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這么說，前朝創(chuàng)立的科舉制度讓每個人都有了晉升的機會，只要努力還是能夠改變的。”程禮不同意羅二的觀點。

    哪有這么簡單，刨除天災(zāi)**不說，一家二三十人壯勞力省吃儉用都不一定能夠供得出一個讀書人。羅二在心里搖頭，卻也不會反駁程禮的說辭，只點頭道：“老爺說的是?！?/br>
    “羅二，你對這個改變的機會怎么看？前一段時間就給你說過放良的事情，你是讀過書認(rèn)過字的，自然清楚改換門庭的意義?！比钴颇镏蓝虝r間內(nèi)是改變不了程禮的思想的，她又把話題轉(zhuǎn)向了羅二。

    羅二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說實話這個問題他認(rèn)真思量過的。程禮現(xiàn)在一副要在清河鄉(xiāng)安家的樣子，完全沒有想著回府城和程夫人爭，讓他心里有些失望，在鄉(xiāng)間能有多少作為？只能把前途寄托在科舉上，這個前途也太縹緲了；獨立門戶雖有風(fēng)險，但好處也不少，最明顯的好處是可以置私產(chǎn)了，他們羅家以前斂了再多財，也只能在匣子里裝著，只有土地才是最讓人安心的。

    “羅管家也沒有決意嗎？”阮芷娘見羅二還在猶豫，便開口問道。

    羅二恭聲說出了羅管家的打算：“父親的意思是他和大哥繼續(xù)跟著老爺和夫人，我和大侄子則在外面為老爺奔走?！?/br>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背潭Y點頭道：“等有時間我就去官衙把你的戶籍改了?！?/br>
    羅二自然又是千恩萬謝。

    阮芷娘對于這個結(jié)果不算十分滿意，但也沒有開口反駁，羅大膽大妄為對他們又心存輕視，肯定不愿意一直對他們躬身行禮，遲早會爆發(fā)出來的，當(dāng)時候再順勢把他放籍，免得他在外面胡作非為給他們家惹事。

    很快就到了程禮買的田地，老遠(yuǎn)就看到了方家人正干的熱火朝天。

    “快！要到地頭了，讓牛轉(zhuǎn)彎！”

    一走近，程禮和阮芷娘就聽見了方家老大的喊聲。

    “好了，好了，大伙兒先上來?！绷_二一邊往地邊走，一邊喊道。

    方家人一下子都看到了從樹后面拐彎過來的程禮和阮芷娘，挖地的割草的立馬放下手里的家伙，趕牛的趕忙栓好了牛，都一窩蜂的迎了過來恭敬道：“程老爺、程夫人您們怎么這么大熱天的過來了？”

    “不過來，怎么知道你們的辛苦？這地里就跟蒸籠一樣，哪能讓你們繼續(xù)干活兒，現(xiàn)在先回去吧，等下午天涼一些再過來?！背潭Y扶起他們認(rèn)真道。

    方家老大搖頭堅定道：“你們?yōu)槿撕竦?，我們也不能對不起工錢，今天怎么說我們也得把這塊地的春麥種下去！”

    “這地哪有人重要？！”程禮看著方家漢子的衣裳都像是水里撈出來的，這樣下去人肯定受不住，那里還肯讓他們繼續(xù)干。

    方家老大還是不肯：“這塊地只差最后收尾了，等把最后這壟耕完挖好，我們就回?！?/br>
    阮芷娘看了看地里，那一壟還有老長，用牛耕完倒很快，但要挨著挖滿種麥子的坑可不是個簡單活計，便開口道：“你們一直在這里為我們家辛勞，我們也不好待在家里歇涼，這樣吧，我們就陪你們一起干?！?/br>
    “那怎么行，你們是老爺夫人，哪里能做這些粗活兒！”方家人立馬反駁道。

    羅二這時開口了：“所以啊，你們就不要犟了，先回去休息，等涼快了的時候干快一點就行了?！?/br>
    方家人互相對視了幾眼，見程禮和阮芷娘態(tài)度堅決，又不能真讓他們陪著一起，只能收工回屋了，只是一路上都不安心，心里想著下午一定要干快點。

