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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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給我治病,也不一定心中認(rèn)下我這個meimei?!焙唽氄涞穆曇艏?xì)細(xì)小小,長睫下的眸里流露出一絲傷感來,“不過,她無論如何待我,都是我……jiejie。” 紅箋一愣?想到了簡寶華給簡寶珍喂藥時候的細(xì)心,便說道:“小姐,你會不會是想多了,我覺得大小姐人很好?!?/br> 簡寶珍聽到了紅箋的說辭,索性放下了書,“紅箋,綠嵐,你們過來,我同你們說?!?/br> 紅箋和綠嵐是簡寶珍的兩個貼身丫鬟,人牙子領(lǐng)著人上門的時候,簡寶珍親自選的。她們兩人原本都是瘦瘦小小,簡家待下人寬和,這段時日,兩人的面頰豐腴了起來,枯黃的小臉也帶著瑩潤的白。 她們都是苦命人,因?yàn)楹唽氄洳庞辛私袢盏哪?,對她是萬分感激,簡寶華一路上與她們兩人偷偷說著,擔(dān)心簡寶華,她們也漸漸也為簡寶珍的命運(yùn)憂慮。畢竟她是她們兩人的主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娘親是父親的繼室,她怎會喜歡我?”簡寶珍小聲地說著,“只求得她待我面上溫和些,便好了?!?/br> 紅箋和綠嵐兩人是面面相覷。 “明日若是天氣放晴了,就要進(jìn)京了,我心里總是有些怕的。”簡寶珍蜷起了一雙腿,伸手環(huán)住了雙腿,把頭擱在膝上,“我們要住在齊家,齊家是父親的岳家。他們會怎么看我?就算是現(xiàn)在jiejie對我有一丁點(diǎn)的善意,齊家又會怎么看我?我是真怕?!?/br> 紅箋看著簡寶珍,她與肖氏一般,有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長睫卷而翹,微微下垂的杏目比那秋水更動人,眼下一滴淚痣,聽說這般的人是最苦命的。小臉蒼白,她的瞳眸里是讓人心碎的淚意,稍稍眨眼,那淚水就會滑落。 “幸好還有你們?!焙唽氄湫÷暤卣f,她抬起頭看著紅箋和綠嵐,綻開笑的時候,盈在眼中的淚卻悄然滴落,“紅箋,今晚上你陪我睡好不好?” 紅箋點(diǎn)點(diǎn)頭,而綠嵐說道:“我去收拾床鋪。” “不急?!焙唽氄湔f道:“我還想看會兒書?!泵虼秸f道,“我連字都認(rèn)識幾個,我不想被他們笑話了?!?/br> “小姐,不怕的?!本G嵐說道:“別人考狀元都沒有你這般的刻苦,你會趕上來的?!?/br> “但愿如此?!焙唽氄湔f道。 綠嵐去收拾屋子,而紅箋陪在簡寶珍的身邊,小姐坐在軟榻上看著書,偶爾手中在空中比劃著,低低念著心中急著,偶爾會皺起柳葉眉,似是有些不解,偶爾抬頭用手背揉一揉眼睛,跳躍的燭火看書,眼睛累的慌。 紅箋原本是在做繡活,后來眼睛實(shí)在受不住,就索性打起了絡(luò)子,臨睡時候給簡寶珍洗漱,她的眼如同往常一樣又是通紅的一片。 用涼沁沁的井水冰著眼,簡寶珍心中說不出的焦躁感稍稍退卻了些。 簡寶華的態(tài)度確實(shí)比她想象中的要好許多,她大約從未把自己放在心上。她的母親是名門世家,她與江寧世子與郡主交好,她身邊往來之人大約都是如此,不是富家子弟,便是名門世家。她言笑晏晏,輕易地得到想要的一切。 簡寶珍的嘴唇動了動,就算是死了的娘親也好過她的娘親。 想到了肖氏,簡寶珍的眉頭皺起。 “小姐,是不是有些涼了?”