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犬子背起竹筐，前往蘆葦湖。時(shí)常在蘆葦湖晃蕩，犬子在湖畔搭了間小矮屋，他的捕魚用的工具，全放在小屋中。

    為莊家捕魚，犬子勤懇，不畏辛勞，因?yàn)檫@是二郎托付他做的事，而且給的報(bào)酬不少。

    乘著自制的整木小舟，在蘆葦湖撒網(wǎng)捕魚，犬子并不高大的身子沐浴在晨曦中。

    將一條大魚送至莊家院子，犬子未靠近院子，便聽得琴聲。跟隨琴聲來源，犬子仰頭，看向二樓莊揚(yáng)的寢室。

    犬子不懂音律，但覺得琴的聲音十分動(dòng)聽。

    “阿弘，怎么在這里發(fā)呆。”

    阿荷從廚房出來，正好見到犬子仰頭發(fā)呆的樣子。

    “魚?！?/br>
    犬子將提在手上的兩條大魚，遞給阿荷。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就一個(gè)字?！?/br>
    阿荷如往常算錢給犬子，犬子揣起錢，又站在原地聽了會(huì)琴聲，才打算離開。

    “弘兄?！?/br>
    “弘兄，我大兄找你?！?/br>
    阿平站在二樓木廊，朝犬子招手，他身旁還站著阿離。

    這日阿平?jīng)]有去張家讀書，在家和阿離下棋子玩。

    犬子上樓，阿平和阿離圍上來，連蛋餅都對(duì)著他搖尾巴。阿離說：“弘兄，阿平有棋，你要玩嗎？”阿平說：“弘兄，大兄送我棋，我們一會(huì)玩，大兄找你。”“嗯?！比狱c(diǎn)頭，跟在阿平身后，來到莊秉的寢居前。

    犬子站在門口，沒有進(jìn)去。犬子見莊秉跪坐在書案前，案上擺著一張寫有密麻字的竹簡(jiǎn)，帛書旁還有一捧算籌，恐怕是在算賬。

    “大兄，弘兄來了?！?/br>
    莊秉將頭抬起，站在門口的犬子不卑不亢，這才上前行禮。

    “大郎找我有什么事嗎？”

    “阿平他們說你射術(shù)過人，你師自何人？”

    “師父叫王季，是位獵人，住在豐鄉(xiāng)?！?/br>
    “我明日要去西鼓山狩獵，你可愿意跟去？”

    “愿意?！?/br>
    犬子未作思索，便就回答。

    莊秉其實(shí)對(duì)弟妹們的描述半信半疑，但見犬子說話從容不迫，不似一個(gè)普通的孩子。

    “那好，明日天一亮就出發(fā)，你會(huì)騎馬嗎？”

    “不會(huì)。”

    “無妨，明日你將弓箭帶上就行?！?/br>
    莊秉言外之意是管吃管喝，還管車。

    “好?！?/br>
    犬子點(diǎn)頭，退出房中。

    “明日狩獵，你們也會(huì)前去嗎？”在木廊上，犬子問阿平和阿離。

    “大兄不讓我們?nèi)??！卑㈦x搖頭，雖然他求過莊秉，但是莊秉還是不同意。

    “我也不許去呢，怕阿母擔(dān)心。”阿平回得無奈，他也想打獵啊，也想去外跑動(dòng)。

    “二郎去嗎？”

    莊揚(yáng)房中的琴聲，此時(shí)已停止，犬子朝他房間投去目光。

    “兄長(zhǎng)會(huì)去，聽說段游徼和武亭長(zhǎng)也會(huì)去，有好幾個(gè)人呢。”

    阿平提起武亭長(zhǎng)微微皺了下眉頭，這人長(zhǎng)得太兇惡了，讓人害怕。

    阿離說： “弘兄，那邊有野豬還有大鹿，很危險(xiǎn)?！?/br>
    阿平叮囑：“弘兄，你明日要小心些?！?/br>
    “好?！比宇h首。

    “弘兄，一起玩棋吧，幫我打敗阿平。”

    阿離拽犬子袖子。

    “你們玩什么棋子？”

    犬子從小到大都沒玩具，不會(huì)玩。

    “弘兄來，是這個(gè)棋子，可好玩啦?！?/br>
    “阿平，弘兄不一定有空，你別扯他?！?/br>
    “沒事，去看看?！?/br>
    犬子在吳家店見過別人對(duì)弈，他覺得似乎也挺有趣。

    每日要干的農(nóng)活太多，犬子沒在莊家停留多久，待阿平教他怎么下棋，他學(xué)會(huì)了，并且和阿平對(duì)弈一局，便就離開。

    這兩日沒怎么看到莊蘭，聽阿平他們說，莊蘭最近老跟在嫂子身邊，嫂子還幫她做衣服，扎頭發(fā)。也是一件怪事。

    同樣是漂亮jiejie，莊蘭對(duì)于張香非常抵制，一刻鐘都不想和她待在一起。對(duì)于溫和的嫂子，她就很喜歡，光是跟在嫂子身邊，便就覺得很開心。

    這日犬子上莊家來，莊蘭和嫂子林嬙在莊母屋頭。林嬙和莊母一起做針線活，不同的是莊母納鞋子，林嬙則在繡一條小彩帶，還在彩帶上綴一對(duì)好看的鈴鐺。莊蘭趴在榻上看身邊的嫂子刺繡，她托下巴，翹著兩條小腿，愜意得不行。

