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門處剛好撞上門房急匆匆跑來，口中驚慌喊著：“大事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姜艾連忙叫住他：“出什么事了？”

    見是她，門房慌忙摸了摸額頭上的汗，顧不得上行禮, 焦急道：“大小姐，快跑，官兵來府里抓人了！”

    姜艾皺眉：“楊伯，你別急，慢慢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官兵來抓您吶！小的也不知道什么事，您快躲一躲吧，馬上就來了！”

    采芙驚呼出聲：“抓小姐？怎么可能？！”

    姜艾亦訝然。

    “是啊是啊。”門房著急地直哆嗦。

    話音剛落，便聽身后一陣緊密腳步聲。姜艾回頭，一隊官兵已經(jīng)趕來，高大魁梧的領(lǐng)隊走上前來，神色倨傲地乜了她一眼：“你就是姜艾？”說著也不等回答，雙腿叉開，向上虛虛抱拳，漠然道：“圣上口諭，姜家長女于南苑行宮中將圣上御賜傅郡君之狼犬鞭笞致死，可見其用心歹毒。姜女以下犯上、藐視天威，打入刑部大牢，聽候發(fā)落?！?/br>
    他抬手，示意手下士兵來抓人。

    采芙立刻護在姜艾身前，氣憤道：“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明明是那傅郡君故意指使狼犬襲擊我家小姐，皇上怎能如此……”

    “采芙！”姜艾小聲呵斥，打斷了她大逆不道的話。

    “小姐，您不能去啊！”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哪是金枝玉葉的小姐能呆的啊！可是圣旨誰又敢違抗？采芙急死了，忽然想到什么，一跺腳道：“我去找……”

    姜艾微不可查地?fù)u頭。她握住采芙的手，柔聲道：“既是皇上的旨意，我隨他去便是。你同母親說一聲，不必?fù)?dān)心，我不會有事的。只是溯英鄉(xiāng)君的約我無法去赴了，你親自走一趟，替我向她告?zhèn)€罪?！?/br>
    沒人注意到的地方，她悄悄將一枚東西塞到了采芙手中。

    采芙咬著唇，沒有再出聲。

    姜艾這才松開手，隨官兵離開。見她十分配合，對方便沒有粗魯動手。

    早朝散朝，大臣們依次從太和殿離開。斛良材抄著手，身邊跟著幾人，皆是他的門生、至交。各個眉頭緊鎖，討論著方才朝堂上皇上的旨意。

    “皇上對傅家太過縱容了。傅郡君刁蠻之名誰人不知，那只狼犬雖是陛下御賜，這些年卻被傅家養(yǎng)得十分殘暴，屢屢傳出傷人之事。依本官看，此次在行宮，必是那傅郡君又縱狗傷人，結(jié)果碰到了鐵釘子，叫人給收拾了。皇上不加嚴(yán)懲就算了，竟還要加封她為郡主，實在是不成體統(tǒng)！”御史張大人氣得胡子抖了抖。

    方才他在朝堂上嚴(yán)詞規(guī)勸，皇上仍然一意孤行，叫他們這些老臣實在失望。

    有人道：“下官回去便寫折子上奏，一直到皇上回心轉(zhuǎn)意為止?！?/br>
    “老師認(rèn)為呢？”

    一直沉默的斛良材這才道：“清君側(cè)，正視聽，便是我們?yōu)槿顺甲拥穆氊?zé)所在?！?/br>
    身邊人連聲附和。

    乾寧帝近日來煩不得眠，體虛力乏，食欲大大減退，偶有嘔吐癥狀。太醫(yī)也檢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是思慮過重，沉郁成疾，開了安神的方子，叮囑他好生調(diào)理身心。

    然“心病”未除，乾寧帝終日神色郁郁，氣壓低沉，已連續(xù)半月未曾召人侍寢。

    是日一下朝便來到了淑妃宮里，緊縮的眉頭似有舒展的跡象。淑妃忙迎上來，柔婉道：“皇上可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心情這般好？”

