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糖正站在那里，穿得整整齊齊。

    秘書也看到了，看到有人領(lǐng)著伊糖正過來。

    經(jīng)紀(jì)人碰了碰juliana，眼神示意合約。juliana飛快地翻開合約，執(zhí)筆找到簽名位置，唰唰落下簽名。

    對面的秘書詫異了只一秒，見怪不怪地又掛上了教養(yǎng)良好的表情。

    門推開，外面的人說：“emma到了?！?/br>
    會議桌對面的juliana揚(yáng)起合約，看著伊糖說：“抱歉！我已經(jīng)簽了，emma，你遲了一分鐘?！?/br>
    伊糖立在門口幾秒，然后說：“那我就放心了，簽這么急，合約一定沒看吧？”

    juliana神色驟然巨變。

    追下樓來，juliana一把扯住伊糖的手臂：“合約之前看過大概的，沒什么問題，你剛剛的話什么意思？”

    伊糖看了看被抓的手臂，juliana立刻收回手。

    伊糖遲疑了一會，看看她，自己來這里是例行打招呼，不是為了她。這些年來回使絆子，誰也沒回頭和對手解釋cao作流程的慣例。

    但這次，可以例外。

    于是她說：“……john覺得他是可以媲美m(xù)illais的大藝術(shù)家，這幅畫他要畫得是如同ophelia的效果?！?/br>
    juliana神情越發(fā)不解：“所以這作品一定可以成為他生平重要作品，作為倫敦目前最有才華的藝術(shù)家，這幅畫他有野心想進(jìn)美術(shù)館的?！?/br>
    伊糖一瞬間都有點(diǎn)想掉頭走，這思維也是絕了。她無奈說：“可畫家的訴求和你是不同的。畫好作品，是人家的追求。怎么畫，關(guān)乎你的工作環(huán)境?！?/br>
    julianan好像終于發(fā)現(xiàn)了問題：“這畫會怎么畫？”

    伊糖說：“——這幅畫，在做模特的時候，john為了追求和哈姆雷特中ophelia相同的凄涼絕望，心如死灰，會選古樹成群的自然環(huán)境，在水草叢生，小河寂靜的地方，讓女主角躺在水中……”

    她看著juliana：“你別忘了，現(xiàn)在是冬天。”

    juliana木然片刻，變了臉色：“不可能。泡在冬天的水里，不可能！要是真的，你怎么會來搶著簽？”

    伊糖反問：“我能吃的苦，你也可以？”

    juliana啞然！

    她們都知道藝術(shù)家不乏偏執(zhí)，能干出這種事情毫不意外，縱然后期換室內(nèi)，但入景的時候，人起碼得在場景里融入一次。

    可這種作畫的細(xì)節(jié)，外人如何得知？

    juliana緊盯著伊糖的表情：“你不可能知道作畫細(xì)節(jié)?！阒皇巧鷼馕以趯W(xué)校欺負(fù)你，生氣我一次次和你搶，破壞你的工作，找人偷你衣服才這么說的是不是？”

    伊糖無語地看著她，這語氣坦蕩，好像恐怖分子宣稱對某次事件負(fù)責(zé)。

    只是重點(diǎn)錯了。

    圣誕裝飾亮得滿街都是，行人都掛著圣誕前采買的幸?？释?。

    一陣風(fēng)過來，飄來圣誕歌，伊糖終是說了真話：“這樣說吧，我的朋友里，恰好有一個和john很熟，不然你覺得最開始，他怎么會考慮用一個亞洲臉孔?！?/br>
    juliana明顯的愣住，她可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倆國籍和身高都是一樣的，伊糖又那么拼，學(xué)了這個學(xué)那個，從小到大，天敵一般。

    這一刻，她竟然還感覺到了自己人品的高尚，為她沒有過種族歧視的念頭。

    但更多不安卻蜂擁而至：“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個？”

    如果是真的，又為什么會告訴自己？她們的世界沒有日行一善。

    伊糖柔聲說：“因?yàn)檫@是最后一次，我要回家了。以前的事情，這次之后一筆勾銷。”

    “回家？”juliana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你哪里有家？”

    伊糖說：“我是中國人?！?/br>
    juliana瞪大眼睛，神情詫異：“你……你要去中國？”

    伊糖糾正說：“我要回國去。”

    這一刻juliana感受到了競爭對手的不正常。合約，前途，多少人每年瘋狂往這邊涌，在這里土生土長得了天時地利的人竟然要走。

    伊糖說：“我有家人在那邊。你有哥哥，我也有。”

    伊糖為人習(xí)慣硬碰硬，這句話卻反常帶著種柔情，好像心里最柔軟的地方，被真誠地擺上了桌面。

    juliana還是覺得不對：“你什么時候決定的？”

    伊糖頓了頓，說：“上周，我上周剛剛拿到我哥的地址?！?/br>
    “所以……今天你明明有衣服穿，也故意來遲。你本來就改了主意，不想簽了要去中國對不對？”

