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她眼中還有淚，汪得滿滿，那委屈樣，好像他真的收了美人一樣。趙恒又憐又氣，抹掉她新落的淚，低低道：“我隨口說的，你也信？”總是這么傻，連句玩笑話都聽不出。

    宋嘉寧怎么可能不信？他說的那么認(rèn)真，前一刻還是溫柔，轉(zhuǎn)眼就變無情了。

    “逗你的，別哭了?！币娝娴膰樀搅?，趙恒無奈地親.親她眼睛，低聲交底：“我以為那么說，你就不走了。”

    傻姑娘哭什么，他只是不想她走。

    宋嘉寧愕然，淚眼模糊地看著他。

    趙恒閉上眼睛，也捂住了她的眼睛，不習(xí)慣這樣交心。

    宋嘉寧卻反應(yīng)過來了，原來王爺，舍不得她走啊。

    “不走了，王爺在哪兒，我就在哪兒，等王爺忙完，咱們一起回家。”抱住他窄瘦的腰，宋嘉愧疚又由衷地道。是她錯了，只惦記孩子，忽視了王爺對她的心。

    “不想昭昭了？”趙恒擦著她耳垂問。

    宋嘉寧癢得縮脖子，聲音都媚了：“想……”

    趙恒動作一頓，長眉難以察覺地皺了起來，如果她是怕他收人才違心留下，那……

    “可我也想王爺，想得整晚睡不著?！彼渭螌庂N住他腦袋，喃喃地說出，她有多想他，“想你，也害怕，怕王爺嫌棄我，不要我……”

    剩下的話，宋嘉寧沒能說出，嘴被趙恒堵住，又是一番抵死纏.綿。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回京！晚安~

    ☆、第221章 221

    京城。

    壽王活捉李順等叛軍頭領(lǐng), 捷報傳到京城，滿朝文武喜露歡顏, 宣德帝卻突然病倒了。

    這兩年, 北疆、蜀地百姓因為戰(zhàn)亂流離失所，更有無數(shù)人于戰(zhàn)火中喪命, 百姓苦，宣德帝高居廟堂，過得同樣苦不堪言。他想收復(fù)幽云十四州，兩次北伐都鎩羽而歸, 大臣百姓們都罵他無能，勞民傷財。南方蜀地叛亂, 又有人罵他暴.政傷民，實乃昏君。

    每一個罵名都像一座山, 重重地壓在他背上, 宣德帝之所以沒被壓垮，是因為江山不穩(wěn), 他不敢倒，不敢生病漲敵方士氣?，F(xiàn)在邊疆、蜀地都太平了, 一直苦苦支撐宣德帝的那根弦便嘭地斷裂, 病來如山倒。

    宣德帝五十多了，原來身子骨還算硬朗，但第一次北伐御駕親征, 他大腿被遼將耶律雄連射兩箭，傷及骨髓, 每逢陰雨連綿或秋冬時節(jié)，傷處都針扎似的疼，積年累月折磨下來，又有朝廷困局消磨他的心氣，宣德帝老得更快了，看起來就像六十來歲的花甲老人。

    宣德帝一病，二皇子睿王、四皇子恭王分別攜家眷進(jìn)宮探望盡孝，唯獨壽王府，毫無動靜。

    衛(wèi)國公府，林氏急了。大正月的宋嘉寧就開始抱病休養(yǎng)，誰也不見，林氏是親娘啊，聽說女兒病了，能不著急嗎？起初她只是擔(dān)心女兒的身子，待時間拉長，一個月兩個月如今都四月底了，女兒還不肯見她，林氏忍不住各種胡思亂想。

    她向郭伯言坦露憂心，郭伯言知道真相，但他不敢告訴妻子，怕妻子更急，怕事情露餡兒對女兒名聲不利。長子郭驍……郭伯言已經(jīng)放棄了，他不想，可他沒辦法，一大家子都靠他撐著，他不能為了一個孽子得罪壽王，他只能協(xié)助壽王隱瞞消息，保護(hù)女兒的清白。

    郭伯言去了一次壽王府，與王府管事、岑嬤嬤通了氣，然后再擇日帶林氏一起去國公府探望?！皦弁蹂迸P病在床，因為臉上疹子嚴(yán)重不想見人，幾重紗帳遮掩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聞其聲不見其容。那聲音與女兒一模一樣，林氏哪會懷疑呢，得知女兒這病不重，就是得多養(yǎng)養(yǎng)，林氏稍微放了心，幫女兒哄哄昭昭祐哥兒，這才隨郭伯言回府。

    現(xiàn)在林氏著急，卻是為了宮里的事，王爺女婿不在京，那是沒辦法，女兒身為王妃卻不進(jìn)宮探望病重的宣德帝，肯定會落人把柄吧？王爺立了兩次大功，睿王正愁沒理由對付王爺呢，萬一事情壞在女兒頭上……