紅箋連忙移開帕子,“你才退了燒,這井水太涼了?!?/br> “不用?!焙唽氄洳⒉槐犻_眼,只是拉著紅箋的衣袖,“我眼睛還有些酸疼,不礙事的。” “是。”紅箋應(yīng)了下來。 簡寶珍又想到了娘親,遇到了事情只會哭,被祖母罵了是哭,被生父罵了也是哭泣,好不容易摳一些東西帶回娘家,被外祖母擠兌,也是哭泣。美人落淚讓人心疼,那也是得遇著心疼人的人才成,在這些人面前哭什么呢? 她自己便是不哭的。她只在簡家老爺面前哭,只在紅箋與綠嵐的面前哭。他們見不得她哭,她若是哭了,只得到他們的憐惜,而不是厭惡。 簡寶珍想著被娘親死死抱著,跳入到湖水中的一瞬。那涼沁沁的湖水四面八方包裹著她,那水涌入到她的鼻腔與喉中,她呼救不得,像是被八爪魚一樣,被母親死死抱著。她的胸腔好似要炸裂一般,什么都看不清,她的一雙手拼命劃著水,想要把喉嚨腔里的水咽下去,她不想死。 然后被一雙有力的手從她的背后托住,她得救了。 簡寶珍睜開眼。 紅箋連忙移開了帕子。 “我們睡吧。”簡寶珍說道,“明日里還要早起。” 她不再是劉珍珠,而是簡寶珍,那一雙手從她的背后托住她,改變了她此生的命運(yùn),她便要長長久久,做簡寶珍,再也不要做劉珍珠了。 第42章 諸多變化 第二日一早, 便從溫泉莊子往回走。 齊府迎門的婆子顯然沒有想到姑老爺竟是和小姐一起回的,連忙開了門,讓人進(jìn)去里面稟了老太爺與老夫人。 “夫人一早便出去了, 今個兒是書院的休沐日。”那婆子說道。 簡延恩面上沒什么表情, 只是微微頷首,心中不如面上平靜。簡寶華拉著父親的手, 對著他微微一笑, 眨眨眼, 告訴他安心便是。 簡延恩得了女兒的安慰,雖然心中仍是有些不安, 也好多了。深吸一口氣,便往正廳的方向走去。 見了禮后,寒暄了幾句,齊家的老爺子對簡寶華說道:“天天盼著你爹爹回來,沒曾想, 你出門一趟, 就遇見了你父親,也是緣分了?!?/br> “可不是?”簡寶華燦然而笑。 眾人落了座, 簡寶珍坐在末尾, 她有些坐立不安, 收斂了裙擺坐在最后, 手里攥著裙擺,面上露出柔順的神情,心弦一刻也不敢松, 生怕點(diǎn)著了她的名字,她錯過了。 她靜靜聽著簡寶華同齊家的老太爺和老夫人說著溫泉莊子的好處,說著那竹林的精美,竹濤的動聽,說著溫泉水的舒適,“外祖母的身子最適合泡溫泉了?!焙唽毴A最后說道。 外出同人去玩,也不忘自家人,齊老夫人肅穆的面上也松了松,微微頷首,“既然你這般說,我倒要試試了。” “我記得,舅母有一處的陪嫁莊子,離得不遠(yuǎn),好似就有溫泉。”簡寶華最為憂心的就是外祖母的身子,后來尋到了一位名醫(yī),說是早些年的時候寒氣入體,若是泡溫泉驅(qū)除體內(nèi)的寒氣,也不至如此。先前簡寶華同外祖母說過幾次,她都只是帶過,因?yàn)槿チ藴厝f子,此時便再次提起。 齊瑯聽言笑道:“寶……寶華丫頭?!饼R瑯原本是想要叫簡寶華寶丫頭的,忽然想到末尾的那小姑娘,由劉珍珠該做了簡寶珍,寶丫頭這個稱呼就不合適,便舍棄寶丫頭,叫了她寶華丫頭。 簡寶珍聽到了齊瑯的話,手上把裙擺攥得更緊一些。 “你不知道,你外祖母怕水?!饼R瑯笑著說道,“我聽你剛剛的語氣,是不是說了不止一次?你外祖母都是虛應(yīng)了你?” 齊老夫人輕咳了兩聲,她面上的表情沒什么變化,簡寶華卻瞧出了她有些不大好意思了,便笑道:“外祖父,你可算是解了我的惑,我說外祖母旁的事情不誑我,只在這一樁事上誑我?!?/br> 齊瑯放聲大笑,就連簡延恩也揚(yáng)了嘴角,露出淺笑。 他們是一家人,自己怎的也無法融入進(jìn)去,簡寶珍的嗓子里有些發(fā)苦,顫了顫長睫,伸手自個兒拿了桌上了一杯水,小口捧著喝,那模樣說不出的落寞,站在身后的紅箋與綠嵐,兩人相視一眼,心中都有些不平。 