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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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初依言坐下,總算是搜腸刮肚地想出了一點官話,道:“臣今日斗膽求見公——” “慢著,”只是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沈令月打斷了,“表哥,你且先住一下口,不要說完?!?/br> “……什么?” 沈令月沒有回答他,而是目光一轉,看向了擺放在桌面上的一席菜色。 客云來的菜式素以精致聞名,就連胡蘿卜片都能雕出富貴祥和的牡丹花樣來,更別說其它菜式了,謝初點的是他們今年春季主打的招牌席面春意濃,費的心思自不必說,一眼看去又精致又齊整,還色香味俱全,讓在宮中見慣了各種各樣精致膳食的沈令月也忍不住心懷期待起來,興致勃勃地拿起了筷子。 “真香,這還是我今年頭一回來這里呢,也不知他們的廚子又學了什么新功夫……嗯,越聞越香,表哥,你這一桌席面點得好,正合我意?!?/br> 謝初沒有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公主,你剛才為何——” 這一回他的話依舊沒有說完,繼續(xù)被沈令月在中途打斷了:“我知道,表哥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剛才為什么叫你住口?其實很簡單啊,”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笑著看向謝初,“因為表哥今日來此,想必不是為了履行那一日的酒樓之約吧?” “不錯?!奔热灰呀?jīng)被沈令月看穿,謝初也不來那一套迂回行事了,干脆大方地承認道,“公主,你心思玲瓏,又聰慧過人,應該猜得出來,我今日之所以會邀你前來,并不是單純?yōu)榱送阋坏篮染瞥圆说?。?/br> “我知道。”沈令月道,“你是來和我談事情的,關于你我二人的親事,對不對?” “對?!敝x初道。 這事還要從張氏說起。 自從那天在他衣領和袖口處聞到了脂粉香味、又得知他和沈令月曾經(jīng)在軍營里見過后,張氏看他的神情都不一樣了,雖然她并沒有多說些什么打趣的話,但謝初就是覺得她看他的目光不一樣了,至于是欣慰還是促狹,他懶得去理,本想就這樣讓事情慢慢過去,只要他以后不再和沈令月接觸,他娘就算再怎么想為他牽紅線也是剃頭擔子一頭熱。哪知就在前天晚上,張氏給他繡了一件新衣,趁著他試穿的同時有意無意地了提起皇后娘娘的生辰,他本來只是感到痛苦和不耐煩,但為了日后的清凈忍了,準備讓她在那邊說去,他自己左耳聽右耳出就罷了,沒想到張氏卻笑著道:“娘娘與陛下乃是少年結發(fā),夫妻情深,去歲娘娘的生辰?jīng)]有大辦,今年這一場百官宴,陛下必定大喜不已,聽聞此次生辰宴還是三公主從旁協(xié)理,定會精彩紛呈,初兒,你說是也不是?” 被謝初敷衍以應,張氏也不在意,繼續(xù)道:“三公主本就是陛下的掌上明珠,此次無論辦理得如何,陛下一定是會大為夸獎的,指不定一高興就給你們二人賜了婚,來個雙喜臨門了?!?/br> 她這話說得毫無關聯(lián),完全就是一下子從皇后生辰這件事跳到了賜婚一事上,可卻說得謝初一個激靈,倒不是真的覺得皇帝會給他和沈令月賜婚,而是依那三公主的性子的確有可能會趁著陛下高興時提出這個要求,當即頭疼不已,只覺得這三公主當真是陰魂不散,他好端端地待在家里都能碰上和她有關的事,真是活見了鬼了。 如此猶豫半天,謝初還是在第二天早朝之后去找了沈躍,請他代為轉達他想要見沈令月一面的意思。 ——這便是他今日邀沈令月前來相見的全部理由。 “而且你也不是非要趕在這兩天的休沐期間來見我,”沈令月繼續(xù)道,“只要在母后的生辰前見到我就行了,只是這幾天正好休沐而已,你能抽得出空來,是不是?你怕父皇會在母后生辰宴時給我們兩人賜婚,所以趕緊來和我見一面,說明白你并不喜歡我的事實,對不對?” 謝初一皺眉,覺得這三公主說的話好像有哪里不對,可還沒等他想清楚,沈令月就又道:“但是你也說了,你今日陪我并不是單純?yōu)榱撕臀乙坏篮染瞥圆说模蔷褪恰臀乙坏篮染瞥圆恕@件事你愿意做,只是在此之外另有它事,對不對?” ……好像……說得也很有道理? 謝初有些迷糊了,他怎么覺得話題被沈令月越帶越偏了呢? “……公主,”他看向她,神情微妙,“我怎么覺得,要是應下了你這句話,就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呢?” 沈令月故作無辜地睜大雙眼,抿唇笑道:“哪有,是表哥你想多了?!?/br> 兩人就這么靜靜地對視了片刻,最終,謝初一拍桌案,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般道:“好吧,今朝有酒今朝醉,那些事稍后再談,先喝酒吃菜也行。