    她急，王府這邊，岑嬤嬤也急，與前院管事商量后，想到一個應(yīng)對辦法，就是，有點冒險。

    “郡主，皇上病了，你想進(jìn)宮去探望嗎？”屏退所有丫鬟，岑嬤嬤蹲在五歲的昭昭面前，慈愛地問。

    昭昭點頭，皇祖父疼她，她喜歡皇祖父，不想皇祖父生病。

    這四個月，昭昭、祐哥兒進(jìn)過兩次宮，祐哥兒不會說話呢，不怕出錯，昭昭經(jīng)過岑嬤嬤、父王的再三囑咐，也非常懂事地沒有泄露娘親不見的事，只說娘親病了。這點岑嬤嬤很放心，但今時不同往日，宣德帝臥病在床，睿王等人極有可能守在旁邊，萬一他們挑撥是非，郡主一個孩子，掉入別人話里的陷阱怎么辦？

    可不進(jìn)宮又不行，岑嬤嬤只能設(shè)想所有情況，一一教導(dǎo)郡主應(yīng)對之策。

    “為了王妃，郡主都記住了嗎？”

    昭昭用力點頭，杏眼認(rèn)真地看著岑嬤嬤，一看就是真的懂了，而非單純的孩子氣保證。

    岑嬤嬤沒忍住，抱住小郡主無聲落淚。她心疼啊，心疼被人劫走的王妃，也心疼小小的郡主。去年郡主還是一個只知道撒嬌玩鬧的孩子，短短四個月，王爺王妃都不在，她親眼看著郡主從天天哭著要娘的娃娃，變成了一個為了娘親努力掩飾的懂事郡主，一個前一刻還在出神想娘親，下一刻就會笑著哄弟弟玩的懂事jiejie。

    本不該這樣的，她的小郡主，本該千嬌百寵無憂無慮長大的。

    哭夠了，岑嬤嬤洗把臉，服侍姐弟倆換身衣裳，然后先去了國公府，希望太夫人能出面，陪昭昭、祐哥兒一塊兒進(jìn)宮。太夫人是她的舊主，岑嬤嬤敢瞞王妃被劫之事，卻不敢再瞞自己的心思，跪下哀求道：“王妃纏.綿病榻，動不得身，郡主公子尚小，難以應(yīng)對旁人閑言碎語，老奴只能求您護(hù)佑了。”

    太夫人默默地看著她，手指無意識地轉(zhuǎn)動佛珠。

    安安一定出事了，壽王冒冒失失帶兵去蜀地，可能就與安安有關(guān)。太夫人不問，是相信壽王自有安排，但那不代表她真的就被蒙在了鼓里。眼下岑嬤嬤奉命行事，太夫人終究還是沒有為難她老實交代，點頭應(yīng)了。

    皇上病重，只有重臣與至親有資格去探望，太夫人誥命在身，去了宣德帝肯定也會見，但別府的老太太們都沒去，太夫人不想扎眼，所以她先將昭昭、祐哥兒送到女兒淑妃那兒，再請淑妃幫忙照看。

    四王只剩睿王、壽王無罪無殘，儲君之爭越來越驚險，壽王是郭家的女婿，淑妃是郭家的女兒，為了娘家為了自己，淑妃都必須站在壽王府這一側(cè)。而且淑妃也有自己的考量，女兒端慧公主闖了不少禍，她現(xiàn)在幫了壽王，將來一旦壽王得勢，有這份交情，她也有臉求壽王再給女兒賜個婚。

    端慧公主一心為郭驍守寡，淑妃身為母親，從未贊成。

    “娘您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背蛉它c點頭，淑妃親自牽著昭昭，領(lǐng)著祐哥兒、乳母一塊兒去了崇政殿。

    宣德帝住在偏殿，自打他病倒，睿王幾乎就搬進(jìn)宮了，日夜守在床前盡孝，端茶倒水喂飯擦身無微不至，就連宣德帝失禁，睿王趕上了，都會勸退宮人，他親自料理，從頭到尾都沒皺過眉頭，臉上只有孝順關(guān)心。

    宣德帝老懷欣慰，屢次當(dāng)著前來稟事的臣子面，夸贊睿王之孝。

    睿王謙遜道：“三弟在外奔波，兒臣身為兄長，幫不上他什么忙，父皇病了，兒臣理該把三弟的那份孝一塊兒盡了，兄弟齊心，為父皇分憂?！?/br>
    宣德帝笑著點頭。

