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殺心已起
承乾宮。 如這宮名一般,里頭住的蘇貴妃,真可謂是獨(dú)承帝心乾坤,占盡君恩雨露。 皇帝寵愛貴妃之事,不僅是后宮,幾乎可算得上是天下盡知。 貴妃作為忠良之后,父母盡亡,族人卑微,可以算得上完全沒有母家勢力。 然而便是這樣一個(gè)女子,皇帝一意孤行,立她做了貴妃。 一人之下的位置,多少人虎視眈眈。 有人視為一段佳話,也有人覺得皇帝胡鬧。 有人說是因?yàn)橘F妃貌美,也有人說是因?yàn)橘F妃溫柔和順。 可這世間何曾缺過外貌或性子出挑的女子了? 外人猜不透,貴妃卻是心知肚明,恩寵如雨的前提,是她足夠聰明。 聰明到懂得自己的位置,是有足夠的利用價(jià)值才能保得??;聰明到她明白自己的存在,便是用來分得后宮眾人對慕容賢妃的嫉恨。 蘇貴妃今日一襲玉白宮袍,上頭繡了朵朵白蓮,淺底淺花,幾乎看不出紋路來。 皇帝到承乾宮之時(shí),她已然在殿門口站著等候了。 “愛妃怎知朕要過來?”皇帝一把摟過貴妃,面上浪蕩的笑意中帶了一絲哀傷。 “臣妾掛念陛下,每日都在此候著。”貴妃柔聲答著,嬌婉的聲音輕撫著皇帝混亂的心。 “佳人難得……”皇帝輕嘆一句,二人心照不宣,相攜入了內(nèi)殿。 一眾宮人都被遣退了出去,本是留著二人小意溫情,可殿中卻頓時(shí)沉悶了下來。 貴妃雖然深居宮中,也是知道外頭變了天,今日都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陛下可要沐???”貴妃試探地問了一句。 皇帝抬起頭來,眼眸無神,望著貴妃。 只見他歪歪斜斜抬起一只胳膊來,指著貴妃道:“怎么穿得這么白?” 貴妃抿了抿唇,輕聲小心答道:“太后娘娘……今日薨逝,臣妾理應(yīng)著素?!?/br> 皇帝的面色沒有多少變化,依舊雙目失神地凝視著前方。 四皇子的叛軍殺進(jìn)宮城,起初十分順利,直到發(fā)現(xiàn)宮中竟然有埋伏,隨后便失去了控制。 好多人因?yàn)橹雷约核缆芬粭l,便惡向膽邊生,誠心拉幾個(gè)墊背也好。 太后便是在這樣的亂局之中,被叛軍殺死。 皇帝聽到下面來報(bào)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是無力回天了。 太后是皇帝的親生母親,皇帝怎么可能忘記這事。 貴妃見皇帝出神的模樣,心中不定,她慢慢地走上前去,柔聲勸道:“陛下若是心緒不寧,不如先躺下小憩一會兒。臣妾替您揉揉頭,許能好受一些?!?/br> 皇帝聽著貴妃的溫聲細(xì)語,垂下眼來,依舊沒有動彈,口中卻是喃喃道:“曉月,朕今日……將她打入冷宮了?!?/br> 曉月是貴妃的閨名。 皇帝來找貴妃,往往是圖個(gè)清凈,故而私下里,便也以閨名呼喚。 貴妃聽到皇帝的話,沒有指名道姓,她卻心里有數(shù)。 皇帝平日與她講得最多的,便是賢妃如何如何。 貴妃從來都是那個(gè)聽眾,皇帝說什么,她便乖巧在一旁聽著,從沒有一絲嫉妒不悅。 皇帝便也將她當(dāng)作好友一般,將自己的心事吐露個(gè)舒服。 而如今皇帝說出來的話,倒是讓貴妃不由地一驚。 “賢妃娘娘,惹陛下生氣了嗎?”貴妃拿捏著分寸,開了口。 皇帝搖了搖頭,渾身散發(fā)著難以名狀的無力。 “罷了,”皇帝起了身來,定了定神站穩(wěn)了身子,“你好好歇著吧。” 話音一落,皇帝竟是便要往外頭去了。 貴妃忙上前扶穩(wěn)了他,口中輕道:“陛下小心些?!?/br> 對于皇帝反復(fù)無常的行為,她沒有一絲怨意,沒有一絲質(zhì)疑。 貴妃便是如此,如一朵出塵的梅花般傲雪盛放,從不在乎身外的喜悲。 而皇帝此刻卻沒有心思去注意這些,借著貴妃的胳膊撐了撐力,便往外走出去了。 “周正!”皇帝肆意地喊了一聲。 “哎喲,陛下,您這……”周正趕忙上來扶住了皇帝。 “陛下……”周正小心問道,“您想去哪兒啊?” 皇帝讓周正扶著,呆呆站在承乾宮的門口,望著天邊的月色。 貴妃則是在宮門里邊,望著皇帝的背影,靜靜等著皇帝的旨意。 皇帝出神了良久,也沒有開口,只是嘆了口氣,一步一步朝著不知何處走去了。 “恭送陛下?!辟F妃見皇帝動身,便福身行禮,沒有挽留的意思。 永和宮中。 “走了?”皇后聽了下頭小宮女來報(bào)的話,眉心一簇。 “回娘娘的話,正是如此,陛下不過進(jìn)去了一會兒,便出來了?!毙m女低著頭,一五一十地說著,“陛下還在承乾宮外發(fā)了好一會兒呆,這才離開的?!?/br> 皇后看了一眼身邊的五皇子,這才又問道:“可知陛下后來去了何處嗎?” “奴婢不知,”那小宮女聞言搖了搖頭,又補(bǔ)充道,“不過陛下只帶了周正,不知走向何處去了?!?/br> “走?”皇后詫異道,“陛下不曾傳御輦嗎?” “不曾,陛下是自己走的?!毙m女老老實(shí)實(shí)答完了話。 “你下去吧。”皇后擺了擺袍袖。 “母后,父皇這是……” 等那宮女退下,五皇子便是皺眉問出了口。 皇后的眉心更緊,握在袖中的手也是攥在了一處。 “只怕,本宮的擔(dān)心并不是空xue來風(fēng)?!被屎笥挠牡卣f了一句,“陛下說去承乾宮,不過是個(gè)借口罷了?!?/br> 五皇子神色凝重起來。 “呵,”皇后輕笑了一聲,“賢妃……可真是有本事?!?/br> 五皇子沒有心思去在意自己父皇究竟是否深愛賢妃云云,此刻他滿心記掛的,只有皇帝是否已經(jīng)有意將皇位傳于祁佑。 “母后,”五皇子低聲開了口,“此刻不是想這些的時(shí)候,我們還是應(yīng)當(dāng)將眼光放得長遠(yuǎn)些?!?/br> 皇后回過神來,側(cè)頭問他:“你此話何意?” 五皇子答道:“正如母后方才所說,如果父皇當(dāng)真要傳位給祁佑,我們也是無力抗衡。那么與其到時(shí)候?yàn)殡y,不如趁早斬草除根!” 皇后神色一凝:“你是說……” “既是上戰(zhàn)場,沙場刀槍無眼乃是常事,”五皇子眼中露出陰狠的堅(jiān)定來,“要我說,定國公也在,這倒是個(gè)一箭雙雕的好機(jī)會……” 皇后一驚,低聲慌道:“修兒,你可不要胡來,這若被你父皇知道了,只怕……” “母后!”五皇子止住了皇后的話頭,“定國公功高蓋主,真等他打下北章,再憑父皇的恩寵,封個(gè)異姓王又有何不可?莫說即使兒臣日后登上大位,也是定要除之的。如今這樣好的機(jī)會,我就這般付之東流,難道任憑他日益壯大軍權(quán),成了第二個(gè)北章王,來日我再甘心妥協(xi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