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不說話，許愿又問：“有事？”

    林一山這才一板一眼地說起正事。孟姨的腰一直不好，林一山早就跟月月說，讓她帶孟姨來d市好好查查，順便再做個全面的身體檢查。

    孟姨一直推拖，今年入冬以來有加重趨勢，最近走路疼得厲害，扯著髖關(guān)節(jié)疼，走不了遠(yuǎn)路。月月這才說服她來d市。

    娘倆周日就到，林一山臨時出差，趕不回來。需要許愿幫忙接站，然后安排她們母女住林一山市中心的房子。

    舉手之勞，許愿周末也沒有別的安排。她做事心細(xì)有條理，又問：“她們的幾點到？”

    “車次我一會微信發(fā)給你?！?/br>
    “還有電話?！?/br>
    “好?！?/br>
    “需要準(zhǔn)備拐杖或者輪椅嗎？”

    “不用。沒那么嚴(yán)重，她只是走不了遠(yuǎn)路，進(jìn)站出站沒問題，你帶他們打車回家?！标P(guān)于孟姨母女的身份，他說是他父母最好的朋友，他從小孟姨把他當(dāng)兒子帶大的。

    “你家的地址和鑰匙……”

    “鑰匙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好?！?/br>
    “地址……”他清了清嗓子?！暗刂纺阒馈！?/br>
    許愿愣了一下，定了神說：“我不記得了。”

    電話里的人又笑，聲音微啞，帶著得意：“噢，你不記得也正常，你喝得路都走不……”

    “林一山?！?/br>
    這個話題意味深長，許愿極力回避，但另一個當(dāng)事人不想打往?！澳悄愀籼煸绯吭趺醋叩?？嗯？”

    “林一山?！痹S愿音量大了些，可也沒什么威懾力?！澳阏f正事吧。”

    那頭嘆了口氣，也不知這無奈里有幾分在演。“地址我一起發(fā)你?！?/br>
    “好?！?/br>
    談話結(jié)束。林一山說：“那你繼續(xù)洗澡吧——乖，等我回來?！钡谝痪浜秃髢删渲虚g停頓老長，許愿沒等他說下一句，紅著臉按熄了電話。

    本來困了，被這通電話攪了睡意。

    第二天一早，林一山用微信把車次、月月的電話號碼、地址發(fā)了過來，又打電話囑咐許愿，注意安全，有事打電話，他隨時處理。末了還加了一條：李望也認(rèn)識月月，他們也是發(fā)小。

    周日當(dāng)天，許愿空出時間，比約定時間早半小時到了火車站。d市建了高鐵站，老火車站旅客被分流，人少了，景象略顯蕭條。許愿屢次出入這個火車站，如今站在這里，看到有人第一次來d市，匆忙中停下來，背對火車站來張自拍，又匆忙拖著行李離去。

    她想起自己，當(dāng)年也是這樣，忐忑地踏上這片土地，懷揣旖旎心事，只為一人。

    她跟月月打過幾次電話，人群里看見那對母女，直覺她們。這是趟夜車，周日一早到達(dá)，有人為旅行，有人為商務(wù)，更多人是走親訪友。她們速度略慢，勉強(qiáng)跟上人流速度。孟姨把頭發(fā)攏到腦后，露出額頭，大概是為出門，穿了條較新的褲子，折疊的印記隱約可見。月月一手提著行李包，半護(hù)著她走在一側(cè)。

    許愿站在接站的人群里，沖她們招手。等她們走過來，許愿接過月月手上的行李包，簡單打了招呼，帶她們?nèi)ゴ蜍嚒?/br>
    車上許愿做了自我介紹，說自己是林總的同事。孟姨端詳許愿的年齡外貌，心里自有一番定位，林一山跟她們說了，是他的朋友來接，見了面姑娘又說是同事，溫言軟語，周到細(xì)致，話不多，孟姨雖然談不上見多識廣，也立時發(fā)現(xiàn)了這微妙關(guān)系。

