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jié)
溫頑沉默了兩秒,猛地一拳砸過來。 在黑暗中當(dāng)然什么也看不見,但她的拳勢極快,裹挾著風(fēng)聲,正常人都能聽清。 何況是蒙惇? 但他沒有躲閃,反而還以更迅速的一拳,朝著她的頭砸去,似乎并不在乎挨她這一拳頭,要跟她同歸于盡似的打法。溫頑閃開了這一拳,抓住與他交握的那條手臂,迅速貼近他,同時甩開抓住他的手,兩手全部得空,立刻抱住“蒙惇”的頭,狠狠一擰。 空氣中回蕩著蒙惇迷茫的聲音:“你怎么會知道……” 一顆人頭落在她手里,溫頑往地上一砸,一腳踩爆。 “感覺不對,還有,如果是真正的他,我打不過?!?/br> 溫頑也不確定“蒙惇”有沒有聽到她的告白,沒聽到也沒關(guān)系,敢假扮蒙惇,死也活該。 因為這種行為會令她想起某人。 “沒意思,太弱了,八樓只有這種玩意嗎?”溫頑環(huán)顧四周,十分失望。 干掉了一個偽裝怪,她卻沒等到光明的到來,難道還要繼續(xù)?但她該往哪個方向走?溫頑張開雙臂在四周摸索一番,卻沒有摸到墻壁之類地方的觸覺。無奈,她只能按照倒下的“蒙惇”,回憶它原本想帶自己走的方向,然后轉(zhuǎn)向一百八十度,向前進。 溫頑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她感覺到自己像是走在一層玻璃上,不然她的腳步聲不可能這么清脆,她穿的不是硬底鞋,按常理不可能發(fā)出這么清脆的回音,除非這層地板很薄??上В俦∫仓皇堑乩憝h(huán)境,她越來越傾向于相信這是個游戲,按照常理她在摔下來時就該用沖擊力砸破這層薄薄的地板,可她卻能安然無恙地行走到現(xiàn)在。 所以她不知道按照常理推測的下一步會不會是錯的——這是樓上,有回音是因為有樓下。 當(dāng)溫頑走到某個地方,突然踩空,她及時地向后倒,同時收回腳。 “有坑?” 溫頑第一反應(yīng)就是前方有一個洞或者一條裂縫。不過,直接轉(zhuǎn)身離開和繞過它走不是溫頑的風(fēng)格,現(xiàn)在到處都是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見,這里究竟是不是真的有坑她也不能確定,不試試就走她可過不了自己這關(guān)。雖然在黑暗中那種真實的失重感太可怕,溫頑還是嘗試著伸出一只腳重新向前往下踩。 她已經(jīng)做好屈膝的準(zhǔn)備,如果坐在邊緣腳也踩不到底她就放棄。 可是,當(dāng)她往下踩了大概十幾厘米后,她的右腳突然探到了實地。 能踩得穩(wěn)嗎?溫頑不放心地繼續(xù)向下踩,狠狠跺了一腳,“啪!”鞋底和地板發(fā)出切實的碰撞聲,沒有搖晃,這不是一個懸空的平臺。溫頑用右腳按住踩中的地板,狠狠晃了幾下,沒晃動,這才能確定這里不是用什么繩子之類的東西連接的平臺。溫頑向下走了一階,繼續(xù)落腳,又遇到一個向下的臺階。 做出同樣的試探后,她再次踩到一塊堅實的平臺上。 雖然耳邊回蕩著腳步聲的回音讓這種步伐顯得有些危險,但腳底傳來的觸感令人安心。 又走出幾步,統(tǒng)統(tǒng)都是向下的臺階,溫頑心中一動,這種地形怎么有點像是…… 樓梯? 再次走出幾步,溫頑可以肯定了,這里果然是樓梯,而且是向下走的樓梯。 “這臺階有多長?” 在黑暗中,什么感覺都會被放大,恐懼,怯懦,不耐煩……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階,雖然向下的樓梯并不累,但是沒走一步她都必須試探。在這種黑暗中,她無法用自己本有的經(jīng)驗來解決疑難,她不能擔(dān)保每一層臺階都是安全的,安不安全?只有自己眼睛看到才知道,既然眼睛看不到,那就只有親自試驗才知道,所以每一階都走得很累。 更重要的是,她越走,就越有一種疲憊感。 這很奇怪,自從變成鬼身,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種缺乏體力的疲憊感。 這種感覺只在一種時候才出現(xiàn)過,在她還是一個人時。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八樓公寓(十二) “要是摔一次能把我摔成死而復(fù)生, 這鬼地方倒算是不錯?!睖仡B忍不住自言自語。 她太無聊了,她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清脆而且無趣。 回蕩在空氣中的聲音無比單調(diào), 甚至令人心煩。 溫頑本來就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 當(dāng)她單獨面對某些事時,就更加缺乏耐心。 很煩。 她還不知道這座樓梯的盡頭在哪, 還有走多久,配合著疲憊感, 她簡直想豁出去滾下去算了。溫頑不禁開始胡思亂想,突然發(fā)給她一具人身,是否就是為了此刻?如果她是鬼, 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往下滾, 反正她也不可能受到任何物理傷害??墒?,當(dāng)她有可能重獲人身時,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她也有點舍不得濫用這具身體。 