    乾寧帝朗聲一笑：“看到愛妃便是朕最大的喜事了?！?/br>
    “皇上慣會拿臣妾取笑?！笔珏鷭汕蔚剜了谎郏厣矸愿朗膛畬⑿」鲙н^來，拜見父皇。

    乾寧帝卻擺手制止了，攬著淑妃的蠻腰將人帶到懷里：“不用，朕今日是來看你。這幾日可曾想朕？”

    他只是抱著她，并未有其他動作，淑妃推開他站起身，半是幽怨道：“皇上一直不來，臣妾還以為皇上把臣妾忘了呢。”她接過侍女送來的茶市，親手送到乾寧帝嘴邊，“您最愛的雨前龍井，臣妾喂您喝。”

    美人的服侍，乾寧帝自然十分享受，一杯茶全部飲下，頓覺神明開朗，身體中的沉郁仿佛都被驅(qū)散了?？粗珏畹纳碜?，血液便熱了起來，將人打橫抱起，入了內(nèi)殿。

    ……

    事畢，乾寧帝兩臂伸展倚在榻上，淑妃跪在他身前，為他敲打按摩腿部。不多時，卻聽心腹曹德利的聲音從殿外傳進(jìn)來：“皇上，刑部衛(wèi)大人有要事稟奏?！?/br>
    乾寧帝眉頭立時皺起。

    衛(wèi)聰奉他的命令去捉拿姜艾，這時候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將人押入大牢了，此時來稟奏，難道是其中出了差錯？

    這幫廢物！乾寧帝臉色一沉，起身下榻，匆匆更衣，大步離開。

    回到御書房，召見衛(wèi)聰，不等他開口，乾寧帝便陰沉地問：“朕叫你抓的人呢？”

    衛(wèi)聰臉色一僵，拱拳垂首：“微臣慚愧！今早微臣親自將那個女人押回刑部，關(guān)進(jìn)大牢，不想半個時辰前有人劫獄，將人帶走了！微臣看管不利，請皇上降罪！”

    “沒用的東西！”乾寧帝大怒，砰一聲將一本奏折砸了過來，“刑部是干什么吃的？一個女人都看不住，朕養(yǎng)你們有何用！”

    衛(wèi)聰磕頭：“皇上恕罪！此事實在是情有可原。劫獄之人帶著昱王殿下的腰牌，說是奉皇上您的命令前來審問，是以獄卒未曾起疑心，一時大意，才被對方得手?！?/br>
    “昱王？”乾寧帝臉色極為難看。

    恰在此時，門外內(nèi)侍匆匆進(jìn)殿通傳：“皇上，云南王到了。”

    乾寧帝特意召見這個侄兒，便是想要看看，他若得知那女人在大牢，還如何在他面前裝云淡風(fēng)輕。哪想到這關(guān)頭那女人居然不見了！

    半晌，乾寧帝才陰沉道：“宣！”

    黑熊進(jìn)門時，正巧與那衛(wèi)聰擦肩而過。他看也未看一眼，徑直同進(jìn)入殿內(nèi)，幽深的眸光落在桌子后面明黃龍袍的男人身上，又不漏聲色收回。

    乾寧帝坐下來，神色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阿正傷勢如何了？”

    “謝六叔關(guān)心，已無大礙?！焙谛艿坏馈?/br>
    乾寧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閑適地靠在龍椅上，好整以暇打量黑熊的臉色。他面上不喜不怒，倒是什么都看不出來。

    “阿正，朕今日叫你來，是有事要知會你。姜家那個姑娘心思惡毒，打死了朕賜給國公府的狼犬；不僅如此，當(dāng)時傅欣出事，那頭發(fā)瘋的野豬并非意外，是有人動了手腳，朕懷疑也是那姜艾蓄意謀害，今日已經(jīng)叫人將她關(guān)入刑部大牢，只等秋后處決?！鼻瑢幍劭粗谛?，緩緩道，“雖然已經(jīng)為你所厭棄，她畢竟曾是你的女人，朕以為，處決之前還是應(yīng)當(dāng)知會你一聲?！?/br>
    “那個女人手無縛雞之力，能打死狼犬？還對野豬動手腳……”黑熊嗤了一聲，顯然對他口中的罪名十分懷疑。

