？他直接去偷豈不是更省事？”

    空山大師聞言，皺眉道：“這也是貧僧疑惑的地方。但是若非為此，又有別種可能么？”

    第217章 開封賭城（十五）

    我也說不出有什么別的可能，但是沉吟片刻，仍舊是感覺此事疑點重重，無法解釋。我對空山大師說道：“如果元囯中前輩是因為要逃走所以才被打成重傷的，那就說明那怪人的本事比元囯中前輩高，本事高的人覬覦本事低的秘籍法寶，也有些說不過去?！?/br>
    “嗯?！笨丈酱髱燁h首道：“小友細致入微，言之有理。然那怪人自始至終，言行詭秘，行事也不能過分以常理度之?！?/br>
    叔父忽然說道：“老空山，你這千手千眼觀音像有別的好處沒有？”

    空山大師滿臉疑惑：“嗯？”

    叔父道：“這千手千眼觀音像在你們佛家弟子的眼里頭，肯定是無價之寶，但是在別人的眼里卻不一定。你說那個怪人幾次提到八角琉璃殿，就懷疑那怪人是在覬覦你這佛寶，但是，你這觀音像在我們眼中只能看看，只能拜拜，也沒有別的大用處，那怪人覬覦啥？難不成他想弄回自己家里拜？”

    空山大師和空海和尚都是一愣，繼而面面相覷，道：“我們師兄弟竟然沒有想到此節(jié)！這千手千眼觀音像雖是佛寶，但是對于修行卻并無益處，若說引人覬覦……”

    “這么大的物件，連藏都不好藏！也只有造反派喜歡，拿來要么燒了，要么砍了、砸了！一個術(shù)界中人，稀罕么？”叔父狐疑道：“老空山，別是你這殿里還藏著別的寶貝，你不說實話？”

    空山大師言之鑿鑿道：“除此佛寶外，再無其他！”

    叔父不信：“真的？”

    空山大師點頭：“真的！出家人不打誑語！”

    “少來！”叔父沒好氣道：“出家人不少打誑語！”

    “前者是權(quán)宜之策?！笨丈酱髱熉月詫擂?，道：“這次絕沒有！”

    “我可是好心啊?！笔甯傅溃骸澳氵@老空山比以前可不老實太多了，今兒連著誆我好幾回了。我實話告訴你，你這八角琉璃殿雖然是在外面被封死了，你那藏經(jīng)樓里的機關(guān)雖熱表面上看起來隱秘的很，但是，卻還是有不少外人知道的。你要是還有別的啥寶貝，趁早說出來，免得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我也覺得那怪人不會覬覦這么大一尊菩薩像，難不成還能從大相國寺里搬走？可如果不是為了千手千眼觀音像，又是為了什么？

    “琪翁休要危言聳聽！”空山大師卻不以為意，反而說道：“這寺中的機關(guān)地道，只有我?guī)熜值芏酥?！琪翁能誤打誤撞進來，已是非凡，不過那也是趁著我?guī)煹懿辉诓亟?jīng)樓的空檔。常人中能有幾個像琪翁這般大的本事？你說有不少外人知道，可真是大言欺人啊。”

    叔父急道：“你個老和尚，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空山大師只是微笑，并不相信，道：“要是真有外人知道，那早有造反派進來啦，琪翁啊，你不用恫嚇與我?！?/br>
    我忍不住道：“大師，我和叔父能找到這里來，并不是我們自己找到的，而是有人指引的！”

    “什么？！”空山大師和空海和尚聽見這話，終于悚然變色，驚聲問道：“此話當(dāng)真？！”

    叔父道：“我侄子老實，把話說出來了，咱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我們能找到藏經(jīng)樓里的機關(guān)，確實是有人幫忙，其實也不定是人，誰知道是啥東西，丟給我們了一張紙條，讓我們進藏經(jīng)樓里查看。我們進去以后才發(fā)現(xiàn)了藏經(jīng)柜里的機關(guān)。你們說，是不是有外人也知道機關(guān)和地道？”

