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山還有一山高

    阿政？

    董慈轉(zhuǎn)身見當(dāng)真是趙政, 高興地沖了過去, 近得兩人只差了半步之遙才堪堪收住了腳, 董慈眼尖的看見趙小政腳步往后動了動，雖說實際上可能沒邁出半厘米, 但也對董慈的身心造成了一定的傷害，不過大概是因為現(xiàn)在在大街上的緣故。

    她剛剛確實是過于激動了些。

    趙政眉頭微蹙, 很明顯不想見到她, 氣氛如此尷尬, 董慈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嘿嘿笑了兩聲問道，“阿政, 你是來見我的么？”

    想得美。

    趙政凝視著面前這張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臉, 沒理會，挪開了視線領(lǐng)著趙高往前面走去了。

    問他為什么不搭理她，因為他還在生她的氣，認(rèn)真的。

    趙政冷冰冰的模樣是挺可怕的, 董慈高興過后忽地就想起了自己剛剛闖下的禍, 看著趙政閑庭信步的背影, 頭皮發(fā)麻之余，還是腿腳發(fā)虛的跟了上去，這么大的麻煩得早點告訴他才可以, 早點知道也好早點有個應(yīng)對的準(zhǔn)備。

    趙政身份特殊，董慈也不能大喊大叫招人注意，出了學(xué)舍學(xué)宮的街道, 正街上人多了起來，董慈在后面跟著，一直沒找到合適單獨說話的機會。

    趙高隨在趙政身側(cè)，低聲回稟道，“王上，那位姑娘還跟在后頭……”雖說是做男子裝扮，但他一眼便看出這是位姑娘家了，聽聲音也聽出了她便是方才書舍里的那一位。

    很不一般。

    看年紀(jì)同他一般大，暫且不說她懂多少，單看那份從容不迫字字為理的氣度，就超出他不知幾繁了。

    趙高腳步微微一頓，眼里情緒浮動，人上有人，一山還有一山高，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出了隱宮是好事，讓他見識了更多，他需要更刻苦才行。

    趙政有些心不在焉，隨口道，“她是寡人的王后，敬她如敬我?！?/br>
    趙高吃驚得抬起了頭，停了腳步復(fù)又跟上來，走了一小段，忍不住小聲嘆了一句，“原來她就是那位聞名天下的女祭酒……”

    趙政嗯了一聲，心情不錯，趙高一時間卻是心潮浮動，跟著走了一段路，忍不住逾越地問了一句，“趙高聽說姑娘原先是王上身邊的奴隸，可是真的？”

    董慈女祭酒的事在咸陽城里傳得神乎其神，他原本不放在心上，但今日一見卻發(fā)現(xiàn)她當(dāng)真有才學(xué)，震驚佩服欣賞之余，甚至還有些相見恨晚，似乎連這幾日因為當(dāng)了宦官內(nèi)侍生出的惶惶不安都消散了很多，別說他沒有被處以宮刑，便是當(dāng)真被處以宮刑又如何，她身為一個奴籍女子尚且不自棄，他堂堂男子漢，只要刻苦用心，未必不能闖出一番天地來！

    趙高畢竟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心潮浮動之下連呼吸聲都起起伏伏，目光堅定明亮，情緒掩藏得再好此時也難免要泄露出來。

    秦鳴說起過趙高的身世，趙政此時聽他這么問，不用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想來是董慈給他的沖擊不小，雖然事實未必如他想象的那樣。

    趙政心情不錯，想著董慈曾經(jīng)對一個小宮人說過一段話，覺得可以拿來用一用，當(dāng)下便開口道，“孔丘少小家貧流亡度日尚且發(fā)憤忘食，屈平貴家公子洞中苦讀終成大才，蘇秦年少窮困埋頭苦讀方得衣錦還鄉(xiāng)，其人其事類不甚數(shù)，人定勝天，你若有心，萬事皆能成?！?/br>
    這便是指點和教誨了，趙高聽得心頭guntang發(fā)熱，當(dāng)下便雙目發(fā)紅地朝趙政鄭重行了一禮道，“趙高謝過王上教誨！”

