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整整十四年了，上一次離開云夢山，還是你第一次和阿風(fēng)小兒獨自下山的時候，為師不放心，偷偷跟著去，也幸好為師跟著去了，不然你這小饃饃哪能活到現(xiàn)在?！蹦凶有χ?，不僅沒有否認，反是坦蕩承認道，“當(dāng)然，小饃饃你應(yīng)當(dāng)也還記得為師也說過，為師此生不會再下山。”

    “能讓決意此生不再離開云夢山的師父下山來，必是山下有大事發(fā)生，否則哪怕是師伯跪著請師父，師父都不會下山來?！遍L情沉聲道。

    “你以為為師想下山來呢？”男子哼哼聲，語氣與衛(wèi)風(fēng)像極，“若非為了你這個小饃饃和阿風(fēng)那個混賬小兒，哪怕是你師伯親自背我下山來，我都不來。”

    “師父你能不能說點重點？”長情很嫌棄自家?guī)煾?，“是何事竟勞動師父下山來？?/br>
    男子沒有回答長情的問題，反是反問他道：“小饃饃，無恒死于非命，元真奇經(jīng)八脈被廢，并且，對于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元真毫無印象，若只他一人如此，倒也說得過去，元朗元明也同元真一般，什么都不記得，無恒死狀凄慘，為師覺得，這個事情，小饃饃你不會不知道吧？”

    長情沉默不語。

    只聽男子又道：“無恒是你師叔，元真元朗以及元明是你師弟，此事，你做何想？”

    “師父是為了此事而下山？”長情也未回到男子的問題，而是問他道。

    男子忽然惱了，瞪他道：“為師先問你的！想對為師不敬是不是嗯??？”

    “不是。”長情面無表情地回答男子的問題，“誅妖之人，死不足惜?！?/br>
    男子定定看著長情，這會兒輪到他自己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得他沉聲道：“你們師伯，今次也下山來了?！?/br>
    長情那淡漠的眸中當(dāng)即透出明顯的震驚。

    －－－－－－題外話－－－－－－

    二更在下午5點左右

    ☆、173、沒有選擇！【二更】

    “為師有整整十四年不曾離開過北云夢，你師伯有多少年不曾離開過南云夢，小饃饃你可知？”男子躺在躺椅上，用腳踮著地，然后再微微抬起腳，使得搖椅一直前后搖晃著，男子則是轉(zhuǎn)著手中的斗笠，挑眉看長情，問得漫不經(jīng)心，像是在說什么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似的。{}{}{}{}

    “二十年?！遍L情道。

    男子豎起食指，左右搖了搖，笑著道：“翻一番?！?/br>
    男子說著，再豎起三根指頭，“四十年。”

    長情不做聲，只是定定看著男子豎起的四根指頭。

    “你師伯自接掌望云觀以來，再未下過山，已整整四十年，而今已將近七十歲，所有人都認為他終老前不會下山來，便是為師，亦這般認為，誰料事有變數(shù)。”明明很是嚴肅的話，男子卻是一臉帶笑，“小饃饃你說說，是什么事情竟能讓你師伯這么一把老骨頭親自下山來？”

    “無恒之事?！遍L情道。

    “這只是其一?！蹦凶訉㈩^也靠在了躺椅椅背上，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徒兒不知?！痹趲煾该媲埃L情從不講謊，知便是知，不知便是不知。

    男子自是相信長情所言，是以當(dāng)長情的話音才落，便見男子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讓長情看見戴在他中間三只手指上的指環(huán)。

    只見戴在他食指與中指上的指環(huán)色澤暗沉，便是連什么材質(zhì)打磨而成都看不出來，但戴在他無名指上的那只指環(huán)，卻是隱隱透著湛藍色的光！

    長情死死盯著那枚湛藍色的指環(huán)，同時只聽男子問他道：“這是什么，你可還記得？”