    月月注意力倒沒在許愿身上，她和孟姨之前似有爭執(zhí)，乘車的大部分時間看著窗外街景，也不多話。

    作者有話要說：　　真熱！真熱！

    我的習(xí)慣是，新文寫出90%再開，這樣不用每天焦慮地攢字，文字質(zhì)量高一些（相對本人水平而言）。

    所以，這文完結(jié)后，我會消失一段，小仙女們點擊作者收藏，來日好相見。

    ☆、三十一

    三十二孟姨腰不好, 行動的確不便。但許愿猜想, 她在家也是勤勞能干的，剛進(jìn)了屋, 她又要翻行李，往外找東西。月月言語不耐煩，說：“媽, 別翻了, 快坐下吧。”她這才扶著沙發(fā)扶手，緩慢坐進(jìn)去。

    這間房許愿來過一次，但那次實在意識混亂, 出租車司機(jī)停到樓下，她才有點模糊的印象。上次也沒注意，小區(qū)邊上就是一條護(hù)城河，河道經(jīng)過整飭, 河水清澈，河的對岸是一個老舊小區(qū)，有居民養(yǎng)了鴿子, 在晨曦里咕咕嚕嚕叫，天上也有兩群, 繞著樓群飛來飛去。

    月月拿出洗漱用品，扶著孟姨洗漱, 許愿站在入門處，有點不知所措。那個沙發(fā)她太熟悉了，屋子長久沒人住, 有點空置的氣味，也和上次的記憶重合。

    她朝臥室方向瞄了一眼，角度問題，什么都沒看見。突然手里的電話響起來，嚇?biāo)惶?，慌忙接了。林一山問到哪了，許愿說已經(jīng)送到你家了，路上很順利，讓他放心。

    林一山說小區(qū)往西兩個路口，有一家風(fēng)味早餐店，她們一會可以去吃。又說骨科醫(yī)院的專家號已經(jīng)預(yù)約好了，讓月月帶孟姨去，他明天下午就可以趕回來。許愿剛想說，明天上午她可以請假陪半天，等他回來她再走，電話那頭有人喊林工，他說先這樣，就掛了電話。

    剛才這痛電話盡是柴米油鹽，像是一對尋常夫妻的電話。許愿越想越覺得不對頭，本來已經(jīng)決定找個機(jī)會，約林一山出來，把那個贈品手鐲還給他，并且重申一次二人關(guān)系?？裳巯逻@情勢，對方有事相求，還有長輩需要照顧，舉手之勞，怎么也不能坐視不管。

    許愿安頓孟姨母子洗漱休息，她一個人下樓，轉(zhuǎn)了一圈，買了菜和幾樣生活用品，順便又拎了一桶純凈水。林一山那里冰箱空著，連米都沒有。

    她邊等電梯邊盤算，不知道燃?xì)忾y門有沒有打開，能不能做幾樣吃的。等她進(jìn)了屋，發(fā)現(xiàn)月月已經(jīng)開了燃?xì)庠?，正在燒水?/br>
    孟姨顯出疲倦來，許愿也沒按林一山說的帶她們?nèi)ネ饷娉?，就在家里煮了白粥、雞蛋，熱了牛奶，三個人算是吃了早飯。

    月月始終心不在焉，吃完了飯就躲進(jìn)臥室打電話，許愿正洗碗筷，回頭，就看見孟姨站在廚房門里，和她隔著一米多距離，微笑地打量她。

    許愿對上她的目光，她也沒有不好意思，說：“洗完了嗎？洗完了來歇歇，你也跟著忙乎了一早上?！?/br>
    許愿說不累，邊沖碗邊說：“孟姨，林一山打過電話了，他說給你預(yù)約了明天的專家號，您明天還要早起，今天要休息好?！?/br>
    孟姨答應(yīng)，似不在意。又說：“下次你跟他一起回來?！痹S愿隨口問：“回哪？”孟姨只笑不語。

    林一山下了飛機(jī)直接趕到骨科醫(yī)院，到時是下午兩點多，他給月月打電話，沒人接，再打就關(guān)機(jī)了。

    骨科醫(yī)院在d市算權(quán)威的?？漆t(yī)院，二環(huán)以里，寸土寸金，新樓老樓混著建的，加上周一患者醫(yī)生走馬燈一樣，林一山站在樓層導(dǎo)引前，有點著急。

