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沈遙方才設(shè)想的大家坐在一張桌子上安安靜靜地吃飯的場景差得太遠(yuǎn)了。

    路照見沈遙還愣著，叫她：

    “走吧?！?/br>
    他們走進(jìn)去的時候，果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沈遙覺得這目光里大約有一半是在打量著她。

    更糟糕的是，在這眾人里，她發(fā)現(xiàn)j城電視臺的高層竟然也在。

    這回所謂的作風(fēng)不正的罪名怕是坐實(shí)了。

    路照察覺到她掌心有點(diǎn)涼，扭過頭來看她，握住她的手：

    “你慌什么，只是一個小小的聚會。”

    “我沒慌，就是有點(diǎn)緊張?！?/br>
    沈遙從嘴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的確沒慌，但當(dāng)下一秒她看到遠(yuǎn)處角落里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卻是徹底的慌了，心里咯噔一聲響。

    董賤怎么也來了？

    幸好他這會正忙著和別人說話，沒有發(fā)現(xiàn)她。

    要是讓董賤發(fā)現(xiàn)她瞞著他以這樣的身份和路照攪和到一起，沈遙可以預(yù)想到其中慘烈的后果。

    她還記得那會董賤發(fā)現(xiàn)她為了等路照而選擇復(fù)讀一年時董賤臉上的表情。

    平日里總是嬉皮笑臉的一個人突然換了一張臉，他死命地拽著她的手，力氣大得快把她的手腕從中間掰折了。

    “沈遙，你他媽是不是瘋了？”董浩江朝她吼，肩膀氣得不停地在抖。

    “我要是去上大學(xué)了，路照他回來找不到我怎么辦？”

    聽到她這么說，董浩江仰著頭，笑得悲涼，緩緩松開她的手，顫著聲音說：

    “沈遙，你真的瘋了。”

    整整一周，董浩江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電話不聽，信息也沒回。

    9月初，開學(xué)季，沈遙下了課準(zhǔn)備去和董浩江道別，他報(bào)的那所學(xué)?？煲_學(xué)了。

    他報(bào)的那所學(xué)校和她考上的學(xué)校相隔不遠(yuǎn)，都在h城市中心周圍，坐公交車不到半個小時就能到。

    一想到接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他，沈遙有點(diǎn)傷感，從小到大，他們還沒試過這么久都不見面的。

    她推開他臥室的門，董浩江正坐在電腦前打游戲，聽到有人進(jìn)來他回過頭，見是她，立刻又轉(zhuǎn)過頭去。

    看來還在生氣。

    沈遙站在他后面戳了戳他的后背，輕聲喊他：“董賤?！?/br>
    他沒理。

    “聽阿姨說你明天就要去報(bào)道了，是嗎？”

    仍是沒理。

    沈遙情緒低落，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能緩過這口氣。

    她只好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玩偶鑰匙扣放在他桌面上，又推到他眼前：

    “送你這個，當(dāng)做是祝你明天一路順風(fēng)吧。你明天去到學(xué)校記得拍照片給我看哦，晚上記得打個電話給我，我還沒去大學(xué)那看過，還不知道大學(xué)有什么好玩的呢。對了，要多拍一些飯菜的照片，聽老師說你們大學(xué)的飯菜可好吃了，你到時候一定要跟我說說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

    董浩江肩膀動了動，終于回過頭把那個鑰匙玩偶塞回她手里：

    “沈遙，你拿回去?！?/br>
    “怎么？”

    “我明天是去報(bào)道，但不是去h大。”

    沈遙瞪大眼睛：“你不是考了h大嗎？”

    “我回三中報(bào)道?！?/br>
    董浩江轉(zhuǎn)過頭眼底盡是鮮紅的血絲，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像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你要等他，我陪你一起等，但如果你等了一年，他還沒有回來，你必須跟我一起上大學(xué)，沈遙，我不能看著你這樣害自己。”

    轟的一聲，沈遙大腦一片空白，手里的鑰匙扣掉落在地。

    “如果這一年里他真的回來了，你先讓我揍他一頓，我不管他到底是有什么原因，什么苦衷，我他媽要是見到他，我一定會先往死里揍他一頓！”

    想到這，沈遙下意識地松開了握著路照的手。

    要是被董浩江發(fā)現(xiàn)路照不但記不得她了，而且還把她當(dāng)成情人，這后果不堪設(shè)想。

    這也是她為什么這么久以來都瞞著董浩江的原因。

    沈遙突然松手，路照手里一空，不明所以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

    察覺到路照在看自己，沈遙低頭小聲說了句：“你先忙，我去上個廁所?！?/br>
    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沈遙就已經(jīng)從他身邊走遠(yuǎn)了。

    路照皺眉，有什么值得她這么慌張的？

    沈遙第一次來這，連東南西北都沒有分清，更不用說知道廁所在哪了，一路上她問了幾個侍應(yīng)生，終于找到了廁所。

    從廁所里出來，沈遙專門往偏僻的角落處走避免引人注意，她還沒想好接下來該何去何從，突然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略帶遲疑的聲音：

    “沈遙？”