溫頑輕輕掐了一下左手手腕,很痛。這種痛感令她懷念。 這時她才明白當(dāng)初的自己覺得死亡有那么多好處是多么天真, 人的本性是, 有再多好處都抵不過一個壞處的傷害。當(dāng)她的死亡成為不可逆, 就會不斷懷念著生的幸福。這是很難用語言傳達的體驗,也怪不得當(dāng)初蒙惇那般欲言又止。 唉, 蒙惇, 現(xiàn)如今他又在哪里呢? 溫頑心里掛念著他, 行走的步伐不由得變得更加緩慢, 她心事重重,卻連一個能說話的人也沒有,她本來覺得孤獨也沒什么可怕,直到現(xiàn)在才知道,從前覺得不可怕,是因為從前根本不孤獨。等來到這里,沒有電腦沒有電視沒有書沒有光明,一片黑暗中沒人說話只有自己的感覺原來這么糟糕。 就算是腳步聲,別只響起她一個人的呀。 溫頑煩躁地走著,聽著單調(diào)而清脆的…… 咦? 她突然停下腳步。 空氣中依舊回蕩著腳步聲:“噔、噔、噔……” 當(dāng)她已經(jīng)不走了,為什么還有腳步聲?難道這里的回音能回這么久?簡直繞梁三日啊。 不對。 不對! 不是什么回音,溫頑又聽了一會兒,這腳步聲跟她的不同,這根本是別人的腳步聲! 她什么時候說話這么管用,一說就中?想有人跟她一起走,就真的送來一個人? 溫頑并不高興,她反而警惕起來,這鬼地方多出來的一個人,可不一定就是朋友。 不過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溫頑輕輕地又向前邁出一步,竟然踩到了實地。 再次向前走出幾步,都沒再遇到向下的臺階,看來這里是一個平臺。沒錯,每一座樓梯向上時通常要拐一個彎,這個拐彎的地方比較寬闊,是半階平臺,她還以為這個樓梯只向下,看樣子不是,旁邊應(yīng)該還有一座樓梯,是供“樓下”的人上來的。溫頑便停在這座半階平臺上等“它”。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直穩(wěn)步上升。 不過,當(dāng)溫頑估計這人走到距離自己五米以內(nèi)時,“它”卻忽然停下了。 溫頑并不吱聲,那個人也不,同時,他也不開口。 兩個人同時沉默下來,幸好是黑暗中,氣氛有些陰郁但不尷尬。 過了一會兒,倒是溫頑先忍不住問:“你不過來嗎?” 那個人立刻開口,“頑頑?” 溫頑認(rèn)出了這個聲音,“惇惇?” “……” “……” 相認(rèn)以后,兩人又同時沉默下來,這次,就算是黑暗也無法拯救氣氛轉(zhuǎn)向?qū)擂巍?/br> 溫頑朝前方伸出手,“上樓梯的人是你?” “是我?!泵蓯÷暣饝?yīng)。 “那你快點過來吧?!?/br> “好?!?/br> “我伸著手,你抓緊,我拉你過來?!?/br> “嗯?!?/br> 蒙惇的腳步依舊非常穩(wěn)健,并不快,但也絕對不慢。他很快就在黑暗中握住了溫頑的手,就像他能看見一樣。 “你剛才怎么突然不走了?”溫頑一邊扯他一邊問。 “我聽到了呼吸聲?!?/br> “呼吸聲?你能聽到我的呼吸聲?”溫頑深深呼吸一口氣,“我都沒察覺到我在呼吸?!?/br> “我也在?!泵蓯ゾo她的手,快步走上半階平臺,“你來這里多久了?” “我……” 溫頑只說了一個字,一手抓緊蒙惇,另一手朝他砸出一拳。這依舊是老手段,蒙惇飛快地躲過了這一拳,同時毫不留情地橫劈出一掌,切向她的喉嚨。溫頑就著抓緊蒙惇的姿勢迅速彎腰,沉下身子躲開了這一掌,同時收回的手轉(zhuǎn)變方向砸向蒙惇的腹部。 蒙惇的速度卻比她更快,左手手腕一扭反手抓住她的左手,從背后貼近,用右手錮住她的右手手腕,再將兩拳頭一合,鎖住她雙手及上半身,膝蓋抬起,抵住了她的腰,只消微微用力,他足以將這具柔軟的身軀折斷成兩半。 溫頑扭了兩下,沒有掙脫開,無奈地認(rèn)輸:“試探夠了。” 蒙惇沒猶豫地放開她,從她身后傳來一串笑聲:“痛?” “當(dāng)然痛,我現(xiàn)在可不是鬼身,是個人。”溫頑摸了摸腰部,“看來做鬼身還是有一點好處。” 起碼,腰部就算真的傷了,也不至于疼這么久。 “后勁是有點大?!泵蓯@到她身邊,關(guān)切地問,“你沒事吧?” “就是痛,干痛,你下那么大力干嘛!”溫頑隨便捶了他兩拳,“我剛剛可是假打!” 蒙惇賠笑著將她抱住,“我不是……啊!”他突然悶哼一聲。 溫頑一愣,頓時著急地轉(zhuǎn)過身,“你怎么了?你……”她摸到了蒙惇的腹部,竟然有血。 “你受傷了?!” “我沒事……” “什么沒事!你現(xiàn)在是人,不是鬼身!”溫頑小心翼翼地抱著他,不敢碰他的傷處,但更不敢不管,以人身的脆弱,如果不止血,遲早會大出血而死。雖然蒙惇本來就是鬼,這具軀殼是被硬塞給他的,但溫頑也不知道這靈魂有沒有被強行跟軀體綁定,萬一出事呢?事關(guān)蒙惇,她一點都不敢冒險! “我沒事……我沒……” 蒙惇的話沒有說完,黑暗忽然一掃而空。 天亮了。 沒有太陽,沒有燈,看不到光源來處,就是整個空間平白亮了起來。 瞬間爆發(fā)的光明閃花了溫頑和蒙惇的眼睛,兩人都緊緊閉上雙眼,過了好幾秒才緩過來。 “蒙惇!你受傷很嚴(yán)重!”溫頑一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蒙惇腹部一片血紅! 她連忙脫下外衣,纏住他的腹部死死打了個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