    兩人已經(jīng)臨近宮門，周遭倒也沒什么人，趙政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接著道，“寡人已讓秦鳴去除了你的罪奴籍，你即是精通刑律，又有一手好字，可去國尉府從刀筆吏做起，秦國文官武將庶人出生歷來不少，軍功爵位都是靠自己掙來的，往后你若有功，也可將你母親接出隱宮贍養(yǎng)終老，寡人還是那句話，若有心，萬事皆能成。”

    趙政素來話不多，在宮里冷血暴戾的名聲還更多一些，此番恩典聽在趙高耳里就顯得尤為珍貴，此等再造再生之恩，他銘感五內(nèi)，銘記終生。

    宮門在即，趙政渾不在意地擺擺手，示意他先進宮去，“趙高你先回去，寡人與王后說兩句話。”

    趙政在宮墻下站著，那宮人已經(jīng)自己進了宮門，只是不住的抹眼淚，董慈心里記掛著聯(lián)名上書的事，也顧不得旁的，跑近了趙政身邊便急忙忙道，“阿政，書舍里的士子們給你聯(lián)名上書，請求善待俘虜，當(dāng)時便有幾十個人，遞上來的時候里面的名字會更多……”

    董慈說著咬咬唇，實在不敢說她給這件事添磚加瓦了，反正他看見聯(lián)名書的時候會看見她的名字，現(xiàn)在能躲一時是一時罷。

    趙政只看著她不說話，董慈心里越來越虛，也顧不得纏著他，說完朝趙政行了禮轉(zhuǎn)身一溜煙就跑了，始皇陛下無所不能，搞定這點事應(yīng)該沒問題，實在不行，實在不行她再自己想辦法……

    這縮頭烏龜?shù)哪拥故歉郧耙荒Ｒ粯?，分開才兩日，倒像是分開幾個月一般，趙政看著董慈撒腿就跑的模樣，心說他當(dāng)真得拿出點時間，好好理一理有關(guān)董慈身上匪夷所思的這些事了。

    趙政才回了宮，呂不韋王琯急匆匆趕來求見，趙政以為是新郡之事有變，當(dāng)下也沒耽擱，書房議事。

    呂不韋進來卻說了另外的事，“趙國井陘、番吾等地生了時疫，三年前太醫(yī)令治好漢中疫病的事情天下皆知，趙王派了使臣入秦求醫(yī)，文書先一步從秦趙邊界送了過來，使臣快馬加鞭正往咸陽趕，三日后便可入咸陽城，此事王上如何看，救是不救？”

    足足有半面墻大的輿圖掛在書房的墻壁上，趙政一眼便能看見井陘、番吾是趙國的什么地方，地處燕齊趙交界，一部分是原先的中山小國，這種地方富不富強并無什么關(guān)礙。

    秦趙兩國仇深似海，消減敵人實力的事哪怕再微小，雙方向來都樂見其成，這等事以往也不會特意報來他面前，呂不韋王琯前來相詢，想來是有旁的想法了。

    趙政擺袖坐下來問，“此事相國與上卿如以為如何？”

    呂不韋沉吟半響，開口道，“請王上恕老臣直言，此事咱們管一管也無妨。”

    王琯也行禮道，“趙國素來積弱，便是沒有生時疫，也絕不是秦國鐵騎的對手，王上不若做個順手人情，當(dāng)年晉國遭遇饑荒，派人向先君穆公借糧，穆公慷慨解囊，秦晉結(jié)成兩國之好，后來晉國不義，我秦國也仁義在先，與晉戰(zhàn)大獲全勝也未遭他國非議，此次趙國求救，有異曲同工之妙?！?/br>
    趙政不發(fā)話，呂不韋躊躇了一下接著勸道，“此事還可消減趙國對秦國之恨，老臣以為未必不是好事一件?！?/br>
    長治久安這四個字，對他的這兩位肱骨大臣影響不小，趙政點頭應(yīng)允了，王琯大喜道，“王上英明，趙國使臣必不是空手而來，我們且看他們?nèi)绾握f道，差不多了咱們再應(yīng)允也不遲?！?/br>
    趙政卻搖頭道，“即是要對趙國施恩，這恩便該施得爽快利落，文書即是已經(jīng)收到了，你即刻便去找蒙武點兵護送醫(yī)師前往井陘、番吾兩地，入了趙國也不必面見趙王，治好了疫病立即回秦，此事宜快不宜慢，不好耽誤，讓蒙驁即刻啟程?！?/br>
    兩人聽趙政如是說，明白了個中真意，對視一眼，皆朝趙政行禮道，“王上英明?！?/br>
    王琯呂不韋立刻便告退去安排諸項事宜了，趙政讓趙高傳了岱山過來，事情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了，這才道，“岱山你點會治時疫的十人往趙地走一趟，速去速回?！?/br>
    岱山卻搖頭道，“這等病對咱們太醫(yī)舍來說治起來不算難，想去的人也多，讓東銘帶著人去，我還要給阿慈調(diào)養(yǎng)身體，看著她生小寶寶呢。”