    長情沉默片刻，才沉聲道：“阿風(fēng)的帝王血，覺醒了?！?/br>
    男子欣然笑了，“不愧是為師的小饃饃，從來都無需為師多說多解釋什么。”

    “師伯要阿風(fēng)做什么？”長情不僅聲音冷沉，便是神色都是冷冷沉沉的，即便是面對自己師父。

    “自上古時期妖界被三帝封印以來，昕帝的每一次輪回轉(zhuǎn)世，皆是那帝王位上的人，這一世，自也不會例外，九五之尊，陽氣極最，維系人世命數(shù)平衡，否則封印失衡，人界將至大禍，阿風(fēng)小兒身上的帝王血若不覺醒便隨他如何玩鬧都行，而帝王血一旦覺醒，一切便不將由他。”男子斂了面上的笑，“你師伯今次下山，便是為確定阿風(fēng)小兒穩(wěn)坐帝王位。”

    “師伯欲弒君？”長情沉聲問。

    “小饃饃眼中，望云觀全都是心腸歹毒之人？”男子又笑了，“弒君倒是不會弒君，不過是勸那庸才皇帝老兒退位讓賢而已，凡望云令出，天下帝王莫得不從，阿風(fēng)小兒那庸才老子就算不情愿，也沒有選擇?！?/br>
    “然若阿風(fēng)身為昕帝轉(zhuǎn)世但生來卻非衛(wèi)家血脈，望云觀又當(dāng)如何扶他上位？”長情又問。

    “小饃饃，你總是問這種讓為師難以回答的問題，不知道讓為師很為難嗎！”男子忽地惱了，明明前一瞬還笑得好好的，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長情無動于衷，只冷冷道：“無所不用其極么？”

    男子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方才的話，為師又要再問一次了，小饃饃眼中，望云觀全都是心腸歹毒之人？”

    “除了師父?！遍L情回答得毫不猶豫。

    “哼，你以為你這樣夸為師，為師就會高興了？”男子哼哼聲，然后才認真地回答長情的問題，“昕帝轉(zhuǎn)世，從來都會生在帝王家，絕不會令國民不聊生，望云觀不過是確保其最后能登上帝王位而已。”

    “阿風(fēng)之志，從來不在帝王位。”長情還是冷冷道。

    “阿風(fēng)之命，從來就不由他。”男子聲音沉沉，直視著長情的眼睛。

    長情默了默，又道：“那師父又是因何而下山來？”

    “沒良心。”男子忽然站起身，狠狠揪了一把長情的頭發(fā)，怒道，“你們師兄弟可是為師的心頭rou心頭rou心頭rou！雖然你們師伯是不會傷了阿風(fēng)小兒，但為師還是不放心！還有你這個沒良心的小饃饃！為師下山來主要都是因為你！”

    “我？”長情輕輕眨了一眨眼，同時從男子手里把自己的頭發(fā)扯出來，誰知他還沒把自己頭發(fā)扯出來，男子另一只手也揪上了他的頭發(fā)，用力扯著，瞪他道，“你師伯要查你無恒師叔慘死之事，這事和你脫得了干系嗯??？且莫說你無恒師叔慘死，也不看看你元真師弟是什么身份，他可是堂堂五皇子！把他武功說廢就廢了??？有沒有想想后果嗯??？”

    “師父都知道了？”不管男子如何變臉，長情始終是一張面無表情的面癱臉。

    “為師只是猜想，誰知到了這個家來的時候，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男子將長情的頭發(fā)扯得更用力，就像衛(wèi)風(fēng)對他撒潑時一樣，不過面對衛(wèi)風(fēng)，長情皆毫不猶豫且毫不留情地將他打開，但面對男子，他就站著不動任他整弄自己，早已習(xí)慣了的模樣，只聽男子怒沖沖道，“今日若到這兒的不是為師而是你們師伯，你認為你那小媳婦兒的三哥還能活？你認為你那小媳婦兒二哥身旁的那個小妖能活？你認為你那小媳婦兒此刻還能歡歡喜喜地與她的兄長說話？若是今日你面對你師伯，你確定你能控制得了你體內(nèi)的妖力而不被你師伯覺察??？你師伯對妖是怎樣一種態(tài)度，你不是不清楚！”