    今日李皇后、吳貴妃、睿王妃也在。睿王妃正月里生了個胖兒子，一下子成了吳貴妃、睿王眼里的大功臣，這幾個月過得是春風(fēng)得意，腰桿比以前直了，笑臉比以前多了，睿王也越來越寵她。連生二女，現(xiàn)在有了兒子，睿王妃當(dāng)然要抱進(jìn)宮，讓她的禮哥兒多在宣德帝面前露露臉，女兒都留家里了。

    宣德帝喜歡孫子，巴不得越多越好，老二終于有后，他很高興。

    眾人正聊著，淑妃帶著昭昭、祐哥兒來了。

    “皇祖父！”淑妃還在行禮呢，昭昭蹬蹬蹬先跑到了宣德帝床前，黑白分明的杏眼擔(dān)憂地望著床上的老人，“皇祖父，你哪里不舒服？”

    這不是岑嬤嬤教的，昭昭是真的關(guān)心皇祖父，娘親走了，父王去找娘親了，身邊長輩越來越少，昭昭好怕皇祖父再出事。這一害怕，昭昭就哭了，豆大的淚珠吧嗒吧嗒往下掉，來自一個孩子最單純的緊張，最能觸動人心。

    宣德帝別提多慰藉了，趕緊哄孫女：“皇祖父沒事，昭昭別怕，等皇祖父好了，帶昭昭去看賽龍舟?！币晦D(zhuǎn)眼，又要端午了。

    昭昭乖乖點頭，一本正經(jīng)地囑咐道：“那皇祖父好好吃藥，不許躲?！彼〉臅r候，娘親就是這么哄她吃藥的。

    宣德帝直接笑出了聲，連聲道：“好好好，皇祖父不躲。”

    昭昭這才放心。

    淑妃抱著祐哥兒過來，叫宣德帝看孫子。祐哥兒快周歲了，正是孩子最可愛的年紀(jì)，呆呆地看著皇祖父，還不懂發(fā)生了什么呢。小家伙長得像父王，眉眼精致地跟仙童似的，宣德帝看了也十分舒心，握著祐哥兒小手逗。

    祐哥兒咧嘴笑。

    姐弟倆，一個嘴甜一個愛笑，全是睿王家三個多月的禮哥兒做不到的。其實親孫子孫女，宣德帝都喜歡，但昭昭姐弟能回應(yīng)他，宣德帝逗弄的時間不覺就長了，顯得他似乎更中意老三家的娃。

    睿王妃抿了抿嘴，替禮哥兒覺得不公。

    她是小輩，不能擅自在皇上面前開口，吳貴妃就沒顧慮了，柔聲問昭昭：“昭昭，你娘怎么沒來呀？”

    宣德帝想念在外帶兵的老三，病里難受時希望親骨rou在身邊，兒媳婦來與不來無甚差別，但吳貴妃這么一說，宣德帝下意識看向站在睿王身邊的二兒媳，隨即眉頭就蹙了下。他可以不想兒媳婦，兒媳婦怎能不孝順？

    “我娘病了，叫我跟弟弟來看皇祖父?！闭颜芽吭诖差^，看著宣德帝道。

    宣德帝點點頭，記起來了，老三媳婦也病著。

    吳貴妃又問：“你娘臉上的疹子還沒好？”

    昭昭看看她，再轉(zhuǎn)向宣德帝，小手輕輕在宣德帝臉上點：“這兒，這兒……都是，娘親說她丑，不敢見皇祖父，叫我?guī)退㈨樐?。”這話是岑嬤嬤教的，昭昭人小啊，童言童語，很難惹人懷疑。

    孫女長得跟她娘一模一樣，宣德帝看到昭昭就像看到了老三媳婦，柔弱溫順，絕非存心不孝之人。

    爺孫倆親近，吳貴妃想了想，低聲同李皇后嘆道：“嘉寧也是可憐，我記得她選秀時就出過一次疹子，是不是落下病根了？治了這么久還沒好，三殿下眼瞅著要回來了，要不，jiejie挑兩個德才兼?zhèn)涞呐铀瓦^去，給嘉寧分憂？皇上您說呢？”

    宣德帝頷首，老三身邊是該添幾個人了。

    有他首肯，李皇后便默認(rèn)了，不想為了壽王明顯得罪吳貴妃。

    昭昭知道長輩們在說娘親，卻聽不懂是什么意思，小臉茫然。淑妃走過去，摸著昭昭腦袋笑道：“昭昭還不快謝謝貴妃娘娘，貴妃娘娘想送兩個女子，替娘親照顧你跟弟弟呢，娘親病了，她們可以陪你玩。”

    昭昭一聽，哇地哭了，哭得嚇人：“我不要，我就要我娘！我就要我娘！”

