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再次笑起來，偏頭對旁邊的謝何臻道：“真是虎父無犬子，何臻啊，你這個兒子可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已經(jīng)勝過你了！”

    謝何臻低頭說了幾句什么，沈令月沒聽清，但這不重要，因?yàn)樵谙乱豢蹋实劬陀挚聪蛄酥x初，笑道：“朕答應(yīng)過你，若你能一箭射下兩只大雁，就答應(yīng)你一個條件，現(xiàn)在你既然辦到了這件事，朕也說到做到，許你一個愿望。說吧，你想要什么？”

    沈令月的心飛快跳動起來，周圍的私語聲也停了，眾人都下意識地屏氣凝神，靜待著謝初會提出什么要求來。

    謝初翻身下馬，捧著大雁來到了皇帝跟前跪下，高舉起雙雁道：“臣傾慕三公主許久，愿以雙雁為聘，求娶三公主?！?/br>
    眾人一片嘩然，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了沈令月，命婦們多笑意和善，未出閣的姑娘家則是目帶艷羨，夾雜著幾個復(fù)雜的眼神，沈令月垂下雙眸，試圖做出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來，可絞緊的雙手卻出賣了她此刻緊張不安的心情。

    真是奇怪，明明在長林宴上她還能談笑自若地指謝初為駙馬，怎么等到謝初反過來向她求親時，她卻充滿了緊張，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樓下，皇帝笑容不變，像是早就料到了謝初會有此一舉：“你想娶令兒？”

    謝初低著頭道：“是！”

    皇帝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錯，有膽氣。只是令兒是朕的掌上明珠，想要當(dāng)她的駙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憑什么認(rèn)為朕會答應(yīng)你？想要當(dāng)朕的女婿，不僅得過五關(guān)斬六將，還得身為同輩中佼佼者才行，你能嗎？”他像是完全忘了沈令月曾在長林宴上親自指謝初為駙馬、而他也答應(yīng)了這件事，以全然陌生的態(tài)度來對待謝初的此番求親之舉，顯然是想借此重新考評一番。

    謝初自然聽出了他的意思，當(dāng)下朗聲道：“臣愿一試！”

    “好！”皇帝重喝一聲，拍了拍手，原本圍繞著謝初的護(hù)衛(wèi)就全部散了開來，幾列御林軍小跑著魚貫而入，在整個場中形成了列陣之勢。

    謝初放下雙雁，轉(zhuǎn)頭看了身后手執(zhí)長戟的御林軍一眼，神色不變：“陛下是想讓臣闖陣？”

    “不止?！被实坌χ噶酥给P陽樓上高高掛起的牌匾，“看見鳳陽樓的牌匾了嗎？朕命人在它后面掛了一對同心玉佩，你若能取得它，并且讓令兒收下，朕就允了你的求親。怎么樣，你可敢一試？”

    謝初道：“敢！”

    “好，勇氣可嘉?！被实圪澰S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過朕把丑話說在前頭，取同心佩，你不能佩戴弓箭，也不能騎你的云中駒，更不能耍刀弄劍，只得赤手空拳地去取，還要闖過朕的御林軍陣，稍有差池便會受傷，在大庭廣眾之下弄得灰頭土臉，丟盡你大將軍的面子。如此一來，你可還愿意？”

    謝初微微一笑：“臣不會受傷，陛下的御林軍陣也攔不住臣。”

    皇帝笑容愈深，看上去對他的回答非常滿意：“既然你這么自信，那就上前一試吧。”

    謝初抱拳應(yīng)了聲是，就站起了身，一邊卸下弓箭一邊朝云中駒走去，把弓箭和大雁都放到了馬鞍上，拉著云中駒走到一邊。

    安置好了云中駒，他就轉(zhuǎn)身上前，與嚴(yán)陣以待的御林軍面對了面。

    沒有給他準(zhǔn)備的機(jī)會，幾乎是在他轉(zhuǎn)身立定的那一剎那，皇帝就抬起了手，見狀，前三簇御林軍立即執(zhí)戟而上，朝著他沖了過去。

    謝初身形不變，在長戟距離他還剩半丈之遠(yuǎn)時猛地抬手反箍住戟身，往下一壓，整個身體就騰空而起滾過了那十幾桿長戟。前鋒的御林軍見狀立刻散開，由后面的援兵補(bǔ)上，此乃天星陣中的“聞動而散”一步，分合不常，聞鼓則聚，聞動則散，倏忽之間，分合數(shù)變，使人失措，如此再來縱擊，通常會輒勝不斷。

    謝初熟讀兵法，也曾經(jīng)用過此陣對敵，對這個套路熟悉無比，又見此陣缺少騎兵，心里就有了八成把握，當(dāng)下奪了一桿長戟落地，彎腰作勢橫掃，在御林軍執(zhí)戟朝他下盤刺來時戟頭點(diǎn)地飛躍而起，斜躺而下滑過又一批沖鋒的御林軍，雙腿一絞絆倒一人，一個手刀劈暈奪過他手里的長刀就往前一擋，格住了另外幾把向他砍來的長刀，同時雙腿踢出，踹倒了周圍的四五名御林軍，就破了這一小簇朝他沖過來的“星點(diǎn)”，使原本嚴(yán)絲合縫的陣法出現(xiàn)了破綻。

    要是再多給一點(diǎn)時間，謝初有自信能把整個天星陣都破了，但他現(xiàn)在不想在這上面浪費(fèi)時間，便沒有糾纏，幾個起落躍過一大批御林軍就朝鳳陽樓而去，期間自然也遭到了不少阻撓，但都被他一個個解決了，還借著他們手里的長戟飛躍登上了鳳陽樓的二樓欄桿，又攀住上方的椽檐一個用力，就翻上了三樓，引起一片驚呼。