    趙政看了岱山一眼，倒也沒反駁，點頭應(yīng)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o(n_n)o哈哈~求撒花~

    第79章 學(xué)問它本無國界

    董慈自是不可能讓興平敲鑼打鼓的叫她起床。

    董慈晚間比之前早睡了將近兩個時辰, 寅時不到她就醒過來了，所以等興平來叩門的時候，她已經(jīng)自己洗漱好在整理文籍了, 倒是惹得興平即驚訝又高興。

    董宅麻雀雖小，但前院后院一應(yīng)俱全, 后院里有個小花園, 花園里圍著院墻邊鋪了青石板路, 正好適合董慈。

    董慈對練劍沒什么興趣, 去了就圍著花園跑, 不間斷速度勻稱地跑上一個時辰，跑下來也是頭暈眼花渾身是汗。

    興平對她這種敷衍的練法十分不贊同, 讓她好好練劍, 董慈狡辯說劍術(shù)不高的情況下, 對戰(zhàn)死得更快, 跑得快些逃命更要緊。

    她說得挺有道理, 興平樂呵呵笑起來，倒也不再管她了。

    人的潛能是無限的，就這么堅持了兩個月之后, 董慈算是養(yǎng)成了習(xí)慣, 跑起來也沒那么累了。

    董慈盼趙政召見還盼了幾日, 結(jié)果呂不韋先送來了帖子, 說是相請她兌現(xiàn)當(dāng)年的承諾，去東臨書舍里一同著書立說。

    董慈原本便想去，接了帖子欣喜若狂, 暫且把旁的事都拋在了腦后，每日都泡在東臨書舍里了。

    說是讓她參詳著書立說，但董慈原本就拜讀過呂氏春秋，有了既定的思維，是絕對不合適插手呂氏春秋編著的，她多半都是聽士子們的指揮，給他們打下手，負(fù)責(zé)查閱典籍供他們使用。

    東臨書舍里的文籍?dāng)?shù)量是臨淄書舍里的好幾倍，董慈對整理文籍很有一套，兩個月過去以后就成了東臨書舍里的人工查閱機，哪一卷文籍放在哪一架哪一層她了如指掌，旁人一問她張口就來，精準(zhǔn)的程度讓呂不韋等人嘖嘖稱奇。

    呂氏春秋堪稱古代版百科全書不是浪得虛名，它也確實當(dāng)?shù)闷鹨蛔智Ы鸬姆Q號。

    董慈光只是看著這本文籍的成書過程都覺震撼無比，呂不韋著書立說的起點是放在囊括天地萬物、納遍古往今來事理的基礎(chǔ)上的，因此字字必究，句句考據(jù)。

    一處論點每每都需要經(jīng)過反復(fù)論證討論，有時幾個月都未必能有進展，士子們整理的過程中時常會請學(xué)宮里的各家學(xué)子們過來講學(xué)商討，涉及到個別學(xué)說分辨不明的，還會投遞文書拜帖送往稷下學(xué)宮，或者尋找大家隱士的幫忙，或者央求董慈給荀子去信。

    濃厚的學(xué)術(shù)氣息在咸陽城里掀起了一股熱潮，各方古籍來回傳遞，多半涌進咸陽城里，東臨學(xué)宮東臨書舍名氣大增，乃至于各國君王紛紛效仿，君王手里有錢有事，在都城里開一個或大或小書舍，也全了求賢若渴的好名聲。

    拾人牙慧效果雖說弱了些，但總比無所作為被世人詬病的好。

    如此之多的士子涌入咸陽城，有一部分原因還得歸功與呂不韋的實施的新法仁政。

    秦國應(yīng)允了士子聯(lián)名書的提議，善待韓魏兩國兵俘，并且慷慨伸出援手救治趙國時疫之地的消息散布開來以后，天下士子為之震動，世人紛紛言秦相呂不韋乃高義之士，或可相交。

