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洗手臺旁邊，低頭看著霍昭遠(yuǎn)的動作，不時指點著，“外科刷手……要洗到上臂的下三分之一……哎呀你起來，看我做一遍……對，動作一定要準(zhǔn)確，不然不干凈……”

    霍昭遠(yuǎn)覺得自己的手都洗得皺了，根本不記得剛才同她講的事，只苦著臉追問道：“怎么今天突然教這個？”

    凌如意回頭望了他一眼，看見他眼底的青色，嘆了口氣道：“我看你劇本里有手術(shù)的場景，剛好普外認(rèn)識的同事明天有臺手術(shù)，我跟他說了讓你去看，所以今天就把刷手和穿脫手術(shù)衣教給你?！?/br>
    霍昭遠(yuǎn)聞言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來，“你什么時候看過我的劇本了？”

    他的語氣有幾分驚喜，凌如意扭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灼灼，那句因為好奇才偷看他劇本的話突然就說不出來，只是別過頭去，竟是不敢看他。

    霍昭遠(yuǎn)學(xué)得認(rèn)真，哪怕因為刷手動作不夠規(guī)范和熟練而反復(fù)刷到手掌通紅，也沒有抱怨一聲，反而是凌如意看不下去了讓他停下。

    “我一直想問，怎么手術(shù)之前醫(yī)生的手一直都是舉著的？”霍昭遠(yuǎn)舉著手，疑惑的扭頭望向身后的凌如意。

    凌如意替他解開無菌服的帶子，一面讓他脫衣一面解釋道：“腰以下肩以上都是非無菌區(qū)，所以舉手不能高過肩，也不能放下來，你覺得舉著不舒服就揣在無菌服前面的兜兜里嘛。”

    霍昭遠(yuǎn)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聲，又拎起手里的無菌服仔細(xì)看了看，找到那個衣兜伸手進(jìn)去摸了摸。

    出來時凌如意遇到了熟人，一把將霍昭遠(yuǎn)拉了過去，“陸廣，我這學(xué)生明天跟你啊，看看手術(shù)室里怎么一回事?！?/br>
    陸廣是普外科的醫(yī)生，是姜珊最堅定的追求者沒有之一，嘗試了各種方法至今未明確將人拿下，在此過程中因為賄賂凌如意替他說好話，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

    他看了眼霍昭遠(yuǎn)，然后低聲問凌如意道：“就是那位？”

    凌如意先前跟他通過氣，于是便點點頭道：“跟他講講規(guī)范，有時間你在教教他打結(jié)什么的，這些你是專科。”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他很聰明好學(xué)也很勤快的，多教一點，不過也別太嚴(yán)厲，畢竟不真是我們的學(xué)生?！?/br>
    “你怕我欺負(fù)他還是怎么的？”陸廣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

    凌如意就訕訕的笑了笑，陸廣轉(zhuǎn)頭對霍昭遠(yuǎn)道：“明天早上九點半的手術(shù)，你九點左右過來，我在這里等你，我怎么稱呼你？霍先生？還是……”

    “叫我老霍就好，辦公室其他人都這么叫?！被粽堰h(yuǎn)一直微笑著看凌如意和對方說話，仿佛是一個聽話的學(xué)生，此時終于有機(jī)會開口。

    陸廣接下來還有手術(shù)，凌如意不敢多打擾，只草草說了幾句話就告別離開了手術(shù)室。

    入夜，觀瀾湖酒店的大堂人來人往，門童將一位位衣著考究的客人迎進(jìn)門，宴廳里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寒暄和問候。

    省里決定在年內(nèi)啟動大學(xué)城二期工程，這是一塊很大的肥rou，各方明爭暗斗搶得厲害，最后能分得一杯羹的企業(yè)一個巴掌就能數(shù)過來。

    凌稱心站在人群里，面上笑容可掬，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凌氏這次得到了大學(xué)城二期十所高校的辦公用品采購及安裝權(quán)，從一個默默無聞甚至瀕臨破產(chǎn)的企業(yè)到今日的蒸蒸日上，負(fù)責(zé)人又是才貌雙全的年輕女郎，難免讓有心人多做猜想。

    如今h城面上的人一提到凌氏，就會將之與霍氏聯(lián)系起來，那個在本城盤踞了百年之久的老牌家族，竟然因為一場聯(lián)姻就站到了小小的凌家后面，充當(dāng)它的□□。

    這不知惹來多少人的羨慕，但同時也有與之相當(dāng)?shù)睦涑盁嶂S，當(dāng)初差點吞并了凌氏的羅家尤甚。

    凌稱心看著面前眼里的嘲諷幾乎化成實質(zhì)的羅家大小姐羅詠微，面上的笑容幾乎掛不住，“羅小姐……”

