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進(jìn)退兩難
皇帝讓祁佑送盧寒青回心意臺(tái)。 從御書房出來,穿過御花園,到心意臺(tái),不過一盞茶工夫的路,盧寒青卻是走得極慢。 “殿下心中有話,不妨直說。” 走到了一片寂靜之處,盧寒青先開了口。 祁佑嘆了口氣,鎖眉問道:“你方才說的,有多少是真的?” 盧寒青不經(jīng)意地一笑:“想必在殿下眼中,在下也不過是個(gè)招搖撞騙之人罷了。” “不是我不信你,”祁佑有些急了,“實(shí)在是此事……于我而言十分重要,我也冒不起任何險(xiǎn)……” “殿下騙陛下,也是因?yàn)榇耸轮匾獑???/br> 盧寒青打斷了祁佑的話。 “什么?”祁佑一怔。 盧寒青的嘴角溢出一絲了然于胸的笑意,緩緩道:“陛下說您還未與沈小姐說起您的心意,只怕這個(gè)謊,是殿下告訴的陛下吧?” 祁佑這才明白過來盧寒青說自己騙皇帝是何意,解釋道:“我是不希望陛下即刻賜婚,只怕沈小姐還沒有準(zhǔn)備好……” “那殿下覺得,您沒說的事,”盧寒青又一次打斷了他,“在下是如何得知的呢?” 祁佑此刻心煩意亂,自然沒有細(xì)想,而被盧寒青一遍一遍地打斷,倒是將混亂的神思斬得清明起來。 “你……”祁佑突然意識(shí)到,盧寒青確實(shí)知道了他未說之事,細(xì)一思索,便有了答案,問道:“是因?yàn)槲覐那巴心阒隆悴碌???/br> 盧寒青垂首一笑,釋然道:“殿下說我是猜的,那在下便是猜的,過程不要緊,殿下且說,我猜對了沒有?” 祁佑皺了皺眉,問道:“單從我托你去告訴父皇,沈小姐與我五弟不和,你就能斷言我已和沈小姐表明了心意……” “殿下且說,我猜對了沒有?” 盧寒青第三次打斷了祁佑的話。 祁佑無言,因?yàn)楸R寒青說的確實(shí)是對的。 “殿下,”盧寒青收起了笑容,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祁佑,一字一句道,“殿下當(dāng)日的恩德,在下畢生難忘,雖說已按約報(bào)答,但這往后萬萬沒有給殿下使絆子的道理?!?/br> 祁佑看到了盧寒青眼中的認(rèn)真,明白他確實(shí)沒有騙自己。 “正如在下方才所說,世間萬物,由因結(jié)果,循環(huán)往復(fù),生生不息?!北R寒青淺笑安然,“殿下覺得我招搖撞騙也好,胡編亂造也罷,與其問在下說的有幾分把握,不如問問自己的心,是否經(jīng)得起……這般內(nèi)疚?!?/br> 祁佑如被當(dāng)頭一棒,震得腦袋嗡嗡直響。 再朝盧寒青看去,原來二人早已到了心意臺(tái),盧寒青已準(zhǔn)備轉(zhuǎn)身上去了。 “盧寒青!”祁佑的聲音幾乎帶了一絲危險(xiǎn)的氣息,低聲問道,“你都知道什么了……” 盧寒青沒有回頭,只輕輕嘆了一口氣:“殿下心中藏的事,必有面對的那一天,您……好自為之吧?!?/br> 言罷,盧寒青便頭也不回地上去心意臺(tái)了,留著祁佑一人怔愣原地,久久回不神來。 他的雙拳緊緊攥著,渾身微微顫抖。 一日一日的如膠似漆,沈清婉的溫香軟玉,早就讓他忘記了自己最初的恐懼。 而盧寒青的話,又將自己帶回了半年多前,那種視死如歸的感覺,如潮水般向自己涌來。 是啊,從前不覺得,自己會(huì)那般在意這個(gè)驕縱跋扈的小姑娘。 不明白自己對她的感覺,究竟是羨慕,還是愛慕。 她說她喜歡自己五弟,自己便由著她,即使看著她笑,便已是這世上最能令自己滿足的事了。 直到,自己明白,將永遠(yuǎn)失去她的那一刻。 直到,自己寧愿舍棄一切,也不要她再離開自己的那一刻。 直到……那時(shí),才明白,我不僅不想失去你,我還要得到你。 沈清婉,婉兒……如果你有一天記起了所有的事,你還會(huì)如此刻般,喜歡我嗎…… “殿下!殿下!” 祁佑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的皇宮,直到身邊的小廝一聲聲喚回自己的神智。 “怎么了?”祁佑木然地轉(zhuǎn)過頭,雙眼無神地看著小廝。 “殿下您怎么眼睛這般紅?您是不是不舒服?奴才去叫太醫(yī),您稍等等……” “不必了,”祁佑抬手拉住了正要跑進(jìn)皇宮的小廝,有氣無力道,“回府。” 言罷,他便身形晃蕩地坐進(jìn)了車架。 小廝一臉的擔(dān)憂,卻知道自家殿下非旁人能勸的,也只得依著他的意思趕緊回府了。 回到了三皇子府,祁佑的臉色倒是比方才稍微好了一些。 那小廝見狀,心下也沒有那么緊張了,只趕緊在車架旁扶了自家殿下下車。 到了院內(nèi),便看見了蕭潭已在等候。 蕭潭原以為祁佑是進(jìn)宮,才不得已裝得這般虛弱,誰知二人到了書房說話,祁佑依舊是垂著頭,郁郁的樣子。 “殿下的蠱沒有取出來,是還要進(jìn)宮嗎?”蕭潭問道。 “不是蠱……”祁佑擺了擺手,隨即用內(nèi)力逼出了蠱蟲,往地上狠狠地一摔,似是恨極了一般。 “殿下!”蕭潭未料,突然驚恐不已,“您這是……” 蠱蟲柔軟,被這一摔早已是奄奄一息,又沒能及時(shí)回到祁佑腰間血玉佩中,不一會(huì)兒一縷青煙飄起,那蠱蟲轉(zhuǎn)眼就干癟成了一張碎紙般的空殼。 “殿下……”蕭潭望著祁佑充滿血絲的眼睛,不停起伏的胸膛,心中的擔(dān)憂漸濃,“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祁佑盯著地上蠱蟲的尸體沉默了一會(huì)兒,垂眸輕聲道:“無事,我去洗個(gè)澡?!?/br> “純鈞!”祁佑喊了一聲,便轉(zhuǎn)身向?qū)嫷钭呷?,而這一路,他幾乎是邊走邊將外頭的長袍一件件脫在地上,只剩了一條玉白的中褲,“把這些衣服燒掉,我不想聞到這個(gè)味道……” 純鈞在后頭茫然地跟著撿衣服,直到聽見祁佑的吩咐,這才明白,抱起祁佑扔在地上的袍子,找個(gè)角落去燒了。 蕭潭心中隱隱知道祁佑是在為何事生氣,且只怕這個(gè)氣,還是沖著祁佑他自己。 不過祁佑說沒有大事,想來……應(yīng)該無礙吧…… 蕭潭眉心微皺,看著遠(yuǎn)處陽光下熊熊燃燒的皇子袍漸漸化為灰燼,心中的擔(dān)憂卻是沒有絲毫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