    稷下學(xué)宮的諸子百家聞呂不韋正在咸陽著書立說，經(jīng)由荀子同意，抽調(diào)了百家各家弟子兩名，聚集入秦，趕往東臨書舍，天下各處學(xué)子士人聞聲而動，一時間掀起了一股聲勢浩蕩的學(xué)[潮。

    照荀子的說法，國有疆界，學(xué)問無疆界。

    士子們不顧秦魏爭戰(zhàn)遠(yuǎn)赴千里勞苦奔波，興許只是因為一個字，一句理，因為他們以天下為己任，無論所立所學(xué)的學(xué)說合用不合用，能不能被用，都在努力尋找一張藥方，一張能解救天下蒼生的藥方，所以義無反顧，身死亦成仁！

    董慈從一個來往多為利的經(jīng)濟時代來，這股在紛戰(zhàn)之余刮起來的學(xué)術(shù)潮流徹底震撼了她！

    先哲們嚴(yán)肅莊重又熱忱飽滿的學(xué)術(shù)精神感染了董慈，讓她這兩年浮躁的心情也漸漸沉靜了下來，和他們比起來，她差得實在太遠(yuǎn)了！

    他們是真正的學(xué)者，這是真正的學(xué)術(shù)精神。

    當(dāng)年她的研究生畢業(yè)論文也是創(chuàng)作，但無論是創(chuàng)作過程，還是創(chuàng)作的心態(tài)，和他們相比起來，她是真正的敷衍，從那種敷衍了事的心態(tài)，到敷衍了事的成果，她全都上不了臺面。

    董慈在對待學(xué)術(shù)文籍以及任務(wù)這件事上，重新拿出了十二分的認(rèn)真和熱誠，成日泡在書舍里，得了機會便和旁的學(xué)子一樣站在書舍外聽稷下學(xué)宮學(xué)子和東臨書舍的學(xué)子們談天論地，談?wù)摰溃幸蝗章犞骷业茏又v述自己學(xué)派先祖的事跡，說孔子在陳蔡兩國差點絕糧而亡口里還念叨著恢復(fù)周禮恢復(fù)周禮，說墨子冒死和楚王公輸盤斗智斗勇只為解救跟他毫無干系的宋國，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董慈聽著聽著就入了神，被身旁同樣做男子裝扮的董媼給推醒了，小姑娘看著她哭笑不得，感慨道，“父親說你是真喜歡文籍真喜歡做學(xué)問，阿姐原本還不信，現(xiàn)在看你這模樣，想來不是喜歡，是特別喜歡了……”

    董慈笑了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比這里的人多出來的這些感慨和感動，時代不一樣，誰都有誰的好。

    有的時代多了些東西，相應(yīng)的就會缺一些別的東西。

    比如像她，她喜歡文化研究，選題背景選的也是古文化，但她寫論文做論文的時候，沒有這種認(rèn)真投入的態(tài)度和行為，當(dāng)年她還因為論文完全是自己寫的不捉刀不抄襲被導(dǎo)師表揚過，她也沾沾自喜過，現(xiàn)在想想實在是很可笑，自己寫是最低級的要求，什么時候變成能沾沾自喜的事了。

    董媼只是偶爾過來聽聽，她和董毅一樣，并不喜好這些，董慈怕她無聊，和她在一起也不太討論這些事。

    事實上董家人都不好這些，尤其是董毅。

    董毅實在不好學(xué)，董鼐有勸沒勸的勸了兩句，勸不動也就隨他了，自己隨董慈去了兩次書舍，頭暈眼花的回來后，是再也不勸董毅讀書習(xí)字了。

    董毅也沒閑著，他有自己想做的事，請董慈給他參詳了以后，自己在咸陽開了一間小酒坊，他原先便幫董慈管著蘭陵酒的釀制和買賣，時間長了也有自己的心得，反復(fù)琢磨釀制，還釀出了些新品種，董慈帶到書舍里讓學(xué)子們品了，有幾樣反響還不錯，董毅的生意就這么做了起來，董鼐和董陳氏雖是意外之極，倒也沒阻攔他自此墮入商道，反倒是給他湊了不少本金，鼓勵說兒子長大了，直夸得董毅面紅耳赤。