    撲到淑妃懷里嚎啕大哭。

    jiejie一哭，祐哥兒也不干了，跟著哭。

    哭聲震得宣德帝腦仁疼，瞪眼吳貴妃，回頭安撫孫女，答應(yīng)不送外人去。

    孫女不喜歡的事，他就不做。

    作者有話要說：下午出去采風(fēng)，晚上未必有力氣更新，所以早上碼了一章！希望喜歡~

    ☆、第222章 222

    趙恒大軍離蜀不久, 收到了宣德帝臥病的消息，茲事體大, 趙恒立即率一隊人馬, 與宋嘉寧先行回京，免不了日夜兼程。

    夜幕降臨, 車隊繼續(xù)行進(jìn)，前后都有侍衛(wèi)提燈開路。趙恒巡視回來，跨上馬車，就見宋嘉寧已經(jīng)鋪好了被子, 她坐在燈光中，輕輕地通著長發(fā)。烏發(fā)如云, 襯得她小臉更瘦，趙恒彎腰坐過去, 抱住她道：“辛苦你了?！?/br>
    長途跋涉, 著實艱苦，他坐累了還可以出去逛逛, 她只能悶在車中，日夜都在車上顛簸。

    宋嘉寧并不覺得苦, 車走的越快她越高興, 不過，屁.股無時不刻挨著yingying的車板，確實有點酸。與郭驍來蜀路上, 幾乎一半走水路，船上床榻舒適, 王爺歸京不用東躲西藏，官路四通八達(dá)，王府馬車再寬敞，終究不如船舒服。

    “王爺酸不酸？”脫了衣裳，夫妻倆躺在狹窄的車中矮榻上，宋嘉寧好奇地戳了戳王爺?shù)碾搿?/br>
    趙恒：……

    除了那個時候，這還是她第一次做這種動作，膽大的不像她。

    “你酸了？”趙恒也把手放到了她那邊，她這一瘦，哪都瘦了一圈，不過依然圓圓.翹翹的，他……很喜歡。

    宋嘉寧戳的單純，趙恒就摻了點別的意思，宋嘉寧臉熱，一邊拿開他布滿薄繭的大手，一邊低低嗯了聲。既然如此，趙恒更不肯收手了，將人摟緊了點，對著她耳朵道：“我給你揉.揉?！?/br>
    他氣息溫?zé)?，宋嘉寧心頭亂跳，想拒絕，人家壽王爺已經(jīng)開始忙活了。宋嘉寧推不開，鉆到他懷里默默享受，別說，這么揉一通，還真沒那么麻了。

    “好了，王爺歇息吧?！彼渭螌幵俅伟醋∷值?。

    “嗯?！壁w恒應(yīng)了聲，大手卻往另一處探去。自從離開大軍先走，這幾天兩人都老老實實睡覺，人在路上，趙恒還是比較重規(guī)矩的。可今晚宋嘉寧傻乎乎地撩起了他的火，矮榻越窄夫妻倆挨得就越近，趙恒便蠢.蠢欲動了。

    “王爺……”宋嘉寧慌亂地夾住他手，阻止他亂動，馬車車門車窗都有縫，傳出去多難堪，何況她還是以小太監(jiān)的身份上的車。

    趙恒什么都沒說，只不容拒絕地扶她轉(zhuǎn)身，塞了一條帕子到她手心。宋嘉寧攥著帕子，不知何意，下一刻，她就被趙恒緊緊抵到了里面的車壁上。宋嘉寧心跳一下比一下快，隨著一下顛簸，他一沉腰，宋嘉寧終于知道那帕子是干什么用的了。

    她哆嗦著捂住嘴，帕子與手指一起堵住可能會發(fā)出的聲音，另一手死死地抵住車壁，好像他真能把她撞出去似的。窗外有侍衛(wèi)們的馬蹄聲，有車輪規(guī)律的傾軋聲，也有初夏涼爽的風(fēng)吹進(jìn)來，可宋嘉寧只聽到了一種聲音，像女兒淘氣時用手指戳石榴，發(fā)出的果汁咕嘰。

    結(jié)束時，宋嘉寧渾身汗津津的。

    “好安安?！壁w恒不停得親她燙燙的臉，話里是nongnong的饜足，也有一絲絲愧疚。這般胡來，終歸還是欺負(fù)她了。

    宋嘉寧喜歡聽王爺這么叫她，枕著他結(jié)實手臂，甜甜地睡著了，睡了這次趕路，她睡得最香的一個覺，畢竟夫妻敦倫，兩人都快活。

    五月初八，壽王歸京，趙恒提前下車騎馬而行，宋嘉寧屏氣凝神躲在車中，透過簾縫看到馬車駛進(jìn)城門的那一刻，宋嘉寧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正月被郭驍冒充契丹人帶出京城時，宋嘉寧真的以為，她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