    “嫂子，線沒了，我?guī)湍愦┽??！?/br>
    “嫂子，我想繡條魚可以嗎？在這里繡一條?！?/br>
    “嫂子，你真好，魚好漂亮！”

    “阿蘭，你到外頭去玩，別吵你嫂子。”

    就算是親生的，莊母也覺得這孩子聒噪得不行。

    “不要，我不吵就是了。”

    莊蘭從榻上爬起，伸伸懶腰。

    犬子步下二樓，正打算回家去，被阿荷喚住。

    “阿弘，你先別走。”

    “哦?！?/br>
    犬子聽從的站在院中，看阿荷進(jìn)了廚房。

    不會(huì)阿荷出來，手里端著只木碗，碗中則是湯羹，看著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二郎說要給你一碗rou羹?！?/br>
    昨晚宴請(qǐng)客人，剩下的食物不少，不說主客有佳肴使用，就連莊家仆人也托福吃了頓好的。

    “快拿走，省得我還得跑西岸一趟?！?/br>
    阿荷把這碗rou羹往犬子懷里推，犬子這才接下。

    “你也不知道是哪來的福氣，讓二郎這般照顧你，這是rou羹，可是好東西呀！”

    阿荷搖了搖頭，他們身為仆人，還吃不到rou羹呢，倒是這劉家小子有口福。

    “……”

    犬子捧著rou羹，道聲謝謝。

    犬子對(duì)吃rou羹的印象，很遙遠(yuǎn)，他幼年吃過一回。當(dāng)時(shí)生病多日，外祖父買來一塊很小的豬rou，讓阿母做rou羹給他吃。真是美味，這么多年仍回味無窮。

    夜里，犬子和母親說他明日要隨莊家大郎、二郎外出狩獵，劉母叮囑他務(wù)必小心。對(duì)于犬子有著過人的箭術(shù)，劉母擔(dān)慮多于欣喜。不過既然是跟隨莊家兄弟上山，她比較放心。

    “阿母，今日賣魚的錢?！?/br>
    犬子掏出數(shù)個(gè)銅錢，遞給劉母。

    “你自己存著，阿母有需要會(huì)找你拿。”

    在劉母看來，犬子已能獨(dú)擋一面，她甚至覺得，到犬子成年后，家里說不定能過上寬裕的日子。

    犬子回自己房間，他將銅錢放入一只竹筒中，這竹筒上還有個(gè)蓋子。

    近來，犬子偶爾到吳家店賣魚干，攢下了幾個(gè)銅錢。劉母不收犬子的錢，讓他自己存。犬子砍下一個(gè)竹筒，制作成儲(chǔ)物器，用來放銅錢。

    而后，他從床邊取來一副弓箭，出屋到院中掛靶子的地方練弓。箭一支支飛射而出，快得讓人看不清，幾乎是瞬間，箭囊中的箭被射空。犬子面無表情走至靶子前，將箭拔出，放入箭囊，又繼續(xù)啪啪練弓。

    第二日天未亮，犬子便就攜帶上弓箭，前往莊家院子。院子燈火通明，兩輛馬車等候出發(fā)。莊秉已上車，在和車夫交談著什么。莊揚(yáng)見犬子過來，對(duì)犬子招了下手，他笑語：“阿弘，你上車來?！?/br>
    仿佛已有好些時(shí)日，沒和莊揚(yáng)說上一句話，犬子開心地點(diǎn)頭。

    這趟狩獵，為免延遲，不帶仆人。犬子年紀(jì)小，只怕是跟不上隊(duì)伍，何況他也不是莊家奴婢，不必侍奉在車后。

    犬子將弓箭遞到車上，他翻身登上馬車。

    他幸福地坐在莊揚(yáng)身旁，聞到莊揚(yáng)衣服上淡淡的香味。

    易叟揚(yáng)鞭，犬子的模樣似激動(dòng)似緊張，擱放在大腿上的雙手拳住。

    “第一次坐車？”

    “嗯。”

    “莫怕，很快便到了?！?/br>
    莊揚(yáng)唇角上揚(yáng)，晨風(fēng)吹拂他好看的臉龐，吹動(dòng)他耳邊的幾縷發(fā)絲。犬子將頭低下，端端正正坐著，再不敢亂瞧亂看。

    馬車馳騁，犬子一路露出驚喜的表情，他只坐過慢吞吞的牛車，坐在馬車上有一種沖鋒陷陣的暢快感。

    “二郎，西鼓山在哪里？”

    “在淶里?！?/br>
    莊揚(yáng)看著犬子興致勃勃的樣子，想他有極佳的射術(shù)，卻不知和淶里的游徼段廣宗比，誰更厲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