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都不回去吃飯了，你們不餓，我孫子還餓呢，外頭這么冷，把我們家小寶凍壞了怎么辦呢?！泵缋咸袷莻€護崽的老母雞一樣催趕著一旁看熱鬧的相親，“要看等回家再看，大海和冬梅是不是還在地里，我去叫他們一聲，幫忙來搬東西。”

    “在地里呢，苗嬸，我?guī)湍闳ソ腥恕！?/br>
    “這么多東西，我們幫你一塊搬吧?！?/br>
    村里人議論紛紛，雖然大伙都嘴碎愛看熱鬧，可是本質(zhì)上都不是什么壞人，都是一個村的，紛紛上來幫忙。

    “行?！泵缋咸膊怀C情，村里人都這樣，今天你幫我，明天我?guī)湍?，除非是那些惹人嫌的，不然都很樂的互相幫助?/br>
    江大海和顧冬梅剛被人從地里叫過來，這一地的東西就已經(jīng)被熱情的村民搬空了，獨獨留下江一留的一個小行李箱，要不是他執(zhí)意自己拿，恐怕那些叔叔伯伯也幫他一塊搬走了。

    “小寶回來了，聽說還買了電視機回來。”

    大冬天的，江大海和顧冬梅滿頭大汗地從地里過來，褲腳上沾滿了泥土，手里還拿著鋤頭和鐮刀。

    “爸，媽”江一留喊了聲。

    “東西呢？”江大海瞅了瞅，也沒見到電視機的影子啊。

    “早搬回家了，你和冬梅也趕緊回去，家里估計圍了不少人了?！泵缋咸睦飳に贾瑢χ蠛：皖櫠反叽俚?，“你們兩個去村頭的葛大壯那割一塊豬rou，在買些豬腿骨，要是有豬肝和豬心咱也買了，我燉個豬心給小寶補補?！?/br>
    “錢先欠著，等下午我有空了去他家給錢?！泵缋咸胫麄儍蓚€也沒帶錢，就讓他們先記賬。

    “行，媽我去就成了，大海就和你們一塊回去吧，不是買了電視機嗎，咱們這也就大海一人會裝?！鳖櫠伏c點頭應(yīng)下。

    “也是?！泵缋咸c了點頭，當(dāng)初大珍家里裝了電視機，大海就去幫過忙，也知道這電視機該怎么裝。

    “咱們家小寶真能耐，都給家里買電視機了?！泵缋咸罩鴮O子的手，一路都不肯放下，“那生意做得怎么樣啊，是不是賺了不少錢？”

    江一留正要回答，老太太又趕緊嘟囔了幾句：“不行，這些事回家再說，小心被人聽見?！崩咸嬷?，往四周看了看，一副小心謹(jǐn)慎的模樣。

    江一留笑了笑，也不知道這東西有什么好不讓人知道的，可是既然老太太這么想，他就回去再說。

    等他們回家的時候，家里的院子外頭果然擠了不少人，除了一開始在村頭碰上的，還有不少聞訊趕來的。

    江一留低估了這臺黑白電視機對村里人的影響，畢竟比起彩電來說，這電視機的價格并不算太貴，城里也有不少人都買了，可是對于青山村的村民來說，這還是獨一份。有些人甚至這輩子都沒見過電視機的影子，只在一些有城里親戚的村民嘴里聽說過。聽說江家買來電視機，紛紛從家里趕來看熱鬧。有些還端著飯碗，這是飯沒吃完，就匆匆趕來了。

    一時間，這江家比過年拜年的時候還要熱鬧了。

    “來來來，都吃糖。”江一留拿了一袋糖果出來，分給那些看熱鬧的孩子。

    現(xiàn)在這村里的人條件也算好了些，小孩子一個個都長得胖乎乎的，不像幾年前，一個個都瘦的和柴火棍似得。只是村里的孩子都頑皮，人家是白胖，他們是黑胖。

    “小寶哥哥，電視機里能放電影嗎？”

    “我要看小兵張嘎?！?/br>
    “我想看地道戰(zhàn)”

    “不要，我要看白毛女，白毛女好看?！?/br>
    一群小蘿卜頭嘰嘰喳喳的，開心地吃著糖果，一邊在那說著自己看過的電影，每個人想看的都不一樣，說著說著都快吵起來了。