    “你不信？”乾寧帝反問，“此事不僅有目擊證人，姜艾自己也供認(rèn)不諱?！?/br>
    且不說那條狗，那頭野豬是黑熊的手筆，跟姜艾半點關(guān)系也無，他再清楚不過。那女人自然不會傻到認(rèn)這莫須有的罪名，除非有人對她用刑。皇帝這樣說，也不過是想要試探罷了。

    兩種可能，每一種都令人極度不舒坦。黑熊面色冷硬，似乎并無變化，周身的氣壓卻降了又降。

    一早姜府那個小丫鬟送來的玉虎，此刻就在他胸口放著。黑熊忍了又忍，才將暴怒的心情壓下，不咸不淡的口吻道：“一條狗而已，六叔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乾寧帝笑了笑，忽然起身，繞過桌子，向他走來。

    “阿正，朕怎么覺得，你對這個姜艾，格外在意呢？”

    黑熊眉眼不動：“畢再不濟也是自己睡過的女人，要眼睜睜看著她死，六叔也做不到吧?！?/br>
    乾寧帝似笑非笑：“你這嘴硬的性格，也不知是隨了誰?！?/br>
    黑熊也站了起來，面無表情看著他：“六叔到底想說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是對不住大家，這幾天事兒趕事兒，陪我姐跑了幾個醫(yī)院檢查身體，家里停水停電，然后電腦的電源線又被貓咬斷了，充不上電23333后面目測還會忙，我姐估計要做手術(shù)，加上這一部分非?？?，更新暫時沒有辦法保證。以后我都放存稿箱，中午12點發(fā)，大家到點來看吧，有就有，沒有的話就沒有了【下跪

    第78章 78

    “巴爾剌瓦爾密的余孽作亂？”

    閻剛一張臉皺成了一團：“那老東西早投滇池自盡了, 什么狗屁余孽, 還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來。這個狗皇帝，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他往地上啐了一口, 罵罵咧咧半晌，又?jǐn)Q著眉問：“你答應(yīng)了？”

    他說話毫不避諱，一旁的老大夫嚇得夠嗆，戰(zhàn)戰(zhàn)兢兢將藥汁涂在猙獰的紫紅色傷口上，大氣不敢出。

    黑熊□□著上身，眉頭都沒皺一下, 淡淡“嗯”了一聲。

    “你個……！”閻剛大怒，咬牙切齒地用食指指了指他，后半句終究是沒罵出口，硬生生咽回肚子里?！澳惆∧惆?，你讓三叔怎么說你！那狗皇帝的意思還不明顯么, 回什么云南, 平什么亂, 出了這京城不定有多少殺手等著要取你首級！”

    老大夫手忙腳亂挨個處理好了傷口，顫顫巍巍告退，背著藥箱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黑熊撿起衣服穿上, 一邊問：“查到消息了嗎？”

    閻剛沒好氣道：“查到個屁。太子那邊剛剛派人來過，說劫獄之人持昱王腰牌。狗皇帝正派人全城搜捕，姜家已經(jīng)被控制，一個蒼蠅都飛不進(jìn)去。”

    黑熊眸色深沉。蕭維為人極為小心，不會做出如此明目張膽的事情來。能拿到他腰牌、以身犯險劫獄, 若他沒猜錯，應(yīng)當(dāng)是那個繡花枕頭世子。

    沉寂這么久，還以為他終于認(rèn)清時務(wù)知難而退了，沒想到這個時候冒了出來。

    拿上佩劍，黑熊大步出門。用腳趾頭也知道他要去找那女人，閻剛恨鐵不成鋼地往門框上踢了一腳，壓下性子召集人馬。

    蕭維被召見時，距離人犯逃獄已有兩個時辰。禁軍在京城大肆搜捕，一無所獲。乾寧帝面色極為難看，冷冷將一枚腰牌擲到蕭維跟前：“你還有何話說？”