    一行人回屋的時候，蓓香她們已經(jīng)做好了大鍋飯菜。

    雖然阮芷娘和程禮不講究什么避諱，但為了避免方家人吃的不自在，程禮他們的飯還是和方家人分開吃的。

    “居然還是干飯，這程老爺和程夫人也太大方了！”方家人看著一碗碗被按壓的緊緊的白米飯感嘆道。

    方家老大往嘴里塞了幾口：“所以我們拼死拼活也的趕快幫程老爺把活兒做完，免得他浪費工錢?！?/br>
    程禮和阮芷娘不知道方家的決心，她們現(xiàn)在也開始擺飯了，飯菜和方家人吃的都差不多。

    離開程府后，阮芷娘就做主家里的飯都一起吃，不分什么先后了，只分了桌，她和程禮一桌，羅家人占了半桌，剩下的人占了半桌。

    折騰了一上午，李玉兒的肚子早已餓的咕咕叫，看見面前的碗筷就要動手，然而手上微微的刺痛提醒了她。讓她不由的抬頭看向了阮芷娘，果然，阮芷娘正意味不明的看著她。

    “夫人，不用手沒法吃啊。”李玉兒賣慘道。

    阮芷娘不為所動：“我可以喂你?！?/br>
    咱能不這樣一本正經(jīng)的開玩笑嗎？李玉兒連忙作揖求饒：“玉兒真的知道錯了，您就饒了我吧?！?/br>
    “好了，給她拿個勺子過來?！比钴颇镆娎钣駜赫娴拈L記性了，才松口道。

    程禮從沒見阮芷娘為難過李玉兒，現(xiàn)在見了有些好奇：“怎么了這是？”

    阮芷娘低聲把今天上午的事情給程禮說了。

    “我看呀，你不是把她當(dāng)學(xué)生，是把她當(dāng)meimeicao心了吧？”

    阮芷娘笑著搖頭道：“沒辦法，她的家人都不在，也只能我來cao心了?！?/br>
    “不過也確實該cao心cao心了，以前只當(dāng)她懂事早，沒想到會于身體有礙?！背潭Y感概道。

    ☆、第142章 織布

    飯后, 李玉兒無事可做了, 因為阮芷娘不讓她碰任何東西。

    “還在想屋后的地？”阮芷娘拿了一本書出來。

    李玉兒趕忙搖頭：“玉兒不會再做能力范圍外的事情了?！笨戳巳钴颇镆谎塾中⌒牡溃骸熬褪悄切┎朔N買回來有點可惜。”

    “那就好。”阮芷娘放松了臉色：“在屋后開塊地種菜也不是不行, 等方家人把春麥種了, 就請他們把屋后的地挖出來?！?/br>
    看來那些種子不會白費！李玉兒十分高興：“謝謝夫人?！?/br>
    “謝我干什么？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比钴颇镆残α? 把手上的書擺到李玉兒面前：“反正你現(xiàn)在也不能做其他的, 念《詩經(jīng)》?！?/br>
    于是這個下午, 李玉兒就跟在阮芷娘身邊讀書。

    《詩經(jīng)》的第一篇就是‘關(guān)雎’, 跟著阮芷娘清柔的聲音, 李玉兒恍惚看到了一個美麗的女子被清澈的溪水環(huán)繞。一個男子對她日夜思念輾轉(zhuǎn)反側(cè)，用彈琴鼓瑟去取悅她。

    這首詩對愛情的描寫無疑是美好的，然而阮芷娘的聲音落下之后, 李玉兒就從詩中走了出來, 回到了現(xiàn)實中，現(xiàn)實森嚴(yán)的禮教可容不下這樣的感情。李玉兒突然想要知道阮芷娘對于這首詩是怎么理解的。

    “夫人，這首詩是什么意思？”李玉兒抬頭問道。

    阮芷娘沉默了一下：“這是說妙齡少女和翩翩少年之間的真摯感情。”