    剛才皇帝說話的聲音并不怎么大，也只是遙遙指了一下鳳陽樓，因此鳳陽樓上的眾人都以為皇帝那一指指的是沈令月，也只知道謝初要闖陣，卻并不知道他還要拿到同心玉佩，見到他這么翻上來都嚇了一跳。

    沈令月本就看他闖陣看得心驚膽戰(zhàn)，見此情景更是一下站起了身，忍不住喊道：“表哥！”

    謝初笑了笑，卻沒有停下動作，繼續(xù)往上攀躍。整個鳳陽樓只有三層高，再往上就是牌匾懸掛之處，他抓緊了突出來的椽檐就靠近了牌匾，伸出手去在其后面摸索，可正當(dāng)他摸著一個玉佩似的東西時，上頭卻忽然出現(xiàn)了幾名御林軍，朝他甩出了幾根鞭子。

    謝初一驚，又很快定下神來，攀著椽檐的那只胳膊一用力，整個人往上翻去，右手用力一扯，就帶著同心佩翻上了屋檐。

    下一刻，幾根鞭子就卷到了他的胳膊上。

    他站著沒動，沖著那幾名御林軍揚(yáng)唇一笑：“這里離地可有幾丈高，你們可得悠著點(diǎn)，別一個不慎把本將軍摔死了?！?/br>
    御林軍動作果然一滯，他立刻趁著這個機(jī)會反手一拉，作勢要帶著他們一起往下摔去，幾人大驚失色，連忙松了力道收回鞭子，等發(fā)覺有詐時為時已晚，謝初已經(jīng)翻身下了屋檐，落到了三樓。

    這一下子，大部分女眷都站了起來，面帶驚色地看向忽然翻身下來的謝初，張氏下意識地就想上前查看他的情況，又生生止住了步子，因?yàn)樗钪@個時候該上前的不是她這個親娘，而是三公主。

    果不其然，沈令月上前一步，又是激動又是不安地上下打量著謝初：“表哥？你沒事吧？”

    謝初搖搖頭，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就走上前對著沈令月單膝跪下，笑著呈上同心玉佩道：“公主。”

    經(jīng)過剛才的那一陣摸爬滾打，他身上染了不少塵土，好在他今日穿了一身鴉青的勁衣，倒也不怎么顯眼，只是手背上的幾道臟痕比較明顯，與通體碧綠的同心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沈令月有些不知所措，她往外看了一眼，看不清樓下皇帝的神情，就偏頭看向了皇后，再看向張氏，見兩人都沖她露出鼓勵的微笑，心下稍安，重新低下頭去看向謝初：“這是……給我的？”

    謝初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還請公主收下?！?/br>
    望著他像星子一樣閃耀的眸光，沈令月心中就泛起一陣漣漪，她垂下眸，有些赧然地微微一笑，就伸手接過了玉佩。

    皇帝在下面把這一切盡收眼底，當(dāng)即哼笑一聲，有些不滿地笑罵道：“朕還以為埋伏在上面的人能讓他下來呢，沒想到還是被他躲過去了，臭小子，詐倒是使得挺溜！何臻，在這一點(diǎn)上他怎么跟你一點(diǎn)也不一樣？”

    謝何臻慚愧道：“是臣教子無方。”

    皇帝擺擺手：“朕沒有要怪罪的意思，年輕人嘛，就是該這個樣子。來人！”他大聲笑道，“傳朕旨意，大將軍謝初性通敏達(dá)，品行皆優(yōu)，堪為良配，朕甚喜之，特賜婚于長樂永安公主，授封驃騎，賜大將軍府，于來年三月佳辰完婚，欽此！”

    第98章 結(jié)局

    此話一出, 隨扈在旁的兵部尚書徐暨就朝著皇帝抱拳笑道：“臣恭賀陛下覓得佳婿?！庇挚聪蛑x何臻，“恭喜鎮(zhèn)國大將軍，賀喜鎮(zhèn)國大將軍?！?/br>
    他這一恭喜, 在場的其他人都有學(xué)有樣地道起賀來，包括被謝初打倒在地的御林軍也都跪下賀喜，一時間道賀之聲此起彼伏, 直聽得皇帝笑容滿面，點(diǎn)頭不止。

    鳳陽樓上也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氛圍，皇帝剛才的那道賜婚圣旨說得又響亮又清晰, 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沈令月和謝初還杵在原地沒有動作，皇后就已經(jīng)帶頭上前恭喜了他們, 命婦和貴女也都跟著一一道賀，夾雜著對皇后張氏二人的賀喜，笑語不斷, 倒把沈令月和謝初兩人襯得有些無措起來。

    也是直到此時, 沈令月才發(fā)覺她從謝初手里接過的是一對同心玉佩，并非單獨(dú)的一塊，只因?yàn)橛衽宓膱D案被雕琢成了一左一右的模樣，能夠完美無缺地嵌合在一塊, 這才沒有察覺。

    她稍稍一錯手, 看似渾然一體的玉佩就被分成了兩塊，成了兩尾彎起來的魚兒模樣。

    望著這一對同心玉佩，沈令月的臉頰有些發(fā)燙, 但還是從中選了一塊，遞給了正在起身的謝初。

    謝初愣了愣，又很快反應(yīng)過來，笑著伸手接過了玉佩。

    周圍人又是好一陣恭喜，沈令月臉頰發(fā)熱，卻也不好說些什么，只能一邊聽著那些賀喜之詞一邊與謝初對視一眼，又低下頭，攏緊了手中的玉佩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