    “皇兄明鑒。”蕭維跪下，不慌不忙道，“這腰牌確實是臣弟的，但劫獄之事，確非臣弟所為。若臣弟沒有猜錯，應(yīng)當(dāng)是嘉宥。他與臣弟同住，想偷走腰牌并非難事；而且，今日一早他便離了王府，至今未歸?！?/br>
    皇帝陰測測的目光盯著他，看不出是否相信了他的說辭。

    片刻后，才道：“嘉宥那孩子一根筋，著實做得出這樣的事情來?！鳖D了頓，聲音冷了下來，“只是，朕今早叫人捉拿姜艾，事出緊急，還未來得及與你商議，怎么嘉宥那么快便得到了消息，這人剛剛關(guān)進(jìn)大牢，他便出現(xiàn)了？”

    蕭維一頓。

    乾寧帝冷笑：“十四弟，你這手，伸的未免有些長了?！?/br>
    “臣弟一直懷疑姜家與阿正的關(guān)系不簡單，苦于沒有證據(jù)，不敢在皇兄面前妄論，是以暗中派人留意姜家的情況。臣弟一心只想為皇兄分憂，并非心存僭越，還望皇兄恕罪?！?/br>
    乾寧帝不答，轉(zhuǎn)動著右手的扳指，半晌，忽然幽幽問：“十四弟，你跟在朕身邊，多少年了？”

    蕭維垂眸：“自當(dāng)年事變，已有十九年了?！?/br>
    “想當(dāng)年，咱們十幾個兄弟，如今朕身邊，就只剩你一人了。”乾寧帝起身，緩緩走下御階，經(jīng)過蕭維身邊時，抬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拍，“你好自為之。”

    蕭維目光微閃。

    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句，乾寧帝便離開了。許久后，蕭維方起身，不疾不徐走出大殿。揮退殷勤相送的宮人，對殿外守候的心腹沉聲道：“你親自去左相府走一趟，帶個口信給斛大人：本王有要事相商，今夜亥時，老地方?！?/br>
    眼前混沌驅(qū)散，漸漸恢復(fù)清明，姜艾醒來，入目是一片陌生的床幃?；杳郧暗挠洃浖娭另硜?，她記起自己被關(guān)進(jìn)刑部大牢，沒多久嘉宥便闖了進(jìn)來，殺了兩名獄卒……

    想起那名獄卒被一刀割喉、鮮血噴濺的畫面，姜艾便忍不住一抖，緊接著便察覺到自己的手被禁錮著。垂眼去看，那是一雙修長白皙的手，緊緊抓著她的右手，包裹得密不透風(fēng)。

    她微微一動，闔目倚在床側(cè)的蕭嘉宥便醒了。他坐直身體，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姜艾，眉宇間往日溫情不復(fù)存在，只剩無盡的消沉。

    陌生的屋子，已有橘紅光輝透過窗紙照耀進(jìn)來。

    姜艾坐起來，想抽回手，反被他握得更緊。他氣色萎靡，像是疲倦到了極點，雙眼中卻閃著執(zhí)拗的光，死死抓著她，像一松手就會失去什么。

    “嘉宥，你不要為了我以身犯險，被皇上知道，勢必會牽連郡王府?！苯嗫谄判膭竦?。

    “沒人會知道！”蕭嘉宥固執(zhí)地梗著脊背，“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我?guī)阕?，我們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去一個沒有人認(rèn)識的地方，就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我們重新開始?！?/br>
    “嘉宥……”

    蕭嘉宥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魔怔一般碎碎念道：“我們說好的，你是我的妻子，為我生兒育女，我會好好待你，給你幸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