    江一留也沒在孩子里頭摻和，農(nóng)村的孩子都這樣，吵吵鬧鬧，越吵感情越好，即便大家了大人也不在意，只要不太過分，沒人會搭理孩子們的爭執(zhí)。

    “這電視機放哪兒啊？”江大海跟著村里人把電視機抬了出來，在屋里看了一圈，糾結(jié)地問道。

    “還用問嗎，當(dāng)然是擱小寶屋里了！”老太太拍了兒子一下，氣他的豬腦袋。

    “別?！苯涣暨B忙推拒，看村里人的架勢，他已經(jīng)做好了每晚家里都擠著一群人看電視的“盛況”了。要是把電視機放他屋里，他恐怕都沒個清凈時候了。

    “就放堂屋吧，這寬敞。”江一留想了想說到。

    “那行，就放外頭吧?！崩咸珦?dān)心這值錢的電視機放外頭不安全，心里想著不放孫子那屋不如就放他們老兩口的屋，有些猶豫不情愿地說到。

    她指揮著村里人從房內(nèi)搬來了一個矮柜，就把電視機放矮柜上，江大海又爬屋頂裝好天線，大半個時辰，這電視總算裝完了，江大海也忙出了一身汗。

    大伙睜大眼看著江一留的動作，就等著他打開電視機的一瞬間。

    第156章 離婚

    “茲拉茲拉——”江一留一打開電視，一片雪花, 電視里頭的人物都是橫向扭曲的, 畫面模糊不清。

    “看樣子這天線沒調(diào)好, 我再上去弄弄, 你在下頭看著點?！苯蠛Ｓ薪?jīng)驗, 看這畫面就知道是天線的問題。

    通向屋頂?shù)奶葑右矝]挪開, 江大海讓人在下頭扶著點，三兩下又爬了上去，一邊在上頭擺弄天線，一邊問下頭的人電視的情況。

    “行了嗎？”

    “還不行！”

    “現(xiàn)在呢？”

    “再改改?！?/br>
    “行了行了, 畫面出來了！”

    屋里屋外大伙都扯著嗓子大聲吼著，沒一會的功夫，這電視就正常了, 畫質(zhì)不算很好, 可是足夠讓村里人歡呼了。

    “出來了, 誒啊，現(xiàn)在在演什么呢？”

    “嗨, 這電視和電影一樣，電影平?？床恢?，這電視可是每天都能看的?！?/br>
    “我要看，我要看。”

    小孩子仗著人小動作靈活，擠到了最前面。村里人圍在電視機前，稀罕地不行，睜大眼睛看著電視里頭的畫面, 里頭的人說一句話，做一個動作，都能引來村里人的激烈討論。

    現(xiàn)在電視的頻道很少，而且有些頻道是到一點時間才播放內(nèi)容的，更多的時候是一個靜止的圖畫，正中間印著大大的時間，即便是這樣的畫面，村里人都看不夠。

    那幾個端著飯碗來江家湊熱鬧的，連飯都不吃了，端在手上光顧著看眼前的電視。

    “唱的真好，比來咱們村演出的那啥子戲團唱的好多了。”

    “廢話，人家都上電視了，能唱的差嗎，那都是全國頂尖的。”

    江一留給他們調(diào)的是一個正在放京劇的頻道，也不知道村里人聽不聽得懂，反正大伙都津津有味地看著，時不時還能咿呀咿呀哼幾句。

    “死鬼，跑來看熱鬧飯都不回家吃了?！庇幸恍┐謇锏膵D女來江家找人，看到那擺在大堂的電視機，頓時也挪不開腳了，哪還記得叫自家男人孩子回去吃飯啊，也往人堆里一擠，有滋有味地看了起來。

    屋子的地方有限，眼看這人越來越多，江大海都有些吃不消了。

    “這不吃飯的點了嗎，屋子里擠滿了人，咱們?nèi)ツ某燥埌　！苯蠛＠缋咸谝慌詥柫艘痪?，苗老太也有些恍神?/br>
    “要不，我去說一聲，讓他們先回去？”苗老太看了看一旁的孫子，覺得還是讓孫子先吃飯比較要緊。

    “中?！苯蠛｜c點頭，這一群人全在家里擠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咳咳，我說?！泵缋咸人粤藥茁?，正要開口說話呢，就被喜氣洋洋的村里人打斷。

    “苗嬸子你真是好福氣啊，江叔每個月有補貼，兒子媳婦又能干，現(xiàn)在孫子更出息了，考上都城的大學(xué)不說，連電視機都給你掙來了，咱們家的xxx要是能有小寶的手指頭那么強就好了?！?/br>
    “就是，我就說苗嬸那長相，一看就是命好的，你們以前還不信，現(xiàn)在讓我說著了吧，這大電視機，咱們村里哪個老太太有這個福氣，我看以后啊，老太太你就坐在家里等著享兒孫福吧?！?/br>
    老太太正想著怎么開口趕人呢，還沒開口說話就被拉進了人堆里，你一句我一句地夸她，夸她的小乖孫，夸得她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哪里還記得自己的目的。跟著村里人一塊看起了電視，一邊和他們炫耀自己寶貝的小孫子。