    “夫人希望我遇到這種感情嗎？”李玉兒順著話問道。

    阮芷娘一怔，回神看著李玉兒道：“不！我不希望！那種美好是禁忌，短暫出現(xiàn)卻能毀掉一生。我只愿你能像我一樣嫁一個好的夫君, 然后和和美美白頭到老?！?/br>
    “說那個太早了，我們還是繼續(xù)念詩把?！崩钣駜簩@個世界的男人和婚姻確實沒有信心, 笑著把話題岔開了。

    阮芷娘卻不肯輕易放過這個話題：“**歲不小了, 我得給你相看著了?！?/br>
    “夫人, 我真的不想嫁人?！崩钣駜簩@個問題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害羞，她鄭重其事的對阮芷娘說道。

    這是李玉兒第二次說不嫁人了，阮芷娘雖然覺得這是小孩子的話, 但也比上一次重視了些：“女子最終都會嫁人的，只有夫君才是最親密的依靠?！?/br>
    “可是大家都說做姑娘的時候，才是最幸福的。誰也不能保證未來的夫婿是個好的，還是不嫁最保險……”李玉兒說出了心里話。

    阮芷娘立馬用手捂住了李玉兒的嘴：“這話是能亂說的？不要這樣說，也不要這樣想，玉兒這樣好，一定能找到一個好夫婿的?！?/br>
    那也只是一個美好的愿望！實現(xiàn)的可能性太低了。不過李玉兒也不再多說，免得壞了阮芷娘的心情，開始繼續(xù)念詩。

    第二首就是‘葛覃’，李玉兒聽出了阮芷娘對父母的深深思戀，連忙道：“夫人這‘是刈是劐，為絺為绤’是指做衣裳嗎？”

    “是的，先割藤蒸煮織成麻，再做成粗布或細(xì)布?！比钴颇稂c頭之后，又轉(zhuǎn)頭看向李玉兒：“我想起來了，你雖然學(xué)會了繡花，但還不會織布。這織布也是女子的必備技能，下次去縣城買了織機，你就開始學(xué)?！?/br>
    又有功課了？李玉兒覺得練字繡花就已經(jīng)占滿了她的時間，連忙搖著阮芷娘的袖子道：“夫人我會做菜會繡花就能養(yǎng)活自己了，有織布的時間，我還不如拿來多繡幾幅圖。”

    在李玉兒的眼里織布就是浪費時間，布誰都會織，價錢又不高，需要的時候買就是了，她現(xiàn)在正是要加深繡花技藝的時候，哪能隨便浪費時間。

    “可是大多數(shù)人家找媳婦，就是要看織布的快慢和好壞?！比钴颇锸謭猿帧?/br>
    越這樣說，李玉兒越不愿意：“他們要找的是織娘，才不是妻子?！?/br>
    “不管你怎么說，這織布你是學(xué)定了?！比钴颇镏苯幼隽藳Q定。

    見阮芷娘態(tài)度堅決，又是為了她好，李玉兒也不再拒絕。

    阮芷娘說做就做，第二日就讓要去縣城的管家?guī)Щ亓艘慌_織機和一些棉麻絲。

    看著這臺零件眾多做工精致的織機，李玉兒就知道價格便宜不了，既然學(xué)織布已經(jīng)成了定局了，李玉兒自然是拋卻了其它心思全身心的投入，就當(dāng)多學(xué)一門技術(shù)了，不能讓阮芷娘的心思和自己的時間白費。

    想要織出不同的錦緞，需要的步驟也不一樣，其中的cao作有些復(fù)雜，但李玉兒還是學(xué)的十分快，只是她人太小了，速度不快。

    李玉兒正打算沉下心思練速度的時候，阮芷娘出來阻止了：“學(xué)會了就行，又不是真讓你當(dāng)織娘。”

    李玉兒松了口氣，又覺得這么大一臺織機，只讓她來學(xué)織布也太浪費了，不由把目光轉(zhuǎn)向蓓香和翠蒿：“夫人，要不讓大家都來學(xué)？”