    “喲，凌總看起來很風(fēng)光嘛，就是不知道那被你賣了的meimei，到底過得怎么樣嘍！”羅詠微端著一杯酒，在鼻子底下輕輕晃了晃，仿佛漫不經(jīng)心似的大聲道。

    凌稱心臉一沉，按捺著心里的惱怒，“羅小姐，這是我們的家事，與你無關(guān)罷？”

    “是沒關(guān)系，就是打抱不平罷了?！绷_詠微斜著眼去看她，面上的笑容像是淬了毒，“以前你們凌家風(fēng)光的時候可沒聽說有個二小姐，怎么到了要賣女兒的時候就冒出來了，不會是騙人的罷，或者說……你這個meimei其實就是養(yǎng)來賣錢的？”

    “羅小姐，請慎言！”凌稱心忍不住提高了聲音，端著酒杯的手有微微的顫抖，“這種詆毀人的話說出來也不怕閃了舌頭遭報應(yīng)！”

    羅詠微笑得越發(fā)燦爛，深覺自己說中了事實，又覺得已自己占了上風(fēng)，當(dāng)即嗤笑了一聲，踩著十公分高的細(xì)高跟趾高氣揚的走開，仿佛一只蝴蝶似的在人群里游走。

    與她的神采飛揚相對，凌稱心的好心情蕩然無存，羅詠微的話像是扎破氣球的那根針，噗的一下，將她所有的美好的幻像都戳破，提醒著她，如今到手的一切，都是用自己meimei的幸福去換來的。

    酒一杯又一杯落肚，凌稱心的酒量在連年的應(yīng)酬工作中鍛煉得極好，但也許是藏了心事，她覺得頭有點暈，宴會將要散場，她望著落地窗外的燈火，突然想不起有多久沒見過凌如意了。

    那個被她認(rèn)為吃了大苦頭的meimei，接到她電話的時候正指揮著丈夫練習(xí)帶手套，“動作要流暢，這樣看起來才好看……哎呀，我接電話，你先練?！?/br>
    凌如意聽到凌稱心極其惆悵的叫她阿意，忍不住皺起了眉，“有什么事嗎？”

    “我想見見你……”凌稱心嘆了口氣，“我們有多久沒見過了？”

    凌如意覺得她情緒不太對，怕她出事，忙道：“那就見一面，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凌稱心仿佛沒料到她這樣回答，頓了許久才告訴她地址，末了仿佛有些激動，接連叮囑了幾遍讓她注意安全。

    凌如意抵達(dá)觀瀾湖酒店門口時，已經(jīng)是夜里十點多，凌稱心站在門口的小花壇邊上，手里拿著手機(jī)和車鑰匙，身旁站著她的女助理。

    凌如意停好車向她走過去，人還沒走到她跟前，就看見一個穿著黑色禮服裙的女人突然出現(xiàn)，緊接著就聽見對方惡意的聲音響起，“凌總站在這里是做什么，哎你說，像不像個站街女？哈哈哈哈……”

    她后面那句話是同跟著她的人說的，凌稱心木著臉低下眼不去看她，倒是她的女助理惱怒起來，“羅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哈，笑話！”羅詠微伸出手指朝凌稱心那邊凌空點了點，“裝什么清高，搞得一副不可侵犯的樣子，要不是你有個meimei，輪得到你在這里跟我說話？”

    “那么嫉妒，不如讓你媽再生個meimei去嘛。”凌如意站到她后頭，陰惻惻的接了一句。

    18.第十八章

    凌如意的突然出現(xiàn)令眾人一驚，凌稱心的女助理當(dāng)即就驚呼了一聲，“如意姐你來了！”

    羅詠微驚嚇之下扭頭就罵道：“哪里來的賤人，我們家的事關(guān)你屁事??！”

    “那別人家的事你一直掛在嘴邊做什么？”凌如意瞇起了眼，“你們羅家養(yǎng)出你這么個長舌婦居然還沒倒，也是很神奇了，你說我們凌家賣女求榮，可惜你們家連賣都賣不出去，我仿佛聽說羅小姐從前立定心意要進(jìn)霍家的？”

    她勾起嘴角，笑嘻嘻的對當(dāng)事人說著她從霍昭眀那里聽來的八卦，仿佛是一個很搞笑的笑話，令羅詠微瞬間漲紅了臉。

    凌如意沒興趣看她的窘迫，提高了聲音道：“趕緊滾！不然我回去就告狀，我們霍家收拾起你們來分分鐘的事。”

    言行舉止間盡是仗勢欺人的小人得志模樣，轉(zhuǎn)頭對著凌稱心的女助理卻又溫和了許多，“你先開車回去，明早去接她，一會兒我送她回去。”

    “好、好的。”女助理又驚又喜，說起話來有些磕巴，忍不住吐了吐舌頭，“那我先走了。”

    知道了面前這人就是那沒露過頭的凌家二小姐，又被嗆了一頓，羅詠微到底顧忌她背后的霍家，只得悻悻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