    他看到射線科在西側(cè)樓二層，找就近的樓梯爬上了二樓。射線科在走廊盡頭，人流較小，空椅子較多。檢查室門前的一排椅子上，稀稀拉拉坐著幾個患者和家屬，沒看見孟姨和月月的身影。

    走廊盡頭有扇窗子，窗下裝了一排暖氣片，一個略顯單薄的女人斜倚著暖氣片，手肘搭在窗臺上，姿態(tài)閑散。許愿把頭發(fā)攏了一個馬尾，順著頭發(fā)的長勢扎的，看上去毫無攻擊性，窗外射進(jìn)來的陽光投下她的影子。她對面坐著孟姨，正迎著太陽看檢查結(jié)果。

    孟姨先回頭，看見一手插兜，一手提個小公文包的林一山。許愿也收了看x光片的目光，回過頭來。

    林一山帶著旅途的風(fēng)塵，腳步雖停，急匆匆的樣子還在。走過去手搭在孟姨肩膀上：“醫(yī)生怎么說？”

    孟姨沒答，張嘴便說：“多虧了許愿，做了一上午檢查，跑了好幾個地方，都是她帶著跑的。”

    林一山和許愿簡短地對視一下，又轉(zhuǎn)頭去問孟姨：“月月呢？我打她電話關(guān)機(jī)了?！?/br>
    “走啦！火車上就說事情多，今天一早人到了醫(yī)院，心也沒在，光顧著打電話?！?/br>
    “走了？去哪了？”

    “說是有事，回去了?！泵弦淘谠S愿面前，對月月可沒這么多怨氣。林一山一出現(xiàn)，她也再不裝著，把女兒的事情全抖摟出來。

    “您的檢查怎么樣？”林一山聽了個大概，對月月的行為，似乎太多意外，轉(zhuǎn)而問及檢查。

    許愿接過來說：“上午做了幾個檢查，有一項下午四點才出結(jié)果，等結(jié)果出來，再找專家看看?！?/br>
    “醫(yī)生沒說什么？”

    “懷疑是年輕時受過什么傷，當(dāng)時沒察覺，年紀(jì)大一些，傷處有結(jié)節(jié)，壓迫了神經(jīng)?！痹S愿被林一山看得不自在，極力把細(xì)節(jié)說全，吸引林一山關(guān)注?！熬唧w的病因還要看檢查結(jié)果?！?/br>
    “吃飯了嗎？你們。”林一山?jīng)]吃飛機(jī)餐，落了地火速往醫(yī)院趕，他現(xiàn)在有點餓。孟姨說：“吃過了，在醫(yī)院門口喝的湯。許愿帶我去的，哎，菌菇湯挺不錯的。”看了一眼林一山又說道：“你也快去喝點，許愿知道地方，讓她帶你去?！?/br>
    許愿原也打算等林一山一到就走，孟姨這樣說，她順勢提議：“那走吧，我跟你一起去?！卑炎约菏稚系牟v本遞給孟姨，病歷本里來夾著幾張別的檢查報告，“孟姨，您把這些收好，等最后一個結(jié)果出了，讓林一山帶您去找醫(yī)生。”

    說完往外走，林一山跟過來。她又囑咐他，取報告要用到就診卡，要在一樓大廳的機(jī)器上刷一下。林一山跟她并排等電梯，嗯了一聲，也沒別話。

    電梯正從6樓往下走，在他們面前打開時，滿滿的一廂人。還有工作人員拉著手推車，車上裝著好幾個水桶。林一山扯了許愿一下，二人走側(cè)面的樓梯。

    到了門口，患者、車流熙熙攘攘，許愿停在一個賣烤地瓜的小攤兒旁，跟林一山說：“我先走了，還要回公司?！?/br>
    不斷有人進(jìn)出停車場，有車按喇叭，林一山仔細(xì)分辨許愿說的話，說：“我送你。”許愿沒有同意，讓他先去吃東西?！澳憧罩亲?，我看著你都冷?！绷忠簧酵馓壮ㄖ鴳?，拉鏈也沒拉，雙手插在兜里，往前裹著，看上去確實冷。