拿酒來!” “表哥,你說真的?你要我去給你取一壇子酒來?” “……我自己去?!?/br> 謝初到底沒有取成酒壇,畢竟這里不是軍營,對面坐著的也不是和他稱兄道弟的弟兄,在拿著夜光杯淺酌的沈令月面前大碗喝酒大口吃rou怎么想都有點奇怪,因此他很快打消了取酒壇的念頭,而是和沈令月一樣,也拿過桌上的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開始自飲起來。 一杯入口,他就察覺出了不對勁:“果子酒?” 沈令月歪頭笑道:“表哥,這可是你自己點的席面,怎么竟不知道配的什么酒?” ……其實他根本就沒有費心點什么席面,只是隨口讓那店小二置辦一桌漂亮的席面而已,他對這種事情一向都不怎么上心。 沈令月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了端倪,不過她很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一些擠兌的話偶爾說說就行了,可不能一直說,因此很是體貼地給了謝初一個臺階下:“不合口味?要不要叫小二換一壺酒上來?” 謝初搖搖頭:“不用,挺好喝的?!焙榷嗔肆倚跃?,偶爾來一兩口清淡香甜的果子酒也不錯。 “那就好。”沈令月莞爾一笑,又夾了一筷子菜給謝初,“表哥,吃菜。” 她這一番動作行云流水,做得很是自然,就連謝初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拿起筷子就準備嘗一口,但在看清碗里的菜之后又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頭對沈令月道:“公主,咱們還是先談談正事吧?!?/br> 沈令月往他碗里瞟了一眼,了然地抿嘴輕笑一聲:“原來表哥不喜歡吃胡蘿卜?!?/br> “是啊,”他梗著脖子道,“怎么了,不行嗎?” “舅舅知道你挑食嗎?” “想拿這個來威脅我???沒門?!敝x初這一回可不會再上當了,“他早就為這事打過我不知道多少回了,但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再打我多少回也是一樣的,我又不是兔子,吃什么胡蘿卜,難吃?!?/br> “不喜歡嗎?”聞言,沈令月眼眸輕轉,若有所思,“表哥此言甚是,這世上有些事天生就是勉強不來的。” 雖然謝初說這話本來沒有什么含沙射影的意思,但若是沈令月這么理解,那也沒什么不好,當下眼前一亮,道:“公主——” “但是不包括我們要談的這件事?!辈坏人言捳f完,沈令月就神情一變,笑瞇瞇地對他道,“表哥,有些事不能一概而論的,你不喜歡吃胡蘿卜和你不喜歡我是兩回事,不能混談?!?/br> “怎么就不一樣了?”謝初滿心無奈,想著反正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不如干脆挑明了,也省得再繞什么彎子,當下道,“公主,我實話和你說好了,我們之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不管你對我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也好,是見我長得好看一見鐘情也好,都不要再繼續(xù)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因為我們兩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br> 沈令月一怔,她知道謝初今日之所以會邀她相見是為了拒絕她,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只是沒想到他會拒絕得這么直接、這么不留余地,一時有些回不過神:“……為什么不可能?表哥,你怎么就這么肯定以后不會喜歡上我呢?” 謝初性情直爽,她早就料到了他會直言拒絕,也已經(jīng)想好了應對方法,可是當她聽到他說出“不可能”三個字時,卻還是感到了幾分失落,頓時就沒了胃口。 真是奇怪,她應該早就做好準備了才是…… “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謝初道,“就算我以后真的喜歡上了你,我們兩個也是不可能的。” “為什么?”沈令月執(zhí)拗地發(fā)問,“為什么不可能?” “因為你是公主,我是將軍?!彼溃氨菹率遣粫屖治毡鴻嗟膶④娙⒁粋€公主的,更何況這個公主還是他唯一的嫡女、而且是最寵愛的那一個?!?/br> 一室靜默。 沈令月的神情逐漸由失落變成困惑,再由困惑變成驚訝,最后是啞然失笑:“原來是這樣……表哥,原來你竟是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