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場起了一陣輕微的sao動。

    審判長望著那只染紅的襪子若有所思。

    郝玫再接再厲，“其實這件物證的蹊蹺之處還有不少?！币活D，見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郝玫自信笑笑，繼續(xù)說：“若血跡是在受害人遭受侵害時濺到襪子上的，血跡形態(tài)應(yīng)該是噴濺狀的， 而作為物證的這只襪子，即便沒有經(jīng)過bpa試驗，也可以分辨出來， 這種形態(tài)是擦拭狀的血跡。也就是說是在受害者死后沾上去的， 試想哪個犯罪嫌疑人在殺人之后不是倉皇逃跑， 怎么可能再次回到犯罪現(xiàn)場，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有人想要利用這只襪子， 陷害我的當(dāng)事人?！?/br>
    說到此處， 審判長已經(jīng)微微點頭。

    郝玫轉(zhuǎn)向控方：“這只襪子是非常重要的物證，為什么不進行鑒定便上呈法庭作為證據(jù)使用，這是對我當(dāng)事人的極端不負(fù)責(zé)任， 也是對法律的褻瀆?！?/br>
    檢察官張張嘴， 已經(jīng)無話可說。

    這么匆忙地將周秘的案子起訴到法院， 他們也有苦衷，但是這些卻不適合放到臺面上來講清楚。

    現(xiàn)場氣氛，已完全被郝玫所掌控，控方幾乎發(fā)不出任何有力量的回?fù)簟?/br>
    審判長：“辯護人還有其他的疑問嗎？”

    “有。”

    還有呢？

    檢方臉都有些綠了。他們起訴這起案子，一方面是時間太短，很多證據(jù)并沒有吃透，另一方面是一開始的策略就有些問題。

    他們以為郝玫會緊咬著警方始終沒有找到殺人兇器這一點上作文章，以間接證據(jù)不能定罪為由展開辯論，一直圍繞著這個問題進行準(zhǔn)備。未料郝玫不按常理出牌，把他們庭上出示的證據(jù)質(zhì)疑了個底掉，讓他們啞口無言。

    郝玫在庭上播放了兩段視頻資料，解釋道：“這是我當(dāng)事人小區(qū)安裝在門口的監(jiān)控探頭，可以看到，在案發(fā)之前的1月4日中午12點03分，我的當(dāng)事人進入小區(qū)，之后在案發(fā)后的1月5日中午12點23分走出小區(qū)。我查閱了這段時間內(nèi)進出小區(qū)所有的監(jiān)控，并未出現(xiàn)我當(dāng)事人的身影。小區(qū)只有一個出口，也就表明這段時間內(nèi)，我當(dāng)事人并未出過小區(qū)，因此，我的當(dāng)事人根本沒有作案的時間?！?/br>
    檢察官反駁：“犯罪嫌疑人所居住的小區(qū)是個老式小區(qū)，圍墻只有2米高，犯罪嫌疑人又身強體壯，完全可以翻墻出去，實施殺人后，再翻墻回到小區(qū)?！?/br>
    郝玫早有準(zhǔn)備：“的確可以這樣解釋，但如果我的委托人翻墻進出的話，勢必會在小區(qū)的圍墻上留下痕跡，可檢方提供的證據(jù)中，我并沒有看到這一點?！?/br>
    這并不是寧非辦案疏忽，實際上寧非查看過小區(qū)的監(jiān)控之后，就派人去提取痕跡證據(jù)了，只可惜他在小區(qū)四周的圍墻上并沒有找到周秘攀爬過的痕跡。

    檢察官：“可也沒有證據(jù)證明他一直待在小區(qū)房間里?！?/br>
    郝玫唇角微揚，笑容中殊無暖意：“想要證明我的委托人實施了犯罪行為，尋找證據(jù)是警方和檢方的責(zé)任，若你們不能找到足夠的證據(jù)，我的委托人就要被無罪釋放，不是嗎？”

    這正是疑罪從無的法律精神。

    辯論到現(xiàn)在，審判長心里已經(jīng)基本有數(shù)了?！翱胤竭€有什么意見嗎？”

    檢方今天憋了一肚子氣，有力沒地方使，一臉憤然地說：“沒有?！?/br>
    又問郝玫：“辯方呢？”

    “沒有。”