    林一山找許愿的眼神，許愿沒看他，兩人中間隔著一米左右距離。他又說：“那你先去上班，我晚上找你。”許愿含混過去，就近上了一輛出租車。

    晚上6:00，孟姨系著圍裙、手握炒勺，在廚房揮斥方遒。油煙機(jī)開到最大檔，鍋里炸著茄盒。林一山一旁觀戰(zhàn)，有點伸不上手。

    孟姨拿筷子夾起一個茄盒看了一眼，翻了個個兒，又放下去?！盎卦捔藛幔俊?/br>
    林一山清了清嗓子：“沒。估計還在工作?！?/br>
    “這都幾點了！加班也得吃飯啊。”

    林一山若有所思，手上的動作漫無目的，把幾片油麥菜葉子揉來揉去。孟姨正在撈茄盒，抽空瞅他一眼：“行啦！別在這給我添亂。去吧！”

    “嗯？”

    “去接許愿過來吃飯?！?/br>
    掛了電話，許愿心里萬馬奔騰。這幾天諸事不順，心里盤算的事情無暇實施，又總冒出別的事情來搗亂。

    手上有幾件事，原打算下午趕出來，老板肖勁又要緊急做一個專題匯報，要許愿收集材料并匯編。

    所以許愿正對著一堆材料苦想邏輯關(guān)系，電話一響起，她就沒防備地接了。“我在你公司樓下。晚上一起吃飯?！?/br>
    “啊？我還沒下班?！痹篮滞嫱蝗灰u擊，許愿心下不悅，心想這種混亂局面還有人來攪局?！盀槭裁床惶崆按螂娫?。”其實她想撒個謊，說自己不在公司，無奈話已出口。

    “那我等你?！弊罱篮浻布媸?，不知道今天又要用什么招術(shù)。許愿不敢怠慢工作，還是穩(wěn)下心神，把肖勁要的文件準(zhǔn)備好，連裝訂順序都排好，交上去，才準(zhǔn)備關(guān)燈鎖門。

    她和岳海濤走出大廈，匯入人流，電話又響，這次是林一山：“還在加班？”

    許愿簡略答：“嗯。”

    “孟姨做好了飯，我來接你回去吃。”

    許愿正色道：“我還在加班，今天不行了?！?/br>
    電話那頭是沉默。許愿不愿意岳海濤多想，而且她已經(jīng)走到主馬路上，背景嘈雜得有點說不過去?！跋麓伟伞Ｔ僖??！?/br>
    林一山就站在大廈對面的銀行門口，他此前微信聯(lián)系許愿，許愿匆匆回了，說事情有點多，不知道什么時候才結(jié)束，讓他們吃不要等她。

    路上再發(fā)微信沒見回復(fù)，到了樓下，好巧不巧，正看見許愿和岳海濤雙雙離去。許愿跟在岳海濤后面，兩個人不遠(yuǎn)不近地走，沒有親密的交流，但是有多年相伴造就的熟悉和默契。

    許愿還穿著中午那一身，她此刻處處隨意妥帖，沒有見他時的抗拒和疏離。林一山想：對奧！她要結(jié)婚了！她此刻的樣子，正是自己本來的樣子，而這種秩序感，他曾經(jīng)試圖打亂過。

    撒謊撒得一本正經(jīng)。林一山起先是無力感，瞬間變得憤怒，還加班，還下次，還他媽的再見！我活該被踢開是嗎？憑什么。

    ☆、三十二

    回家路上一直沒想好怎么跟孟姨說。他從來沒帶女人出現(xiàn)過，孟姨也知道他這些年沒閑著，月月偶爾會當(dāng)八卦告訴她媽，聽上去都是香艷野史，許愿這種風(fēng)格的，真沒有。

    一桌子菜，孟姨廚藝大爆發(fā)，每一道都是花了心思的。岳海濤只有把菜拿來夸，邊夸邊堵住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