    “有老鼠幫忙，我們才發(fā)現(xiàn)了機關(guān)?！蔽壹m正叔父道：“而且是有老鼠幫忙，我們才沒走錯岔道。”

    叔父折了面子，瞪我一眼，道：“你這孩子，今兒個恁的話多！你不吭氣沒人拿你當(dāng)啞巴！”

    我笑了一回。

    “老鼠？”空山大師和空海和尚又是一怔，道：“你們是說藏經(jīng)樓和地道里有老鼠？”

    我點點頭道：“是啊?！?/br>
    空山大師失聲道：“那怎么可能？！”

    “那咋不可能？”叔父道：“有個老鼠你也值得一驚一乍？這世上的老鼠比人都多！”

    “不，不，不！”空山大師連聲道：“別的地方有老鼠，本屬正常，可大相國寺中絕不可能有老鼠！”

    這次輪到我和叔父詫異了，叔父道：“為啥？難不成大相國寺里貓多？”

    空山大師道：“寺廟中不許養(yǎng)貓，怕其殺生。大相國寺中自然也沒有貓?！?/br>
    叔父道：“那為啥大相國寺里沒有老鼠？”

    空山大師道：“不要說是老鼠，別的蟲獸也一概不會有！”

    叔父怔道：“到底因為啥？”

    “兩位有所不知?！笨蘸：蜕械溃骸澳銈儚牡氐澜?jīng)過的時候，不是看見了三條岔道么？”

    我和叔父點了點頭。

    空海和尚道：“其中一條岔道通往這里，另有一條岔道則是通往一口古井的，大相國寺中無毒蟲蟻獸，皆是因為那口古井。”

    叔父道：“古井又怎么了？”

    空海和尚道：“那古井不是尋常的古井，而是一口鎖鎮(zhèn)邪物的井?！?/br>
    “哦？”叔父道：“井里鎖鎮(zhèn)著啥東西？”

    空山大師道：“窮奇。”

    “窮奇？！”我吃了一驚，與叔父面面相覷，這可是古來傳聞中的兇獸之一，可我只是聽過，并沒有見過。而且傳聞中，人們把窮奇形容的多種多樣，莫衷一是，具體它長什么樣子，是什么來歷，有什么習(xí)性，估計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才知道?？墒俏覍嵲跊]有想到，大相國寺中就鎖鎮(zhèn)著一只！

    叔父道：“窮奇這種東西都是傳的厲害，難道還會真有？”

    “歷來傳說窮奇是邪物惡獸，專吃好人，不吃壞人，反而還會給壞人捕獵東西，可以算得上是懲善揚惡的極致！但是，極少有人見到窮奇的真面目，所以都以為是世人空談妄說?！笨丈酱髱煹溃骸暗?，在許多年前，黃河水患，淹了大半開封城，死傷無算。洪水退去之后，卻又現(xiàn)出一怪物來，行走在泛區(qū)之中，也是專吃良善之輩，不理惡人，鬧得極其厲害。當(dāng)時，我大相國寺里的前輩住持是慎行禪師，他老人家本事極高，聽聞此事后，便出手施**力，將那怪物降服，并活捉回寺?！?/br>
    叔父道：“沒有殺了？”

    空山大師道：“當(dāng)時，也有許多人勸說慎行先師殺了那怪物，慎行先師卻說：‘好人身上有種味道，與惡人分外不同，這怪物必定是喜聞好人之氣，而畏懼惡人之氣，因此才專吃好人，不吃惡人。雖屬窮兇極惡，可也算得上是奇獸，可稱之為——窮奇。上天有好生之德，它的命不能喪于我手’。為此，先師不忍殺之，但是又不能放了它，于是便將其放在了寺中的一口古井之內(nèi)，鑄鐵為枷，銅網(wǎng)為蓋，石佛為鎮(zhèn)。從此，將那窮奇鎖鎮(zhèn)?！?/br>
    “費事兒！”叔父道：“要我就直接弄死！”