    伊糖沒有說話。這個當(dāng)然不是，她原本就沒有準(zhǔn)備簽。為了不讓某些人上二月的秀給自己搗亂而已。但這個不能說。

    juliana卻以為她是默認(rèn)，一臉掛著這些年都白忙活的郁悶。高跟鞋一轉(zhuǎn)，往樓里跑去。

    伊糖也郁悶。

    說這么明白她也猜不到。所以說大家都是底層混飯吃，刷硬件就好了嘛，佯裝什么高深莫測。

    ——不過她終于可以回家了，以后再也，再也不用過這種日子了！

    她扭頭，看向不知道不遠(yuǎn)處來了很久，聽了很久的艾麗。

    “回國是怎么回事？”艾麗面色鐵青，“回去度假嗎？”

    伊糖討好地伸出手：“謝謝你給我的地址，我要回國找我哥去?！?/br>
    艾麗閃身躲開，神色晴天霹靂。

    回國，那是個什么概念。

    這么多年得苦，全都白吃了。

    她和伊糖不是一般關(guān)系。十六歲就認(rèn)識，那時她要學(xué)英文，伊糖要學(xué)中文，倆人一拍即合，轉(zhuǎn)眼認(rèn)識快八年，早已無話不說。伊糖家的底細(xì)她最清楚，mama在這邊老死不相往來。哥哥爸爸在國內(nèi)，都不知道是什么人。

    她還記得上周，猶豫再三，扔給伊糖一張紙：“你哥地址。給你找到了?！?/br>
    伊糖拿著那地址，在家里沙發(fā)上坐了一個多小時，激動到不知該干什么。

    虧自己還天真的以為那就完事了，大家該干什么還干什么。

    “為什么一定要回去？”她幾乎是憤怒的：“從你11歲開始，你mama就不管你，要不是你們學(xué)校同學(xué)mama看你可憐，讓你去給人家兒童服裝雜志拍照片，你能有今天。他們管過你死活嗎？”

    伊糖沉默。

    “還有合約，合約怎么辦？你忘了你公司多難簽？”

    伊糖說：“……已經(jīng)和公司說好賠錢解約了?！?/br>
    艾麗愣住，覺得剛剛憤怒太早，她現(xiàn)在有點(diǎn)不知道該怎么辦。

    “你竟然不告訴我？”

    “你肯定會反對?！?/br>
    艾麗被噎得無言以對，她當(dāng)然會反對。

    她實(shí)在不明白，現(xiàn)在回去有什么用呢？六歲被帶出來，連自己家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還要靠自己幫忙找。

    中文又不好。

    回去怎么辦？

    她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如果真的記得你，人家也會找你的。這么多年，你哥在哪兒？”

    伊糖立了片刻，低聲卻清晰地答：“我哥，——在找我的路上。”

    說完，她從包里掏出個信封遞給艾麗。

    艾麗看著封皮上的旅行公司圖標(biāo)，滿街熱鬧，她如同掉進(jìn)冰窟窿里：“你……你竟敢，機(jī)票都訂了！”

    伊糖靜默地望著她，沒有問：

    如果你六歲被從家?guī)ё?，不會想回去嗎?/br>
    作者有話要說：　　美妞們，我回來啦，你們呢？

    內(nèi)容還是之前文案的那個，只改了文名哦

    ☆、夏聽音

    第二章

    伊糖多年獨(dú)立，說一不二。

    回國，幾乎是她的夢想。從六歲開始從未改變。

    所以后面幾天，艾麗也只能看著她用自己所有銀行存款給了違約金，又把東西送人的送人，變現(xiàn)的變現(xiàn)，捐贈的捐贈。

    提著行李，回國去了。

    ******

    a市

    臺球室里，一陣歡呼。

    肖揚(yáng)再次一桿清臺。他把球桿遞給旁邊人，準(zhǔn)備和來接他的人離開。

    剛走到門口，卻被人攔住了，對手說：“再打一盤?！?/br>
    肖揚(yáng)回頭，臉上還帶笑意：“不能打了，后面有事。”

    “不行！”門上多了柄球桿，他被硬生生攔在了門內(nèi)。

    門口也陡然多了幾個生面孔。

    肖揚(yáng)臉沉了下來，循著球桿看向剛剛的對手。這球房他從小就來玩，老板也熟，經(jīng)常有不認(rèn)識的一起玩，可是玩不起攔住他不讓走的，這是破天荒第一次。

    他看到墻上自己的外套，走過去拿下來穿：“要玩改天再約?！?/br>
    黑色的羽絨外套，帶著大大的毛領(lǐng)，這里穿太熱。他轉(zhuǎn)眼披上，覺得意思已經(jīng)很清楚。

    攔他的男人看肖揚(yáng)穿上衣服，這衣服很襯年輕男子，閑散中透著不羈的青春洋溢，一如剛剛輕描淡寫虐了自己兩局般不順眼。

    他站在門口說：“老板收錢了，不打可以，算你輸，一萬放桌上?！?/br>
    肖揚(yáng)正準(zhǔn)備拉拉鏈，聞言轉(zhuǎn)向他，笑意已經(jīng)全無。玩樂時帶笑顯得精致的五官，此時只剩下毫無感情的冷淡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