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他就坐在旁邊,可父親一點沒有想到詢問他,或者在軍事上面,他是遠遠不如蕭隱罷,畢竟他從十四歲就已經(jīng)從軍了,又因蕭老將軍與蕭老王爺?shù)挠绊?,梁國武將都很愿意與蕭隱親近。趙括心里未免有些苦澀,笑一笑道:“兒臣覺得豫王的建議可以一試,畢竟郭將軍當年的錯也不是全在他個人,有道是天時地利人和,海上的風云原就不好預(yù)測?!?/br> 兒子也支持,趙軒便道:“也罷,那朕便重新啟用郭憲。” 他傳令下去。 蕭月蘭惦記齊月,今日正好瞧見惠妃,便是問道:“您可知齊姑娘如何了?昨日我聽齊夫人說,月兒她病了?!?/br> 惠妃倒不知道:“是嗎?” 這小姑娘幾乎可說是在宮里長大的,蕭氏也很關(guān)心,說道:“是不是又染風寒了,這孩子很容易受涼,上個月來宮里,便是吹到風,你不是還請了太醫(yī)看的?” 那日齊月來探望她,是病了,惠妃留她住了兩日,她輕嘆一口氣:“她從小就有這個毛病,卻還風里雨里的來看我。” 對于齊月,惠妃是有些愧疚的,她回頭同宮人翠羽道:“你去齊家看看罷,到底怎么回事兒,昨日可是豫王大婚呢,她與蕭姑娘那么好都沒有出席,許是病得不輕,若有需要,只怕要請?zhí)t(yī)看一看的。”回頭瞧一眼趙軒,“皇上,請您準許翠羽出宮一趟?!?/br> 趙軒自是答應(yīng)。 翠羽連忙躬身退出慈和殿,去齊家了。 趙括朝外看去,想到年幼時,曾見齊月睡在惠妃那里發(fā)著燒,他坐在床頭,她哭著與他說,想要回家,她好像也看不清是誰,緊緊抓著他的手。但后來,齊月還是沒有回家,甚至在那冬天,她足足住了一個月,她跟蕭月蘭冒著風雪摘了許多的金梅。 他側(cè)眸看了一眼惠妃。 惠妃并沒有察覺,正與趙軒說話:“……可惜沒看到豫王妃穿嫁衣是什么樣子,許是跟天仙一樣,不過jiejie叫她們做了兩件呢,到時候妾身還是能一飽眼福的?!?/br> 那是在說蕭月蘭反正也要穿的,而她出嫁是嫁到宮里,自然能看見。 蕭月蘭臉微微一紅,低下頭去。 看起來卻不是什么嬌羞之色,只是不自在罷了,趙括眼眸暗沉,心想這些年他對蕭月蘭用盡了心思,做了多少討好她的事情,可蕭月蘭又回報了什么呢? 哪怕他救過她的命。 自己就那么不配讓她喜歡嗎?身為男人,如何沒有自尊,且他又不是笨人,哪里看不出來蕭月蘭對他的態(tài)度,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罷了。然而離成親越近,這種感覺就越刺人,他每每看到蕭月蘭,就會想起他的處境,他的無可奈何。 若蕭月蘭很喜歡他就罷了,偏偏是…… 趙括的手緊緊握住了椅柄。 趙括聽惠妃說起嫁衣,當然就想到了兒子的婚事,他道:“今年就罷了,一到十月便冷得緊,別說十一十二月了,連著春節(jié)也忙不贏,朕看就明年三四月……” “皇上,既然是明年,就到時候再慢慢挑個吉日罷!”蕭氏可不想讓他定下來,她這侄女兒是個傻子,她不能讓這事情一直錯下去。 看蕭氏突然說出這種話,惠妃越是確信事情出了變化。 可好端端的,蕭家為何不肯了?她的兒子難道還配不上蕭月蘭不成?他可是梁國的儲君! 惠妃實在是不敢相信! 而蕭氏并沒有直接同趙軒說,倒是讓蕭隱領(lǐng)著陳瑩去宮里走走,她單獨留蕭月蘭說話。 屏退了宮人,她開門見山:“上回隱兒與我說,你并不肯嫁給括兒,是不是有這回事兒?你不要擔心什么,我不會怪你的。” 蕭月蘭大吃一驚,訥訥道:“沒有,沒有這事兒。” “那是隱兒騙我嗎?”蕭氏一拍桌案,“這孩子怎么如此壞心,還想破壞你的終身大事呢,看我如何說他!” 見她斥責哥哥,蕭月蘭心里又不安,她也奇怪,蕭隱怎么會知道的?她咬一咬嘴唇道:“許是哥哥誤會了,您不要怪哥哥,他是為我好,但我并沒有這種想法?!?/br> “那你真是想嫁給括兒嗎?”想到蕭隱說得,這孩子是為陪自己,蕭氏忍不住垂淚,“你要是嫁錯了人,我真不知道如何與大哥大嫂交代!你這孩子啊,你不能為了我,隨意就答應(yīng),這可是你一輩子的事情,走錯一步就沒有辦法回頭的!” 