    “徒兒讓師父cao心了?！遍L情垂了垂頭，冷靜卻恭敬道。

    男子更惱，“你知道為師cao心就好！為了你們這倆小兒，為師可真是愁白了頭！”

    “師父本就沒有黑發(fā)。”

    “你個沒良心的小饃饃，還敢頂撞為師呢不是?。俊蹦凶酉駛€小無賴似的揪扯完長情的頭發(fā)又抬手扯他的臉。

    “師父既曉自己會因徒兒如此費心，當(dāng)初又何苦將徒兒收在身邊。”長情緩緩道。

    身為望云觀弟子中天資最高之人的師父，自來以誅妖為己任，卻偏偏違背了師門道義，不僅對母親網(wǎng)開一面，甚至還將身為半妖的他收在身邊，事事躬親地教他，教他為人教他處事教他習(xí)武，更為了他費心費力地研究讓他維持人形之法，不惜為了他搬離南云夢，而到終年飛雪無人前至的北云夢上居住，瞞著所有人，收了他這個非人非妖的半妖為弟子。

    “是啊，既知自己會為了你這個孩子費心費力的，當(dāng)初為師為何要將你收在身邊？”男子重復(fù)著長情的話，問自己道，而后忽然笑了，用力揉著長情的腦袋，非將他的頭發(fā)揉亂了不可，“為師稀罕你這個半妖小孩兒，收了就是收了，天底下的事情，哪里事事都需要原因?！?/br>
    長情年幼時，男子時常這般將他好不容易梳得整齊的頭發(fā)揉亂，逗得他又氣又委屈的，似乎在男子眼里，眼前這個已經(jīng)弱冠的徒兒仍然是個小孩兒，依舊沒有長大。

    長情不作聲，他心里清楚，師父待他，如父如母，恩重如山。

    “師父下山此行，可是與掌門師伯同行？”長情默了默，又問道。

    “你說呢？”男子挑挑眉，“你師伯進宮去了，為師來看過這邊的情況后也要進宮看看阿風(fēng)小兒，你這媳婦兒家里的事情，為師幫你便是?！?/br>
    “徒兒謝過師父?！苯袢諄淼娜舴菐煾?，只怕根本瞞不住掌門師伯，屆時——

    長情沒有往下想。

    “先別謝為師，你需先告訴為師，這個家，究竟是何情況，你無恒師叔如何死的，死于誰人之手，以及——”男子目光微沉，“你那小媳婦兒是何人，她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力量。”

    “否則，你這殺害長輩殘害同門之罪，為師需將你帶回云夢山問責(zé)?！?/br>
    *

    宮中，御書房。

    寬大的桌案上整齊擺放著筆墨紙硯，奏折或已批或未批，亦摞得整齊地放在桌案上，桌案正中央擺放著一本攤開的奏折，上邊朱批了一半，還有一半……上邊腥紅點點，似朱墨，又似……血。

    批閱奏折的筆就掉在奏折上，筆肚里蓄著的朱墨在奏折上暈開了大片的紅色。

    筆若是不用，使用之人自會將其擱到筆擱上，且奏折這般重要的東西，就更不會將筆隨意地扔在上邊。

    執(zhí)筆的人呢？為何會將筆這般隨意亂擱？

    皇上衛(wèi)凌就坐在書案后的龍椅上，他的手擱在書案上，擱在奏折之上，那支蘸滿了朱墨的筆就在他手邊，可就算筆肚里的朱墨臟染了奏折，他卻沒有絲毫將其拿開的意思。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沒有能力，他再也拿不起那支筆。

