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東皇極演了半天獨角戲,自討了個沒趣,作勢便要去敲敲朝旭的腦袋,“你怎么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悶屁,你是被敖大打傻了么?” 朝旭側(cè)頭躲過,垂下了眸,“別來找我,你就不要摻和進這件事里了。我逼不得已到了青丘也屬無奈,等我拿到了我要找的東西,必然馬上就走。” “你要拿青丘的什么東西?”東皇極聞言也是好奇極了,看他不想多說的模樣,連忙道,“誒,你到底是在我的地界,不問自取非禮也,如果你說出來,興許我還能幫的上忙?!?/br> 朝旭思索片刻,實在拗不過東皇極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執(zhí)著,只能輕聲道,“我要靈狐魄?!?/br> “好家伙,你要進我們的天狐冢,還不告訴我?就你現(xiàn)在這修為,到時候觸動禁制只怕是要死在那里了??!”東皇極的扇子啪地打開,連連搖頭,“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你來和我說一聲又有何妨?” 朝旭當然有自己的盤算,他的神情真摯又蕭瑟,東皇極都不由收起了嬉皮笑臉,豎起耳朵聽他說話。 “第一我不希望你摻和進來,第二我和她現(xiàn)在正是亡命天涯的時候,本來就是朝不保夕,若我身死,至少還能求你幫我最后一個忙。這樣說,你可以理解了么?” “你都這么慘了,你還要靈狐魄干嘛?”不說是贊同還是不贊同,東皇極搖搖扇子,眉眼風流。 “因為我要封神換道,只有進入了諸神道,我才有能力保護她。”他看向夕華,原本肅殺的神情都柔和了不少。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夕華的腦袋,聲音沉醉,“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我只能往前走?!?/br> “你是說靈狐魄、引魂燈、鯤鵬須和花神淚?”東皇極聽出了門道,扇子一收,抵著下頜,沉吟道,“這個暴漲修為的法子我也聽過,但是你有幾分把握這是真的?” “這是白澤告訴我的。不管真的假的,我都要這么做。而且我內(nèi)腑被敖大傷的太重,如果不用這個法子,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復原本的神力?!睗撆_詞就是這已經(jīng)是走投無路的最后一招了。 東皇極聞言也是扼腕,心說敖大下手實在太重了。 “白澤也來幫你?” “嗯,白澤說是受到天諭召請而來,但是是誰的天諭我也不知道?!?/br> 東皇極神色認真的點點頭,能請得動白澤必然是高人中的高人,有些東西是他都不能問的,知道的太多總歸不太好。 良久,東皇極握住了朝旭的手腕,閉眼將靈力探入他的身體,情況半好不壞,確然是他說的樣子,“你體內(nèi)還有殘留的雪蓮之力,白澤難道還給你去找了雪蓮?” “雪蓮是我找到的,白澤后來救了我!”小姑娘見縫插針終于說上了話,仰著頭求表揚,眼睛金燦燦的發(fā)亮。 東皇極不以為意,“萬年雪蓮現(xiàn)在可是鳳毛麟角,而且能把他的筋脈完全修復這株雪蓮只怕要十萬年以上了,你……” 到口的話都不必說,東皇極懷疑地看向夕華,顯然是不相信的。 “我們剛從九極冰界出來,確實是夕華找到的,然后白澤把我們帶到了青丘,他現(xiàn)在幫我去北冥之淵找鯤鵬須?!?/br> 夕華點頭應(yīng)和,皺皺鼻子朝東皇極做了個鬼臉。 有了朝旭的證實,東皇極捏捏夕華的鼻子,到底還是信了七八分,喃喃道,“厲害啊,九極冰界的結(jié)界和青丘隔了那么遠,白澤這樣都能破開,真是修為精深啊?!?/br> 東皇極思忖片刻,點頭道,“沒有辦法也是辦法,靈狐魄我?guī)湍阏襾?,從天狐之冢到青冥之府有一條路,我可以陪你同去,只是以你現(xiàn)在的修為……” 東皇極欲言又止,頓了頓道,“不管如何,你先在青丘安頓,短期內(nèi)天族龍族干預不到此地,真等他們找上門來還有很長的時日,你且安心吧。至于這個小丫頭,我會給她兩套功法,慢慢來是不行了,無論如何她得有自保的能力,全靠你,你們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大恩不言謝,我……” 東皇極揚手打斷他冗長的感謝,“不用說那么多廢話,我們這么好幾萬年的交情,你還救過我的命,說什么都是多余的?!?