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金翅是什么？”

    引官道：“是一種擅撕咬的雀?！?/br>
    我道：“這樣說來，支字號賭房里的賭物，其實就是十二生肖對應(yīng)的動物。令字號賭房里的賭物，就是四季中的常物?！?/br>
    引官道：“是的。這十六賭房，賭的就是靈性通透程度，靈性越高，勝率越大，所以，稱之為賭靈?！?/br>
    我頓時默然，不由自主的就想到，如果是蔣家的人在這里，恐怕會賭無不勝？

    叔父卻譏諷道：“丑牛沒有，就用地牛代替，寅虎沒有，居然用貓崽子冒充！辰龍也沒有，就拿王八來頂包，午馬弄不來，弄了馬陸來湊數(shù)，你們也真是不含糊啊?！?/br>
    引官道：“牛、虎、馬都是有的，只不過，能賭這三種的賭客，已經(jīng)死絕。至于龍，龍龜本不分彼此，龍生九子，就有一龜?！?/br>
    “你就噴！”叔父“哼”了一聲，道：“我問你，酉號賭房里頭，有沒有個人叫馬人圭？”

    引官道：“馬先生么，數(shù)月之前，他賭敗了，現(xiàn)今也不知道去何處了。估計，過些日子還會回來?！?/br>
    “馬人圭是斗雞斗敗了么？！”叔父吃了一驚，道：“他可是開封城的斗雞魁首！誰能贏得了他？”

    “正是斗雞斗敗的?！币傩Φ溃骸皠贁∧吮页Ｊ?，更何況，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在開封城中稱王，在賭城之內(nèi)未必仍舊是第一。不過，馬人圭確實是個中高手，連莊三月有余，可惜敗在了紀(jì)大的手中。”

    叔父臉色陰沉，道：“那秋房之中，是不是有個叫杜秋興的人？”

    引官點頭道：“有?！?/br>
    叔父道：“他現(xiàn)在還在這里不在？”

    引官答道：“他也敗了，而今也不知去處?！?/br>
    叔父的臉頰抽搐了一下，突然冷笑道：“連他也敗了！看來你們這里還真是藏龍臥虎啊！”

    引官笑而不語。

    既然馬人圭和杜秋興都曾經(jīng)來過這里，那就證明我們之前分析的不錯。

    我問那引官，道：“請問住在這一層中的羅先生，是賭什么的？”

    引官道：“您問的是這一層盡頭，右側(cè)十六丈房中的羅先生么？”

    “對！”我點頭，道：“就是他！”

    引官道：“羅先生是支字號賭房中的大贏家，而且不是一房贏家。迄今為止，他已賭遍八房，無一敗績?！?/br>
    我吃驚道：“他一個人，能賭八房？”

    引官道：“這里對賭毫無限制，四層之中，賭房之內(nèi)，可以隨便出入。只要手段高明，即便是從第一層，賭到第四層，也是有全勝的可能的?！?/br>
    叔父道：“他的本事也不咋樣啊，居然能連贏八房？”

    引官道：“羅先生別的本事好不好，倒不知道，賭的本事還是高明的?！?/br>
    叔父道：“他贏了八房都無敵手，得到了啥好處？”

    引官詭譎的一笑，道：“第一層的賭客，賭的最俗，是為財；第二層的賭客，賭的稍雅，是為氣；而這一層的賭客，不為財，也不為氣，但是，如果你贏了，財、氣都?xì)w你。而且，這也不是最妙的，最妙的好處，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貴客一賭便知?！?/br>
    “作怪！”叔父怫然不悅，道：“賭命在哪里賭？咋個賭法？！”

    引官道：“下到第四層，令有引官指引?！?/br>
    我生怕叔父現(xiàn)在就去第四層賭命，便急忙扯了扯叔父的手，道：“大，咱們還是先去找羅先生。”