    沈遙嚇得肩膀縮了縮，遲遲不敢回過頭。

    董浩江走到她前面來，確定是沈遙之后，有點(diǎn)驚訝，問：“你怎么也來了，和誰一起來的？”

    沈遙頻繁地眨著眼睛想要掩飾過去，可一出口又不知道從何編起，拖長音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了好一會仍然沒有實(shí)質(zhì)性的內(nèi)容。

    董浩江伸手摸她的頭：“你怎么了？”

    突然，沈遙往前方看到了一個人，眼睛一亮，立刻指著那個人，說：“我……我和我們電視臺副臺長一起來的，就在那，j城電視臺吳臺長?！?/br>
    董浩江鄙夷，好像不大相信：

    “就你這個職位的也能陪領(lǐng)導(dǎo)來這種場合啊？”

    “因?yàn)槲议L得好看啊，帶出去倍有面兒?！?/br>
    董浩江搖搖頭笑了幾聲，開玩笑：“他該不會是想潛規(guī)則你吧。”

    沈遙急忙做了個噓聲的動作：“他早就有老婆孩子了，董賤，你別瞎說，被他聽到我就死定了?！?/br>
    兩人說了幾句，沈遙想到了另一個問題：“董賤，你怎么來了，你認(rèn)識這里的主人？”

    “不認(rèn)識。”董浩江幫她拿了一杯香檳，遞給她，“我和最近一個生意上有來往的合伙人一起過來的，不過他突然有事，已經(jīng)離開了?！?/br>
    沈遙松了一口氣，眼角的余光瞥見路照正在四周地看了看像是在找人，他漫無目的地在大廳里走著，沈遙趕緊走到董賤身后躲著，背對著他轉(zhuǎn)過身，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見路照終于走上了樓她才急忙轉(zhuǎn)了過來。

    還真是驚心動魄。

    沈遙的心臟砰砰砰跳個不停。

    此地不宜久留。

    “董賤，我想回去了，你送我回去吧。我昨天感冒了，現(xiàn)在有點(diǎn)頭暈?！?/br>
    董浩江上下瞧了瞧：“我剛就覺得你聲音有點(diǎn)不對勁。感冒了，還穿什么裙子，不裹嚴(yán)實(shí)一點(diǎn)，沒點(diǎn)省心的。”

    沈遙催促：“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頭暈得快走不動路了?！?/br>
    “你不用跟你領(lǐng)導(dǎo)說一聲？”

    “??？”沈遙還真沒想到這一層，她迅速搖了搖頭，含含糊糊地說，“我待會給他發(fā)個信息說一聲就成?！?/br>
    ***

    路照站在原來的位置等了沈遙二十分鐘，她還沒有回來。

    不就上個廁所，怎么這么久？

    是不是沒找到路？

    路照往廁所出口的方向看了幾眼，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女人一個個從里面走出來，卻沒有沈遙的身影。

    路照眼神黯淡。

    中途范歸明走過來，跟他打招呼，話里還帶著點(diǎn)調(diào)笑的意思：

    “路照，可以啊，看來還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啊?！?/br>
    路照抬起眼皮子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上次不是說只是個朋友嗎？”范歸明刻意加重了朋友這兩個字，笑得很有深意，右手搭上他的肩，“怎么這回又把她帶過來呢，看來最近她很得寵啊?！?/br>
    “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剛好跟她在一塊，就順路過來了?！?/br>
    “不過這妞兒是長得挺好看的，不是那種純純的好看，是那種……”范歸明嘴里嘖嘖了兩聲，腦子里使勁兒搜索著詞匯，“是那種第一眼見到就要勾人魂魄的那種好看，在街上見了都會回頭看上幾眼的類型?！?/br>
    路照冷笑了一聲。

    他沒有范歸明這么多的研究，他第一眼見到沈遙的時候，除了覺得她長相比較艷麗以外，也沒有別的感覺。

    “回頭幫我問問她?！?/br>
    “問什么？”

    范歸明指間捏了一根煙，放到嘴里吸了一口，等煙霧散了他才開玩笑道：

    “問問她還有沒有什么jiejie或者meimei的，給我介紹一個?！?/br>
    路照輕輕笑了一聲，瞇著眼抿了一口酒。

    “話說你們怎么認(rèn)識的？”

    “她纏上來的。”

    范歸明側(cè)過頭，放下手里的煙，表情嚴(yán)肅：

    “這人來路干凈嗎，她這是貪你的錢還是貪你的貌？在跟你之前有沒有跟過別的男人，我不是說男朋友那種，就是像你這樣的，給錢的那種關(guān)系。別跟我上次那樣被那個女人害慘了?！?/br>
    路照心里一謊，但很快又穩(wěn)定下來，說道：

    “她喜歡我?！?/br>
    “呵，路照，不是我說你，你真的能分得清女人說的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范歸明掐滅了香煙搖頭一笑，頗有種情場老手教導(dǎo)新人的模樣，“女人要是真的想騙你，你就算留了一百個心眼兒成天盯著她，你都看不出來。要是有一天真的被你看出來了，那就說明她不想再騙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