/br> 東皇極拍拍朝旭的肩膀,又咂了口微溫的魚湯,“你啊,不如等以后有了出路,多給我備幾壇好酒,我才是要謝謝你呢!” “呵……”朝旭沒有接話,以前送給朝旭的酒可都是他師父菩提仙人自己釀的,現(xiàn)在都鬧掰了,他可沒有地方去給他弄酒。 “我走了,能先找到一樣是一樣,至于花神淚,這個我也沒聽說過,你最好還是多翻翻古籍再看看。如果是花神的眼淚只怕我們都要白忙一場,上古神可不是說能找到就能找到的?!?/br> “嗯,我會留心的?!?/br> 東皇極朝著小貓妖招了招手,小貓妖立時四肢匍匐在地,慢慢變成了一頭威風凜凜的白老虎。夕華這個沒見識的直接就看呆了,眼睛瞪的圓溜溜的。 朝旭摸摸夕華的頭,輕笑道,“東皇極是九尾狐族中的天狐,他也是上古妖帝的子孫,修為已達臻鏡,而那只小貓妖其實是東皇極的坐騎,叫做西風白虎,是西方白虎神的后裔,近日才被收服。” 夕華聽的搖頭晃腦,若有所思之后才點頭應(yīng)道,“原來老虎也吃魚的啊。” “……”小姑娘,這個不是重點好不好。 ☆、第六十章 蒼天棄我,我寧成魔 日子不緊不慢開始過了起來,有了東皇極的幫忙,夕華和朝旭終于有了個相對安穩(wěn)的棲身之所。 夕華是個停不下來的,三兩天就和街坊鄰里混了個臉熟?,F(xiàn)在她也算是整條巷子里的孩子王了,所有孩子都愿意跟著她玩,概因她會做許多好吃的。 每天到了飯點,本來就不大的小天井總是人頭攢動,全是等她做飯的。 朝旭看了好笑,也終于覺出點人味來了。凡人離不開五谷雜糧,日子卻過的豐富多彩,凡人和他們這種修仙的天人是決然不同的。 許多仙人會蔑視凡人的渺小,誰曾想,凡人才是真正遵循天道而活的存在呢。也應(yīng)該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朝旭流落在青丘神國,卻過起了凡間生活,柴米油鹽,反倒是讓他的心境有了新的突破和鞏固,修為在原有的基礎(chǔ)上大漲了不少,算是意外之喜。 “父君,先不要修煉了,我特意給你做了好吃的,多少吃一點吧?!?/br> “是啊,叔叔,你每天都修煉怪辛苦的,俺爹娘說了,修煉只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活著!” “就是!俺爹也那么說……” “對對……” 一群孩子七嘴八舌,聲音有些聒噪,朝旭收了神,聽著他們喊他叔叔只覺得失笑,他比他們爹娘都不知道大了多少輪呢。 朝旭對孩子們可沒有脾氣,當即攔著他們?nèi)チ颂炀?。菜式已?jīng)擺好,什么都有,都是他們的爹娘送來的,琳瑯滿目,直教人看得口水直流。 孩子們雖然都是妖精,但是禮儀卻是不差的,各個見他動了筷子才開始吃飯。 不知不覺,朝旭倒也有了據(jù)地成王的即視感。 正是吃的開心,東皇極不請自來。孩子們對高高在上的九尾天狐沒有什么概念,反倒是對他的坐騎西風白虎喜愛非常,直說他威風的不得了。 東皇極早就吃過癟,也懶得和這群孩子計較,放了白虎和他們同玩。 “阿旭,我已經(jīng)找過了各路典籍,倒是找到了一部功法可以給夕華學。至于你,我看你修為漲了許多,又有仙狐涎的幫助,不日便可進入青冥途?!睎|皇極為人雖然不著調(diào),但是做起事來卻是井井有條,十分貼心。 朝旭點頭謝過,不緊不慢地繼續(xù)吃著飯。 東皇極聞著味道也有些嘴饞,變了筷子和碗就開始搶食,不羈的模樣哪里有妖帝后裔的影子。 夕華圓溜溜的大眼睛逡巡在二人之間,少頃,才脆聲問道,“那我也可以去青冥嗎?” “就你?小屁孩子沒個本事的,去了也是給你父君添亂?!睎|皇極和夕華早就混熟了,聽了她的話就給她翻了個大白眼,“喏,玉簡拿去,好好學學,至少都是保命的,能學一兩樣便是不差了?!?/br> 東皇極能找到的大都不是凡品,夕華攤開玉簡,金字亮眼,她眼前乍然浮現(xiàn)金字的招式圖記,仿若有靈光閃過,須臾,她回過神來,咂咂嘴,“噢,我好像學會了。” “……”東皇極差點被飯噎住,“得了吧,小姑奶奶,這可是性命攸關(guān)的事情,切不可胡鬧!” 東皇極是極為認真的,夕華不好再犟嘴,噢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朝旭只當她是想陪他去青冥,看她偃旗息鼓也沒有再說話,摸摸她的頭算是安慰。 過了一月,朝旭算是大好,東皇極立刻安排好了一切,只等午夜到來,便在天狐冢的外緣開啟了青冥結(jié)界。 此時正值夜晚,星空璀璨,有月光應(yīng)和,青冥的結(jié)陣發(fā)出幽綠的光芒,花紋繁復,少頃,結(jié)陣從中間破開了黑洞洞的口,逐漸擴大到一人通過的距離, 夕華站在結(jié)界之外看著作法的東皇極,而朝旭伴在一旁,瞬也不瞬,似乎在深思著什么。 