    “好，大家有時間都可以來用?！比钴颇镲@然知道李玉兒的意思，看著翠蒿和蓓香笑道。

    蓓香和翠蒿十分激動：“謝夫人！”

    于是家里每天都傳出了‘唧唧’的聲音，蓓香和翠蒿她們總是不浪費一分一毫的時間，一有機會就去織機上練習(xí)。

    就在眾人熱火朝天的學(xué)習(xí)織布的時候，管家終于打聽出了縣城酒樓的事情。

    “原先縣城里有三家酒樓，七八年前林氏酒樓的東家出事了，林氏酒樓就倒了，只剩下了兩家酒樓。”管家稟報了他打聽到的消息。

    阮芷娘沉思了一下：“這些年就沒有人再開酒樓？”

    “也有人買了林氏酒樓的房產(chǎn)和地契重開酒樓，只是最后都血本無歸，人還險些出了事，大家都傳……，都傳是林氏的冤魂在作怪?！闭f到最后管家的臉色也有些不自然。

    李玉兒是不相信這個說辭的：“那沒人在其他地方再開酒樓嗎？”

    “怎么沒人？結(jié)果都一樣，有人說，還是林家的鬼魂不愿意林氏酒樓被取代?！惫芗业穆曇粼絹碓降?。

    李玉兒想要反駁，但想起這個時代人對神鬼的敬畏，還是沒有開口，只轉(zhuǎn)頭問阮芷娘道：“夫人，酒樓的事難道就這樣算了？”

    阮芷娘在屋里走了兩圈，最終決定：“先打聽一下，縣城有沒有要出售的食鋪。”

    這樣也好，不管是人在作怪還是鬼在作怪，開食鋪總沒有這么顯眼，李玉兒心里想到。

    蓓香看著房間里的織機，提議道：“在縣城開繡坊怎樣？”

    “這里不比府城，有錢人多，這里大多人都是自己用自己繡，縣城里唯一的那個繡坊里的生意都不好?！崩钣駜簱u頭道。

    等管家又去打聽了，蓓香才開口道：“如果開食鋪，也挺麻煩的，菜的來源先不說，就是讓誰去經(jīng)營也是個問題?！?/br>
    “管家應(yīng)該可以經(jīng)營吧？”李玉兒道：“反正他在家里也是大材小用?！?/br>
    蓓香看了阮芷娘一眼斟酌道：“可是還差賬房和伙計，總不能讓羅大和羅二一起去吧？那食鋪里豈不都是羅家的人……”

    李玉兒聽懂了蓓香的未盡之言，也理解了她的擔(dān)憂，現(xiàn)在這個家里有一半的人都是羅家的，而家里四個男人除了程禮，其他三個都是羅家的人，這已經(jīng)形成了一副主弱臣強的局面，這可不是長久之計。李玉兒也把目光轉(zhuǎn)向了阮芷娘：“我會算數(shù)，賬房的活兒應(yīng)該能做的了?！?/br>
    “不急，先看能不能盤得下食鋪再說?！比钴颇镉行n慮家里的銀子，即使盤下了食鋪，也要先墊一筆銀子進(jìn)去才能盈利，只是不知道家里的銀錢還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食鋪的事情還沒解決，阮芷娘就收到了一封來自府城的帖子。

    “夫人是誰的帖子？”李玉兒有些好奇的問道，有人來拜訪程禮都沒有什么奇怪，但阮芷娘在通州基本沒怎么交際，李玉兒想不出有什么好友。

    阮芷娘笑道：“是繡珍坊的顏meimei。”

    “她要過來拜訪？”李玉兒問道，阮芷娘還在孝期，根本不可能出去參加聚會，所以不會是邀請的帖子。

    阮芷娘寫好回信道：“顏meimei說她和她的東家想三日后過來拜訪?！?/br>
    “東家？”李玉兒沒聽說過繡珍坊背后還有東家啊，這東家是誰？跟她們又沒關(guān)系，跑過來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