紅箋想的更多一些,也幸而坐著的是小姐,性子外柔內(nèi)剛,若不然一個活生生的人當(dāng)做沒有看見,只怕要哭了出來。 簡延恩見著了簡寶珍的模樣,若是原本按他的盤算,是要主動提起簡寶珍的,但昨天晚上,女兒同他說了一番。 因?yàn)楹唽氄涞纳矸輰擂危唽毴A依著上輩子的經(jīng)驗(yàn),昨個兒晚上提前同父親說了,“爹爹,你既然娶了繼室,珍珠meimei做了寶珍meimei,是想要待她好的,這事我知道了……” “……外祖父母都知道寶珍meimei的存在,你另娶一門繼室,他們不會說什么,但是若是你因此而不疼我,他們便要心疼了……” “爹爹,他們都待我很好的。若是我要天上的星星,他們也會想法子替我來摘……” “依我對他們的了解,在正廳的時候,他們不會問寶珍meimei的事,當(dāng)著我的面,他們怎么好問?私下里要同爹爹仔細(xì)說?!?/br> “爹爹……我知曉你疼我,在他們面前也要表現(xiàn)的最為疼我才好。不然,他們會掛心于我。” “有什么話,心中是什么想法,都與他們說的清清楚楚。他們是再通情達(dá)理不過的人,怎會為難寶珍meimei,她不過是一個孩子……” “和我一般的年歲,也是個命苦人。爹爹,你放心,旁的我不敢說,這樁事你信我,我敢保證……” 簡延恩想到了女兒的話,見著簡寶珍的模樣有些心疼,只是低頭呷了一口茶,什么都不曾開口,等會私談的時候,他的那些想法告訴岳家罷了。 簡寶珍一直注意著簡延恩的動向,見著他分明瞧見了自己的模樣,卻只是低頭喝了一口水。她心中霎時間一涼。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她原本就應(yīng)該知道,她又不是簡家的親生女兒,只是肖氏帶著的拖油瓶,他憑什么疼她?他最疼愛的唯有簡寶華罷了。 只是他的聲音太過于溫和,讓她一時有了錯覺,以為他會一輩子待她好,待她如同親生女兒一般,如今看來,她從頭到尾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 一瞬間她又仿佛置身于那冰湖之中,她在水中沉浮,只是這一次再不會有一雙大手將她撈起。 她的身子微微發(fā)抖,一股子涼意從心底升騰,彌散到了全身。裸露在外的肌膚起了細(xì)細(xì)的雞皮疙瘩,她總覺得自己再次發(fā)了燒,不然為什么那冷意讓她想要打顫,緊緊用棉被裹住自己。 “好了?!饼R瑯清了清嗓子,“延恩,你來一趟書房,我有話同你說。旁的……都散了吧。” 簡寶華見到了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走到了簡寶珍的身邊,便也走了過去,就聽到了春燕說道:“先前夫人已經(jīng)安排下來了,珍小姐坐在西廂房,緊挨著華小姐的院落。東西都已經(jīng)備下了,若是有什么缺的,讓人來尋我就是。” 簡寶珍頷首,應(yīng)了下來。 簡寶華的眼眸瞇起,心中想著,今生與前世已經(jīng)有許多的不同。前生,因?yàn)橥庾娓傅娜ナ?,在路上的父親快馬加鞭趕了過來,那時的齊府兵荒馬亂,齊家大約原本就對父親的這一門繼室室不滿意的,父親以為齊家人輕慢于簡寶珍,雖不至于場面是劍拔弩張,多少也是有些凝滯的。 前生的她此時年紀(jì)太小,許多事情都不能想明白,而現(xiàn)在方才知道。 原本她在京都女院這樁事是定局,為何同意她跟著父親赴任,便也是擔(dān)憂她久久養(yǎng)在京都,與父親生疏。 簡寶華心中舒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今生要比前世來的好。 