    因為此時的他，正趴在書案上，頭也正正好擱在奏折上，有血從他嘴角流出，流到還未批閱完的奏折上，污了大半的紙張，他卻毫不在意。

    因為，他已經(jīng)死了。

    雙目大睜著，可見是在驚駭中死去的，死不瞑目。

    那一直伺候在他左右的德公公，此刻就跪在書案邊，脖子上被利刃橫著剌開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血流如瀑，閉著眼，斷了氣。

    便是那守在御書房門外的侍衛(wèi)，竟也全斷了氣，被同為侍衛(wèi)打扮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扔進了御書房里，取而代之。

    整個御書房，唯有一名前來送茶的小太監(jiān)還有氣在，但這小太監(jiān)此刻已經(jīng)驚嚇了到了極點，跌跪在大門邊，面色慘白，渾身顫抖，害怕到失禁，所有的聲音卡在了喉嚨里，如何都喊不出來。

    還有一人，站在皇上的書案后，就站在已經(jīng)斷了氣的皇上身旁，看著死不瞑目的皇上，淺笑著，笑得眼角笑紋深深。

    只見皇上的心口位置上，一前一后各插著一把匕首，鋒利的刃完全沒入他的身體，正中心脈。

    站在皇上身旁的，是易做衛(wèi)驍模樣的笑意nongnong的官無憂，他手里拿著一把鋒利得晃著白光的鋼刀，他雙目腥紅，看起來正是那已經(jīng)病得發(fā)瘋發(fā)狂的衛(wèi)驍，至少在那渾身抖得像篩糠害怕得失禁的小太監(jiān)眼里，他就是衛(wèi)驍，瘋了的太子衛(wèi)驍。

    只見官無憂看著死不瞑目的皇上，不緊不慢地笑著道：“你沒想到我還活著吧，你更沒想到身為九五之尊的你會死在我手上吧？若非要留著你的尸身有用，我應(yīng)當(dāng)將你慢慢折磨至死才對，主上于我有恩，我便只能讓你死個痛快，但你這頭顱——”

    官無憂說完，手上鋒利的鋼刀朝已然斷氣的皇上揮去！

    然，不是揮像他的身子，也不是揮像他的脖子，而是揮向他的——頭顱！

    刀刃鋒利無比，落到皇上的頭顱上，竟是將他的腦殼就這么削開了！

    如給西瓜開瓢一樣，給他的頭顱也開了瓢！露出了里邊的腦髓，腦漿迸射！

    官無憂的眸子更腥紅，只見他輕輕一個反手，將手里沾了皇上腦漿的鋼刀，直直插進了他開了瓢的頭顱里！

    那嚇得失禁的小太監(jiān)登時昏了過去，待他醒來時，御書房內(nèi)已經(jīng)無人，已經(jīng)沒有了活人，他屁滾尿流地打開緊閉著的殿門，逃離御書房，連滾帶爬，“弒……弒君了——！”

    －－－－－－題外話－－－－－－

    今天下午有事，所以沒能按時二更，這更又難碼，嚶嚶嚶

    ☆、174、一個不小心，殺了他 【一更】

    “你說什么！？”安寧宮里，衛(wèi)風(fēng)揪住一小太監(jiān)的衣襟，將他用力提起，目光冷冷，語氣沉沉，“你再說一次。%%%”

    “回，回王爺，奴才，奴才說……”小太監(jiān)被暴怒的衛(wèi)風(fēng)嚇得害怕不已，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整個身子都在抖著，“寧，寧心公主被皇上許配給西戎皇子了，已經(jīng)與西戎皇子離開京城了，不在……不在宮里了?！?/br>
    “什么時候的事情！？”衛(wèi)風(fēng)將小太監(jiān)提得更高。

    “回王爺，皇上將公主許配給西戎皇子是在……”

    “我問你的是小十六是什么時候離開京城的！”衛(wèi)風(fēng)大吼出聲。

    “回王爺！是前日巳時的時候！”小太監(jiān)嚇得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