今日的朝旭穿著仙甲,繚繞的仙氣保護住全身,襯得他越發(fā)高高在上,宛如神祗。 她想,再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進入諸神道了,他的星眸凝聚了最深邃的夜空,在月光的照應(yīng)下他的膚色都亮起了朦朧,所有神力都可以成為他的陪襯,仙靈之氣在他的陰影之下乖順的不像話,他的樣貌他的氣質(zhì)他的神情,無論哪一處都是神祗的召顯,如果沒有她,他此時應(yīng)該在九重之巔繼續(xù)修煉,等待有朝一日的飛升入道,哪會像此時此刻永遠緊張的如同背水一戰(zhàn)。 想著想著,夕華不由地心里難受。她垂下了眼,掩飾住零星閃爍的淚光,以隱藏突然而來的脆弱。 朝旭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常,抬手攬住了她的肩膀,“別害怕,我一定會回來的?!?/br> 他溫柔的聲音沒有安撫她的慌張,眼淚掉了下來,夕華趕忙拭去淚痕,“父君,你一定會安全回來的,我相信你?!?/br> “嗯?!背駴]有多說什么,結(jié)界已經(jīng)差不多洞開,他們是時候要動身了。 朝旭摸著小姑娘順滑的發(fā)絲,彎起了一抹柔和笑意,他傾下身,在夕華的額心印下了一個吻,珍重而正式,“等我回來,乖乖的……” “嗯嗯?!?/br> 所有的不舍化作簡單的回應(yīng),夕華調(diào)整好笑容,沖他揮揮手,表示自己會好好的。 朝旭不放心地摸摸她的腦袋,終于不再留戀,轉(zhuǎn)身跨入了青冥結(jié)界。 東皇極朝她頜首,示意讓她放心。 夕華沒有別的表示,只能揮揮手,看著他們遠去。 等半空的結(jié)界收起,夕華才終于遏制不住淚意嗚咽出聲。 不是不想說話的,心頭有千言萬語,但是所有囑咐卻都通通都說不出口,她怕他看到她的害怕,怕他看到她的脆弱,怕他進入冥途還為她憂慮分心。 除了讓他放心,她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還怎么忍心讓他擔心呢? 小姑娘的心瑟瑟的在發(fā)抖,詰問將她吞沒。有人說,當一個人開始關(guān)注另一個人的心情,那便是他開始長大了。 然而,成長的代價總是沉重,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心頭奔涌的酸意,于是嚎啕大哭。 她真的害怕他再也回不來,修為減半,內(nèi)腑俱損的他實在令人擔心??墒牵讼嘈潘?,還能做什么呢? 空曠的靈狐冢只有她的哭聲,青綠的磷火陪伴著她,猶如點點螢火,看著她悲戚得不能自已。 青冥之途在午夜時分完全開啟,青冥幽百鬼,引魂燈是引導百鬼歸府的靈器,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引魂燈分別分布在幽冥之途的周圍,越靠近青冥之府的靈器越是強大。朝旭首當其沖要找的便是青冥之府周圍鎮(zhèn)地的引魂燈。 然而青冥之府有鎮(zhèn)守的諦聽神獸,一著不慎觸怒了神獸之威,后果便是不堪設(shè)想。 冥途悠遠,一條小道通向了看不見的遠方,道路的兩旁開滿了紅色的曼陀羅,綻放出耀眼奪目的猩紅。 朝旭和東皇極都沒有說話,他們的腳步聲很輕,像是害怕驚擾到這條路上隱隱綽綽的幽魂。 東皇極雖然是天狐,但是因要破開結(jié)界,屆時是肯定不能出差錯的。要拿引魂燈的事情,只有朝旭自己來,可以預想,少不得又是一番大戰(zhàn)。 然而,他對自己的實力沒有半分把握,畢竟是上古神獸,可不是玩玩而已。 也不知走了多久,終于看到了青冥之府的所在,它在陰暗漆黑的冥界如同引路的明燈,遙遙矗立燈火通明,府門前的兩盞燈籠在陰森的氛圍中平添了幾分詭譎。 越靠近一分,心頭便沉重一分。東皇極和朝旭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豎起了戒備。 朝旭微微頜首,起身往冥府而去。 諦聽早就聽到了二人的聲響,此時正在冥府之前等著他們。他的目光看著二人,威嚴沉沉,顯然已經(jīng)知道來意。 “諦聽神獸,我等只是想借一盞引魂燈,還望您能通融。”資歷輩分擺在那里,東皇極拱拱手,有禮貌地和諦聽商量。 諦聽瞄了他一眼,轉(zhuǎn)頭盯著朝旭一瞬不瞬,他不需要說話,心神便給朝旭傳達了意思。 他說,“只要得到我認可,我便送你一盞引魂燈?!?/br> 看來,是非戰(zhàn)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