    空山大師道：“那怪的壽命倒是極長，雖被鎖鎮(zhèn)，然而卻始終不死，平素里只飲井水止渴，便能耐得住數(shù)月饑餓，不過身體愈發(fā)短小而已。但這窮奇的惡性極大，地道中但凡是有蟲蟻蛇獸經(jīng)過，便會受它威嚇，自行鉆入通網(wǎng)，下入井中被其吃掉！經(jīng)年累月，寺中的蟲蟻蛇獸便就此絕跡！而寺外的蟲蟻蛇獸感知寺中危險，也不會進來。因此貧僧才說，這寺中不會有老鼠?！?/br>
    叔父聽得“嘖嘖”稱奇：“你這老空山，還真能憋得住，井里養(yǎng)這么個怪物，居然一直沒跟我露底?！?/br>
    “古井在暗道中，說出窮奇的事情，就要把暗道的事情說出來?！笨丈酱髱煹溃骸澳鞘潜舅碌臋C密，如何能露？”

    “窮奇……”我在一旁暗自思忖，這怪物是與“梼杌”并稱的兇獸，世上既然有梼杌，那就有窮奇，倒也不是十分的駭人聽聞。就是不知道它長成什么樣子。

    不過，如果按照空山大師所說，窮奇惡性如此之大，那寺中確實不應(yīng)該會有老鼠的，可是我和叔父怎么會遇到老鼠？而且是兩只老鼠！

    難道，難道是那窮奇終于被餓死了？又或者是跑了？如果是跑了，總會有人發(fā)覺的？嗯……

    咦？！

    突然間，我的腦海中猛的閃過一道靈光，剎那間想起許多過往的事情來，脊背一寒，不禁失聲喊道：“不好！”

    叔父和空山大師、空海和尚都被我給嚇了一跳，叔父詫異道：“啥不好了？”

    我只覺自己胸中的一顆心“砰砰”亂跳，緊張道：“那，那個窮奇，估計是被人給劫走了?！?/br>
    “什么？！”空山大師滿臉驚愕，道：“這，這怎么可能？誰會來去劫走一頭兇獸？”

    我回顧叔父道：“大，你還記不記得那些‘神龜’、‘神龍’、‘梼杌’？”

    “咋不記得？”叔父一愣，繼而也臉色大變，道：“你是說異五行？！”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道：“那個怪人，十有八九就是異五行的人！”

    第218章 開封賭城（十六）

    我?guī)缀跻呀?jīng)可以斷定了，那個怪人來大相國寺不是為了千手千眼觀音像，而是為了窮奇！因為異五行的人最喜歡養(yǎng)各種奇詭怪物來做他們的圣獸！

    “不錯，不錯，十有八九！我咋就沒想到……”叔父喃喃道：“鬼谷，鬼谷……”猛然抬頭看我，道：“他們把蛇當(dāng)做是‘神龍’，把烏龜當(dāng)做是‘神龜’，馬人圭養(yǎng)了恁么多的斗雞，你說他們弄走馬人圭，會不會……”

    我道：“十有八九也可能做什么圣獸了！還有，開封城中失蹤的那些術(shù)界高手，或許都被異五行給控制了！”

    空山大師急道：“你們在說些什么？！什么異五行？什么賭城？神龍、神龜，都是些什么？！”

    “少廢話了！這要出大事！”叔父焦躁道：“快帶我去看看古井里頭還有沒有窮奇！”