    江一留和江大海看著不戰(zhàn)而敗的老太太，想著老太太這么厲害的人都拿他們沒轍，他們兩個就更沒辦法了，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將剩下的行李搬進屋里，只能等他們什么時候想走了，再吃飯吧。

    晚一點吃飯也餓不死。

    兩個面對村里強悍的大媽戰(zhàn)斗力為零的父子兩，選擇了餓肚子保平安。苗老太被眾星拱月地圍在人堆里，整個人飄飄欲仙，也忘了她的寶貝孫子還沒吃午飯呢。

    幸好，村里人雖然看了個稀奇，可也不是那么沒分寸的，畢竟這是吃飯的點呢，而且地里還有活要干，三四十分鐘后，依依不舍地離開江家。有些哭鬧著不肯走的熊孩子，被爹媽一人一只手拽著，嚷一聲打一下屁股，凄凄慘慘地離開。

    “真是的，總算都走了，不就是臺電視機嗎，有什么好稀罕的，讓咱們家小寶餓肚子?！比俗吒蓛袅?，苗老太也總算是從大伙的追捧中清醒過來了，氣呼呼地嘟囔了幾句，火急火燎地回了房，拿出一塊還沒裁過的布料，仔細(xì)蓋在電視機外頭，生怕那金貴玩意兒沾了灰。

    “小寶啊，奶奶給你做飯去，你餓了吧，現(xiàn)在時間緊，奶奶就先給你下碗面，等晚上，奶奶再給你做一頓好吃的?！?/br>
    苗老太剛剛?cè)齼上戮捅蝗撕辶巳ィ鎸鹤訉O子覺得有些沒面子，等將電視一蓋，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到了灶房里，不忘把買rou回來的大兒媳婦給拉上。

    “爸，爺人呢，怎么沒見到人影？”

    江一留將自己的屋子收拾了一下，想到自己從回來到現(xiàn)在還沒見到爺爺?shù)纳碛?，好奇地問道?/br>
    江老頭因為腿腳的緣故，不愛出村，頂多就是在村里和一些同齡的老頭說說話，或是和小輩講講自己當(dāng)年打鬼子的故事，按理家里這么熱鬧，他也應(yīng)該聽到風(fēng)聲回來了啊。

    “在你大栓叔家里?！苯蠛Ｕf起這個，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大栓叔？”江一留看到江大海的臉色不太對勁，疑惑地問道，“大栓叔家里出了什么事不成？”他想了一下，剛剛好像也沒見著莫家人來他們家看電視。

    “嗨，還不是向紅的事。”

    江大海嘆了口氣，這孩子以前看著也挺機靈聰明的，可怎么一遇到感情上的事兒，整個人都糊涂了呢。

    當(dāng)初未婚先孕就讓村里人嚼了一年的舌根，莫大栓有時候出去縣城開會，還會被那些不對付的村子的隊長明里暗里的嘲諷，這么多年的都沒有氣短過，現(xiàn)在臉面卻被那個閨女丟到了地里任人踩，這還不算，向紅那孩子還出了那樣的事。

    “向紅姐出什么事了？”江一留第一時間腦海里浮現(xiàn)出容靖那張臉，總覺得這件事和他脫不了干系。

    “她和她那個知青男人離婚了，那個姓容的要回城，騙著她離了婚，又讓她偷拿你大栓叔的印章給他批了回城的條子，說好等在城里安頓下來就接他們母子過去，現(xiàn)在你向紅姐就抱著孩子回家里，你大栓叔問她容靖去哪兒了，這娃子死都不開口，只是念叨著容靖會來接她，你大栓叔兩口子頭發(fā)都愁白了，這不是知道你爺爺在上頭有關(guān)系嗎，想托你爺爺想辦法把人找出來?！?/br>
    “離婚了！”江一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向紅姐怎么就蠢到了這個地步，把婚離了不說，還偷大栓叔的印章讓他回城，她這是多信任容靖這個男人，或者說容靖的手段有多高明啊，把向紅姐挺聰明的一個人唬成了這個樣子。