簡寶華覺得好,簡寶珍并不覺得。等到無人的時候,便在房中只有紅箋與綠嵐的時候哭了一場,“我便說齊家人看不上我?!赣H也……這里畢竟是齊家,是夫人的娘家,我……”不哭出聲,只是哽咽著說話,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辛酸與委屈都在淚中,“我只有你們了……給我帕子,我不能再哭了,被人瞧見就更糟了?!?/br> 紅箋嘆息一聲,寄人籬下,連痛痛快快哭一場都做不到,她用帕子擦拭姑娘面上的淚,心中越發(fā)悲涼。 簡寶華回到了房里,柒夏那里也得了音信,知道小姐回來,匆匆過來。 “小姐,府里有多一位珍小姐?”柒夏說道。 “是啊?!焙唽毴A應(yīng)下。 “小姐,你什么時候知道這信兒的,都不告訴我。”柒夏終于忍不住,同簡寶華說道,“你現(xiàn)在什么都瞞著我?!彼曇糨p輕的,面上有些委屈。 簡寶華的心中一軟,前世的柒夏陪她過了許多的日子,她一度是極其喜歡眼前的小丫頭的,“你想我爹爹多娶了一門繼室,我多了一個meimei,心里頭還有些不自在。便不想說?!焙唽毴A知道柒夏的性子,瞧著她鬢發(fā)的發(fā)簪就說道:“這發(fā)簪是你新買的?我瞧瞧可好?” 柒夏的心里頭還有些不舒服,但因?yàn)楹唽毴A問了她的發(fā)簪,她就取下發(fā)簪。 “你這發(fā)簪,我瞧著有些眼熟,與我這只像的很?!焙唽毴A從頭上取下了發(fā)簪,“是你兄長給你買的?” “是我二哥哥買的?!逼庀谋缓唽毴A轉(zhuǎn)了話頭,就埋怨道:“我大哥哥最近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嫂嫂都有了身子,我就想讓他給我買一根釵,都見不到人。我娘還在說,莫不是去了賭坊?” 賭坊? 簡寶華聽到柒夏的話,忽然想到了一樁事來。柒夏有三個哥哥,有一個哥哥大約是在這個時候死了,那時候齊家的事情牽扯了她全部的注意力,柒夏的長兄是什么原因死的? “小姐?” “我在想一件事。”簡寶華對著柒夏說道,“你先讓我想一想?!?/br> 她閉上了眼,撩開了記憶的迷霧,置身于當(dāng)時的情景,柒夏通紅了眼……她說了…… 柒夏見著簡寶華的模樣,不敢開口。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小姐便愛這般想事,她有一次打攪了小姐的思緒,她難看的面色讓她的腿腳一軟,幾乎要跪在小姐的面前。柒夏想到了當(dāng)時簡寶華冰冷的目光,只覺得心跳都有些加快。此時她怎敢開口? 簡寶華終于從稀薄的記憶之中想起這樁舊事。 柒夏的這位長兄,此時并沒有去賭,而是迷上了秦樓楚館。為了討一位姑娘的歡心,好似從家里拿了東西,妻子發(fā)現(xiàn)之后從樓梯上摔下,沒了孩子和性命。岳家來討公道,讓柒夏的家又賠了銀子。最后他的死亡也是因?yàn)檫@事,從女子身上染了臟病,求了巫醫(yī)花了不少的銀子,沒有治好病,反而死亡。 柒夏的家因?yàn)樗倪@位大哥最終沒落。 “柒夏?!焙唽毴A開口。 “恩?”柒夏疑惑地看著簡寶華。 “我記得你大哥,有些跛腿是不是?生的很魁梧?”簡寶華說道。 柒夏最不愛聽的就是旁人說她的兄長跛腿,有些不樂意皺起鼻頭,從鼻腔里應(yīng)了一聲。 “我好似見著了他,從小紅樓……出來?!焙唽毴A不是很肯定地說道。 柒夏的眼睛瞪大了,“真的?” “不如你回家讓你爹爹去查查,許是我認(rèn)錯了也不一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