    董家的子女沒一個成親的，就連董媼也是一樣，十七八歲待字閨中成了古代版大齡剩女，因著她一直沒有中意的，董鼐也就由得她了，開明程度讓董慈大開眼界。

    這里的女子基本十五歲便要成親，便是待字閨中也待不了多久，自呂不韋頒布了新法之后，秦國男子年至二十三，女子年過十七不成親的，要單獨交一份賦稅，董慈稱它為單身稅，賦稅比例還不小。

    董媼已經(jīng)交上去一筆了，董鼐卻樂呵呵的說沒事沒事這點賦稅小意思，當(dāng)董媼董慈都安心不用著急。

    總之在這位護短到了極致的父親眼里，他的女兒天下第一好，不愁嫁也不著急，每日抱著秦真家的小寶寶秦小將玩得樂呵高興，惹得秦小將連家也不樂意回，整天圍著他轉(zhuǎn)，爺孫兩人自得其樂。

    董家人對家里住了個君王近侍一開始還有些拘束，但興平態(tài)度和善，又善于察言觀色，說話行事無一不讓人熨帖之極，不過幾天的時間就和董鼐說說笑笑了，董鼐拿他當(dāng)家人一樣無話不談，董慈對興平這項技能佩服之極，董毅董媼還好，她面對董鼐董陳氏的時候還有些拘束，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他們的好，不如興平應(yīng)對自如。

    興平住著住著卻漸漸愁苦焦急起來，這幾日逮到機會就開始游說她，大概意思是讓她給趙政寫信之類的。

    董慈原本也是打算寫一封的，畢竟她一開始是想跟趙政解釋的，但日復(fù)一日忙，再加上趙政也忙，董慈估計趙政的時間一分也要掰成兩分用，解釋的事就耽擱了下來。

    這天用過晚飯，興平進來見她還在整理講學(xué)筆記，不由急了，抽了她手里的筆憂心道，“這成月成月的不見面怎么了得，姑娘也不憂心憂心?！蓖跎线@么干晾著，只怕是等著姑娘服軟呢，晾久了總歸不妥。

    人都說異地戀超過三個月不聯(lián)系都有問題，同城五六個月不聯(lián)系的估計是沒戲了，再加上咸陽城里誰誰誰進宮為后的謠傳傳得風(fēng)風(fēng)雨雨，董慈忙起來，漸漸的也就不怎么打聽這些事了。

    董慈聽之認(rèn)之放任不管，有天董陳氏忍不住問起她是怎么想的，董慈靜下心來把她和趙政的事仔細(xì)理了一理，就想起幾年前她還等著趙政長大了對這段青梅竹馬的感情失去興趣，兩人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成了這樣，似乎也算是走回正軌了，恰好《呂氏春秋》和學(xué)術(shù)風(fēng)潮的事絆著，董慈精神萎靡了幾天，也就坦然接受了。

    世上分手的人那么多，要死要活的畢竟只是少數(shù)，影視劇是影視劇，生活是生活，到底不一樣。

    倒是興平不能這么一直跟著她，他精通刑律之余，還學(xué)識廣泛，為人處世周詳圓滑，又品行端正，董慈打算把他推薦給呂不韋。

    董慈知道老叔是真的擔(dān)憂她，見他這幾日急得都有些坐不住了，便笑道，“好了好了，老叔你就莫要擔(dān)心了，本姑娘如此美貌，想嫁人還不容易，快別著急上火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興平哭笑不得，急急道，“姑娘這話往后可不能再說了，給王上聽見了，宮里就算不賠點人命，案幾柜子什么的都要重新折騰一份……”

    興平越說越憂愁，在董慈對面坐下來勸道，“華陽太后不是讓姑娘進宮么？姑娘去了，太后老人家自會把王上請過去的?！?/br>
    華陽太后與董陳氏走得近，感情也親，她專門跟夏姬趙姬作對，對董慈和趙政的事自是樂見其成，時時想在背后當(dāng)助推，董慈搖搖頭，并不打算理會，她是當(dāng)真沒那個時間精力理會她們之間的明爭暗斗。

    興平無奈，嘆氣道，“姑娘就是太忙了，等相國的書編完，您也空閑下來了，想起來只怕也要難受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