    “好，今天的庭審到此結(jié)束。請檢方補充證據(jù)，對相關(guān)物證進行進一步的鑒定勘驗，下一次開庭在15日后?！?/br>
    全體起立，送走審判長。

    助理小楊走過來，拉住郝玫的胳膊，激動萬分：“玫姐，你今天實在太帥了！”

    郝玫嗯了一聲，有些無動于衷，她的目光一直盯著周秘離去的方向。剛才周秘離開時，遞給她一個生動的眼神，是感激，贊美？還是敬佩？

    她一時理不清頭緒。

    這時張檢察官走過來，很有風(fēng)度地笑著說：“郝律師名不虛傳?！?/br>
    他伸出了手。

    郝玫沒跟他握手，很rou爆地說了句：“我的能力其實很一般，我只是站在了真理的一方?！?/br>
    張檢察官有點尷尬地縮回手，“我和郝律師的看法不一樣。周秘，符合我對犯罪嫌疑人的所有刻畫?！?/br>
    郝玫微笑，點頭，“那，咱們下次開庭見?！闭Z氣里有著強大的自信。

    她真的萬分期待開庭早些到來，哪怕早一天把周秘從這里救出去，也是好的。

    太陽升起來，照射在小區(qū)未化的積雪上，折射出七彩的光。一只喜鵲站在光禿禿的樹枝頂端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仿佛等待著春天的到來。

    早上八點，郝玫在餐桌前翻看著手機，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咬了一口前天路過超市買的已經(jīng)不再松軟的面包。

    郝玫皺眉，想起和周秘同居的那些日子，每天早上，周秘都會給她制作營養(yǎng)豐富的早餐，她已經(jīng)被他養(yǎng)叼了胃口，那種味道，真的完全懷念。

    只是面包再難吃，她總還是自由的。而周秘……沒人比她更清楚看守所有多可怕，那是一個在里面呆上一分鐘，也會叫人發(fā)瘋的地方。

    郝玫覺得心里憋悶得厲害。

    電話響了起來，“我到你樓下了?！笔枪⒆訐P。

    5分鐘后，郝玫套了一件淡藍色羊毛大衣下樓上了耿子揚的車。

    耿子揚問：“去哪兒？”昨天郝玫給他打電話，讓他來接她，耿子揚雖然很忙，還是如約而至。

    “靜安小區(qū)。”周秘租住的公寓就在那里。

    耿子揚哼了一聲，“今天可是周末，你把我當(dāng)苦力用呢？”

    郝玫說，“你是警察，查案正是你的本職?？熳撸賳??！?/br>
    耿子揚只好發(fā)動了汽車。

    開了一段，耿子揚忍不住說：“你別太拼命了……”

    郝玫低低地嗯了一聲，耿子揚覺得不對勁兒，側(cè)頭一看，她竟靠在座位上睡著了，額前的一捋碎發(fā)垂下來，半遮住她的眼睛，睡著了的她溫柔、寧靜，像是一個孩子。

    耿子揚沖動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臉，內(nèi)心斗爭了片刻，終于還是沒有摸上去。

    到了靜安小區(qū)，耿子揚停好車，郝玫醒了過來，她扯下安全帶下車，伸了一個懶腰，“睡了一覺，真舒服！”

    周秘租住的靜安小區(qū)，郝玫穿著一件淡藍色羊毛大衣站在10號樓下。望著對面7、8、9三個樓座。

    不久前，她和周秘在這座樓上的某個房間內(nèi)，渡過了一段浪漫美好的時光。

    耿子揚：“今天調(diào)查什么？這個小區(qū)你前前后后都來幾回了，還有什么可查的？”

    溫度很低，郝玫哈出一口氣，立刻變成了一團白霧?！拔蚁朐賳栆槐?、8、9號樓的住戶，案發(fā)當(dāng)天，有沒有看到周秘去廚房。”

    “你想要不在場證據(jù)？”耿子揚道：“你還真夠貪心的?！?/br>
    “你要是嫌麻煩，就在這兒等著我。”

    “來都來了，快走吧。幾十戶人家呢，今天一天都未必能問完?！甭裨箽w埋怨，該幫忙的時候，耿子揚從來沒含糊過。

    “謝謝師兄，”郝玫笑容恬靜，“等這個案子結(jié)了，我請你吃飯?！?/br>
    耿子揚回頭看她一眼，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說心里話，我還真有點不想讓周秘那小子脫罪出來?！?/br>
    排查是件相當(dāng)麻煩且瑣碎的工作，最關(guān)鍵是你不會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找到有用的線索。