    叔父“嗯”了一聲，道：“中?！?/br>
    那引官道：“兩位貴客若有需要，隨時召喚小人，吩咐便是?！?/br>
    第232章 城摞城下（八）

    我和叔父也沒再搭理那引官，徑直穿過第三層的廊道，走到盡頭，見右側(cè)果然有個拐角處可以進(jìn)去。

    進(jìn)去之后，內(nèi)里也是一間又一間的屋子，但看樣子不是賭房，而是居所。我和叔父忖度著距離，約摸著到了十六丈的地方，便停了下來。

    那屋的門是木質(zhì)的，我和叔父悄然走近，貼門而立，先靜聽里面的動靜。

    “好了?！崩锩婧鋈粋鞒鲆坏琅说纳ひ簦骸皞诮o你弄好了，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傷的！？”

    這房子看起來隔音效果應(yīng)該是非常好的，如果不是我和叔父修行六相全功修得聽力過人，又貼在門口，還未必能聽得到。不過我和叔父在外面偷聽，里面的人就聽不到動靜了。

    “沒事?！币粋€低沉蒼老的男人嗓音答道：“就是有點不太小心。”

    我心中一動，這個聲音正是那個老頭的。

    “你也要學(xué)那個賴種么？！”女人的聲音又尖又高，就像是在大聲吵架一樣，厲聲道：“什么都不告訴我？！好啊，那你死在外面去，以后什么都別跟我說！”

    “小錦，你看看你，怎么又生這么大的氣？”那老頭溫言說道：“我不是要瞞著你，就是不想讓你替**心。我跟他怎么會一樣？你該知道我的心的。”

    “哼！”女人仍舊是余怒未消，道：“我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現(xiàn)在還用得著我，我也不算人老珠黃，所以你還肯低聲下氣的哄我，等到哪天，你用不著我了，我的姿容也不再了，你還不是一走了之？！”

    “唉……”那老頭嘆息一聲，道：“這么多年了，你總是這么說，可我那次走過？我真想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你看看！”

    女人大聲道：“那你怎么疑疑哎哎的不說？！”

    “你不要提那么大勁兒嘛?！崩项^依舊是溫吞吞的聲音，道：“閨女還在里面休息，她受了傷，又在湖里嗆了水，身子正弱，不要攪了她。”

    “你還知道心疼閨女！”那女人的聲音果然輕了些，但依舊是蘊含怒氣，道：“你這傷口和閨女身上的傷一樣，到底是什么暗器弄出來的??？”

    我心中一動，他們女兒也受了暗器之傷，還和這老頭的一樣，難不成他們的閨女就是先前的那個假明瑤？她真是假的?。?/br>
    那老頭遲疑著不說，那叫做小錦的女人又開始大聲嚷嚷：“你是不是有什么別的事兒瞞著我？！”

    那老頭道：“好，好，你不要生氣了，我告訴你，我告訴你，傷我的人，是麻衣陳家的人?！?/br>
    “麻衣陳家？！”那小錦尖聲道：“你怎么知道是麻衣陳家的人？”

    那老頭道：“喏。這是閨女一直捧著的木偶，趁她昏睡時，我拿了過來，這男偶上寫的明白，是麻衣陳家的陳弘道，那不是陳漢生的兒子么？我在湖邊遇到的兩個人，一個四十多歲，一個二十歲出頭，長得模樣和這男偶十分相似，肯定就是陳弘道無疑?！?/br>
    小錦道：“閨女說過，相脈閻羅陳漢琪和神斷陳漢生的長子陳弘道在開封尋找賭城，既然一個是陳弘道，那另一個就是陳漢琪了？”

    那老頭道：“正是?！?/br>
    小錦道：“那你這傷口是陳漢琪傷的？”

    “不是。”那老頭的語氣頗為尷尬，道：“我這傷口，是那個陳弘道用暗器弄出來的?！?/br>
    “陳弘道，嘿嘿……”那小錦忽然厲聲道：“你去見麻衣陳家的人，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要是告訴你了，你會讓我去么？”那老頭道：“我拿著木偶坐在湖邊，是碰運氣，我想著未必能遇上他們。我也想瞧瞧，麻衣陳家的本事究竟是不是像傳言的那般厲害，沒想到，沒想到……”

    “沒想到你連陳漢生的兒子都打不過，對？！”那小錦冷笑道：“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cao之過急！如果麻衣陳家那么好對付，我們又何必忍氣吞聲這么多年，又何必來到這種鬼地方？！又何必把女兒搭進(jìn)去？！”