    “嗨，其實這事兒和你大栓叔多少也有些關(guān)系?！苯蠛o奈地說到，“之前不是發(fā)生了云南知青大返鄉(xiāng)運動嗎，現(xiàn)在全國各地的知青心思都活泛起來了，而且現(xiàn)在政策寬松了，上頭也出了政策，允許知青返鄉(xiāng)?！?/br>
    江大海向兒子解釋道，這知青回城的事兒江一留也知道，畢竟事情鬧得這么大，他想不知道也難，他們青山村也有不少知青，現(xiàn)在知青住的那院里已經(jīng)沒多少人了，一些人是考上大學(xué)后離開了，一些人則是通過了審批，回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只有幾個沒關(guān)系的還留在青山村。

    現(xiàn)在回城也不是那么容易，必須要通過審核，那些結(jié)了婚的，在當(dāng)?shù)厣撕⒆拥亩际菍徍酥袠O易被刷下去的，而且別看村里那些隊長官不大，卻是手握著這些想要返鄉(xiāng)的知青的生死大權(quán)的，只要隊長不給你開證明，或是在上頭審核的時候說你一句壞話，那知青想要回鄉(xiāng)的夢想也算是徹底毀了。

    “你大栓叔這輩子沒做過虧心事，唯一一件事就應(yīng)在了你向紅姐身上。當(dāng)初政策一下來，你大栓叔就和紅旗村的大隊長打了招呼，讓他把容靖的回城申請壓了下來。你大栓叔也算是看出來那姓容的小子的花花腸子了，算準(zhǔn)了他要是回了城，你向紅姐這輩子也就完了，就虧了心，想著讓他這輩子就留在咱們這，就算是當(dāng)個小學(xué)老師，可是在他的幫襯下，小兩口的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哎，原本想著，只要這婚不離，他這么做別人也挑不出毛病來，誰知道那姓容的跟你向紅姐說了什么，讓她鬼迷心竅地和去辦了離婚手續(xù)，又偷了你大栓叔的印章蓋了回城的證明。現(xiàn)在人跑沒了，那丫頭還死腦筋地覺得姓容的不會騙她，做著當(dāng)城里人的美夢。”

    江大?？纯茨蚣t，再想想自家閨女兒子，頓時就無比滿足了。

    莫大栓的這個做法江一留能理解，也不覺得有什么錯的地方，為了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都是自私的，只能說向紅姐太傻，如果她不那么做，或許還能把她心愛的男人留在身邊，可是現(xiàn)在一放手，容靖是徹底不會回來了。一個未婚先孕帶了個孩子又離了婚的女人，江一留已經(jīng)可以看到她的未來，總之，不會幸福到哪里去。

    現(xiàn)在是八十年代，人們的思想觀念都沒有那么開放，向紅姐這情況，即便再嫁也找不到好的對象了，而且她小學(xué)畢業(yè)就沒往上讀，以后怎么養(yǎng)活自己和孩子也是個問題。

    “知青下鄉(xiāng)的時候難道沒有登記他們的家庭原址嗎？”江一留好奇地問道。

    “記了，那小子不就是海城的嗎，你大栓叔和他媳婦還專門跑去了海城一趟，想把容靖找出來，誰知道人家壓根就沒回家里去。”江大海搖了搖頭，“現(xiàn)在出行也沒以前查的緊了，這一個大活人要是想躲起來，誰都找不到，而且也不知道容靖他爸媽說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就在海城的哪里躲著。反正他爸媽是發(fā)話了，說是不認(rèn)兒子在鄉(xiāng)下娶的媳婦，不過要是可以的話，愿意把孫子接過去?！?/br>
    不是這樣的話，莫大栓也不會拉下臉來請江老頭托關(guān)系找人。

    “你們兩父子嘀咕什么呢，我煮好面了，快過來吃吧。大海，你去叫一下你爸，都這個點了也該回來吃飯了。”

    苗老太和顧冬梅端著幾碗面出來：“小寶，奶奶給你的面里頭加了兩個荷包蛋，還給你多放了幾塊鹵牛rou，你最愛吃的，快趁熱嘗嘗。”

    現(xiàn)在條件好了，苗老太是怎么都不會虧待自家寶貝孫子的，以前條件不好的時候只煎一個荷包蛋，現(xiàn)在手頭寬裕了，那最起碼就要煎兩個。這是老太太最直白的表達(dá)愛意的方式。

    “媽，剛剛我買rou的時候遇到莫大嫂了，她說爸中午就在她們家吃飯了。”顧冬梅開口說道。

    “那行，那你們就多吃點。”苗老太想著自家老頭子不回來也好，把原本給他留的rou統(tǒng)統(tǒng)夾到江一留的碗里，鋪的滿滿的rou塊都看不到面的影子。江大海也有幸多分到了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