    空山大師、空海和尚都是滿腹疑慮，見我和叔父焦急，情知是真有要緊事，便急急忙忙起身，帶著我和叔父從八角琉璃殿下了暗道，重回岔道口，奔中間那道去了。

    據(jù)空山大師所說，中間的那條岔道其實是通往天王殿的地下，出口便在天王殿中的韋陀天尊塑像座下，不過而今也被封死了。

    只那古井卻不出暗道，不露于外，就在地下。

    繞行婉轉(zhuǎn)多時，我終于瞧見一尊黑黝黝的佛像，用火折子照亮，見是個羅漢模樣。

    羅漢座下壓著銅網(wǎng)罩，銅網(wǎng)罩里陰氣撲面，冷颼颼的煞是森寒，叔父看了幾眼，道：“這就是鎖鎮(zhèn)窮奇的古井？”

    空山大師點了點頭，神色平靜了許多，道：“羅漢像還在此地鎮(zhèn)伏，銅網(wǎng)也未曾破損，哪里會有人將窮奇劫走？看來果然是兩位多慮了。”

    “別高興太早?！笔甯傅溃骸拔胰コ虺蛟僬f。”

    叔父把臉湊到銅網(wǎng)罩前，從縫隙里往井下去看，觀察了許久，叔父回頭道：“井里頭啥動靜也沒有！就一汪黑水！”

    空山大師道：“那怪剛被鎖鎮(zhèn)在井中的時候，還要嘶叫、鬧騰，時日久了，食不果腹，又掙扎不出，便消磨了性子，寧平了戾氣，既不嘶叫，也不鬧騰，因此無有動靜?！?/br>
    叔父站起來，看了看那尊羅漢像，若有所思，半天問道：“這羅漢像有幾斤幾兩重？”

    空海和尚道：“怕不得千兒八百斤?！?/br>
    叔父點點頭，回顧我說：“道兒，你來，咱們倆把這羅漢像給挪挪。”

    “中。”我也覺得有必要挪開佛像，仔細看看井里頭的情形才能放下心來。

    空山大師和空海和尚卻大吃一驚，連忙阻攔，道：“琪翁，你這是要作甚？！”

    叔父道：“你這羅漢像不過千兒八百斤重，挪走不費多大力氣，把這銅網(wǎng)罩揭開也不費吹灰之力！我怕有人已經(jīng)把窮奇給弄走啦！”

    “無稽之談！”空山大師道：“誰會來劫走這么個怪物？劫走它又能做什么用？”

    “你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叔父道：“就像那怪人弄走開封城恁么多的術(shù)界高手，你不也想不通他是為了啥？我告訴你，這真是件大事兒，元囯中都出了人命啦！不然我和我侄子閑的瘋了，跑到你這邊玩耍？”

    空山大師躊躇道：“萬一那怪還在井中，你們把羅漢像移開，銅網(wǎng)罩打開，縱走了那怪，該當(dāng)如何？貧僧豈不成了罪人？”

    “看你那成色！”叔父“啐”了一口，不屑的說道：“慎行禪師能制得住它，我就制不住它？咱們四個都在這里，它天天吃不飽東西，還能叫它打上來，跑走嘍？”

    “這……”空山大師無言以對。

    空海和尚道：“師兄，陳相尊說的倒也有理，不如開井一看，反正那怪還被井中的鐵鏈鎖著，料不會出事?！?/br>
    空山大師“嗯”了一聲，道：“那就看。”

    叔父和我立時動手，各執(zhí)一側(cè)，蓄力發(fā)勁，將那羅漢像給抬到旁邊，然后又揭開銅網(wǎng)罩，把井口徹底給露了出來。

    這口古井不小，徑口足有三四尺，撤了羅漢像和銅網(wǎng)罩之后，井中寒氣便無阻礙，因此井口處更顯的陰冷。

    而且正如叔父所說，井中平靜至極，丟下一只火折子下去，也不過是照見了黑洞洞的底，火光熄滅，扔無動靜。

    我又拿出鐵釘，朝著井中打出了兩枚，依舊不見有任何回應(yīng)，我深感不安，道：“大，有些不大對勁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