    我和叔父不禁面面相覷，這兩個人竟然是因為麻衣陳家才躲在這里的？

    莫非他們跟陳家舊有宿怨，是對頭？！

    可是如果是麻衣陳家的對頭，叔父又怎么會不認(rèn)識他們？

    這事情，可真有些出人意料，匪夷所思！

    “那個陳弘道的本事，其實也未必比我高明?！蹦抢项^在屋中說道：“就是他用了暗器，出其不意，我一時沒有防備好，才著了道兒。”

    “嘿嘿……”那小錦冷笑道：“麻衣陳家的人還算磊落，如果他在暗器上萃上見血封喉的劇毒，現(xiàn)在你還有命么?。俊?/br>
    老頭無語。半晌才道：“那小子不錯，閨女稀罕他，也不算埋沒?！?/br>
    “麻衣陳家的人當(dāng)然不錯！”那小錦道：“可惜啊，咱們閨女和他做不了同路人！”

    老頭道：“我瞧著閨女是動了真心?！?/br>
    那女人道：“動了真心又怎么著？不照樣用暗器傷她！”

    我不禁一愣，這話是什么意思？

    那個假明瑤也對我動了真心？

    我心中驚疑交加，恨不得馬上撞開門，闖進(jìn)去，問個清楚，看他們到底是什么人。

    可叔父卻朝我搖頭，示意先不要輕舉妄動。

    我只好暫且忍耐著，繼續(xù)聽。

    那老頭道：“你去把這木偶還放到閨女的**頭，免得她醒來以后找不著不高興?！?/br>
    “還放什么放？！讓她趁早死了這份兒心！”小錦又道：“我可告訴你，這檔口，你少亂來，不要壞了我的大事！”

    “我知道了。”老頭道：“放心，我聽你的話?！?/br>
    “咦？不對啊?！蹦切″\忽然訝然一聲，道：“陳漢琪、陳弘道叔侄倆，那樣難纏，你是怎么逃脫的？”

    老頭道：“我，我是跳湖逃走的?！?/br>
    “羅經(jīng)匯，你！”那小錦大怒，道：“你是當(dāng)著他們的面跳湖的?。俊?/br>
    羅經(jīng)匯“嗯”了一聲，聲音極其微弱，像是嚇得不輕，道：“小錦，我，我當(dāng)時不跳湖就被他們抓住了?！?/br>
    “你個蠢材！”那小錦罵道：“麻衣陳家的人是何等厲害的角色？！你當(dāng)著他們的面跳湖，又不浮上去，他們難道就不會懷疑這湖里有古怪么??？”

    “就算是他們起疑，也發(fā)現(xiàn)不了這湖底的秘密。”羅經(jīng)匯道：“水里的暗道，除了賭城的人，外界一概不知?！?/br>
    小錦道：“如果他們尾隨你而來呢??？”

    羅經(jīng)匯道：“賭城外有那么多的看守，他們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闖不進(jìn)來啊?！?/br>
    小錦沉默不語。

    羅經(jīng)匯又安慰道：“放心，陳家的人雖然厲害，可畢竟沒有那么神。不然，他們何必在外面一直兜圈子，翻來覆去都查不到賭城的所在？嘿，要不是閨女出去告訴那個陳弘道，他們現(xiàn)在連‘城摞城’的秘密也未必知道！”

    小錦憤憤道：“你要是壞了我的大事，哼哼……”

    “放心?！绷_經(jīng)匯道：“我已經(jīng)連贏了八房二十九場了，再贏三場，就能拿到咱們想要的東西了！屆時，報仇不難！”

    小錦道：“剩余三場，你有把握么？”

    羅經(jīng)匯道：“有你幫忙，我怎么會沒有把握？前面八房，咱們不都贏了嘛。放心，不會出問題的?！?/br>
    小錦道：“可我聽說，這賭城里從來沒有人連贏三十二場的?！?/br>
    羅經(jīng)匯道：“那是因為他們沒看明白這賭城里頭的門道?！?/br>
    小錦道：“難道你看明白了？”

    羅經(jīng)匯“嘿嘿”一笑，不無得意，道：“我暗中觀察了半年，把每個賭房都看遍了，然后得了個規(guī)律?！?/br>
    小錦道：“什么規(guī)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