    兩人花了整整一天時間，把三個樓座的每一戶人家?guī)缀醵紗柕搅?，結(jié)果是沒有結(jié)果。

    中午飯都沒正經(jīng)吃，只隨便啃了兩個包子。傍晚，兩人累癱在車?yán)?，郝玫揉著酸痛的腳踝，抱怨著：“看來今天又白來了，白做一天的無用功?！?/br>
    “要是不這樣，你心里能踏實？”耿子揚瞪了她一眼，反問。

    “也是?！焙旅党姓J(rèn)，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假寐：“這個結(jié)果在我預(yù)料之中，接下來，我可以安心準(zhǔn)備第二次開庭了。”

    “走吧，累了一天了，我請你吃好吃的。”

    “嗯?！焙旅等嗔巳喔共?，她的胃又有些疼了。

    耿子揚正要發(fā)動汽車，兩個年輕女人走過來，敲了敲車窗。

    “什么事？”耿子揚降下車窗，緩聲問。

    “你們是警察嗎？”其中一個穿紅色羽絨服的女人開了口。

    郝玫瞄了眼耿子揚的警服，穿成這樣，真夠扎眼的。

    紅羽絨服說，“聽說你們在調(diào)查一起殺人案，那變態(tài)狂你們管不管？”

    “我們是刑警，這些事你們該找派出所……”耿子揚可沒閑工夫理會這些。

    “那我們還是打110吧?！绷硪粋€穿著白羽絨服的女人拉了拉同伴，有些怯怯的。

    “等等，你們說的變態(tài)狂是怎么回事？”郝玫卻真當(dāng)一回事兒似的，一拉耿子揚的袖子，饒有興趣地問。

    第48章 我沒有殺人（7）

    “我們對面樓上有個男的， 天天用望遠鏡偷窺我們?！奔t羽絨服說，“我們真是不堪其擾。警告過他一次，可他依然是狗改不了吃屎?，F(xiàn)在我們在家的時候都把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我們都是在這里租房子的，反應(yīng)給物業(yè)，物業(yè)讓我們報警……”

    白羽絨服也顯得義憤填膺：“那個男人不但用望遠鏡偷窺樓里的年輕女人， 還用照相機拍照， 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彼齻冿@然把郝玫也當(dāng)成警察了。

    “拍照？”郝玫心臟漏跳了半拍， 一下激動起來，“你知不知道那個變態(tài)狂住在幾號樓？”

    “我們住10號樓，那個變態(tài)狂住7號樓。”

    不會這么巧吧？

    郝玫一拍手，“這事兒我們管定了?！庇洲D(zhuǎn)頭看了一眼耿子揚，抑制不住激動地說：“是不是師兄？”

    “別想象得太美好了！”耿子揚潑她冷水。

    “那也得先看看再說啊?！焙旅蛋压⒆訐P拖下車。

    7號樓1單元601門前。

    兩個女人說：“就這兒了。”

    敲門之前， 郝玫問她們：“你們怎么知道那個變態(tài)用照相機拍你們？”

    紅羽絨服說：“肯定不會有錯，夜里我在衛(wèi)生間里看到過照相機的反光?！?/br>
    耿子揚開始敲門，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打開房門。他頂著一頭黃毛，左耳打著耳洞，帶著耳環(huán)， 人看起來陰陰柔柔，有種雌雄難辨的味道。

    “喲，怎么又來了？警察還真敬業(yè)啊?！秉S毛笑著， 倒是一點不怕警察的樣子。

    紅羽絨服叫道：“就是他，偷拍我們的就是這個變態(tài)！”

    “胡說什么呢你們？”黃毛挑眉， ”您二位長得如此別致， 偷拍你們？我腦子有坑吧我！”

    “你罵誰呢？％％￥％”兩名女子立刻跟他對罵起來。

    耿子揚皺著眉頭：“都閉嘴！”他人高馬大， 又是刑警，臉一拉下來，氣壓低沉，十分嚇人。

    三人都不吭聲了。

    黃毛拉著耿子揚的袖子說：“警察叔叔，她們這是誹謗，我是良民，你得為我做主！”

    “誰是你叔叔？”耿子揚甩開他的手臂，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