蕭氏哭了,蕭月蘭更是驚慌,忙扶住她道:“姑姑,我……” 她也哭起來。 這十幾年,蕭氏把她當女兒一樣對待,這世上,再沒有人那么好的,蕭月蘭感激她,也將她當母親,陪伴的心也是真的。 “姑姑,若可以,我一直想在你身邊的?!?/br> “傻孩子!”蕭氏揉揉她的發(fā)髻,“都是姑姑不好,從小就逗著你玩,讓你留在宮里?!痹S是給了蕭月蘭壓力,她才會那么想,“其實不管你嫁去哪一家,姑姑想看你,還有看不到的嗎?這回幸好是隱兒,要不是,你一輩子不開懷,我還怎么活!” 蕭月蘭撲在她懷里哭,像個孩子一樣,但很快她又抬起頭,擔心的道:“姑姑,皇上都知道的,您要怎么說呢?”這原本幾乎是一樁定了的事情,而今她反悔,會不會得罪皇上?要姑姑去說,實在是為難了,她囁嚅道,“還是算了罷,其實殿下也挺好的。” 實在不想姑姑為了她與皇上生出罅隙來,再說,她不嫁趙括,未必有更好的人選,畢竟這些年,不是一絲感情也無。 蕭氏哭笑不得:“你這種性子,真是讓人擔心!” 蕭家真的沒有這種人,她當年嫁給趙軒,父親都問過意見,趙軒雖然瘦了些,人卻溫文爾雅,玉樹臨風,性子又柔和,絲毫沒有架子,故而她并沒有什么不情愿,可蕭月蘭卻是太過為別人著想了,這會兒還在擔心自己不好交代。 “你放心,皇上這人最是通情達理,我若說清楚,他不會勉強,只是……”對趙括,蕭氏倒真覺得有些為難。 趙括對蕭月蘭如何,她看在眼里,從小就是千依百順,而今不成了,只怕要傷心不已,她輕嘆口氣,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好讓侄女兒嫁給他。 蕭月蘭與蕭隱可是她的心頭rou,誰也比不上的! ☆、067 蕭隱領(lǐng)著陳瑩在宮中散步。 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很熟悉, 故而陳瑩問起什么,他如數(shù)家珍。 “不知娘娘與月蘭說的如何了?”陳瑩惦記蕭月蘭,到底忍不住。 “你可以叫她姑姑了。”蕭隱提醒。 陳瑩一笑:“是, 姑姑。” 她從善如流,蕭隱也笑起來, 一只手環(huán)住她的腰道:“定然沒什么問題,只要姑姑說開了,月蘭也只能承認,姑姑對她很有辦法,畢竟月蘭幾乎是她養(yǎng)大的?!?/br> “那就好了!”陳瑩也是怕蕭月蘭頭腦糊涂, 死咬著不松口,那就枉費蕭隱的一片心意,到時候嫁給趙括,弄得不甘不愿,這未來皇后當了又有什么用?不過這樣做, 趙括會怎么想,想到這男人對蕭月蘭的情誼,她眉頭擰了起來。 趙括可是儲君啊。 她想問蕭隱,趙括可會記仇,但考慮到宮中, 生怕隔墻有耳,便忍住了沒有說,有些話還是應(yīng)該回去再提的。 兩人慢慢而行,十月菊花遍地, 開得極為茂盛,這一路上已經(jīng)是見過不少奇珍異種,有的大如海碗,也有黑得如同墨汁,不過最好看的,陳瑩覺得該是紫菊,這就好像牡丹花中的魏紫,顏色十分的華貴,她瞧一眼蕭隱,他今日就是穿著紫袍,越發(fā)顯得英氣逼人。 女人盯著他看,蕭隱挑眉道:“怎么,是覺得本王太過英俊了嗎?” 陳瑩撲哧一笑,挽著他胳膊:“可不是么,王爺耐看,越看越好?!?/br> 嘴倒是甜,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心,蕭隱抬起她下頜,在她唇上親了親,低聲道:“沒有你耐看,回頭本王再細細看?!?/br> 聽到這種調(diào)戲的話,陳瑩也只能臉紅了,她假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抬起頭,指著前面一座宮殿道:“這地方看起來很是龐大,倒是與慈和殿可以一比了,里面住了誰?”她好奇,“是不是惠妃?”來宮里兩次,兩次都看到惠妃。 那定是極受寵愛的,不過這要是惠妃住的,倒讓她有點擔心會不會威脅到蕭氏的地位。畢竟她是豫王妃了,蕭氏是姑母,且她無論對蕭隱還是蕭月蘭,都十分的關(guān)心,她當然會在意一些。 但蕭隱卻沒有立刻回答。 男人的眸色有幾分的陰郁,陳瑩眉頭微顰,直覺自己問錯了話,她連忙道:“如果是有什么不好說的,便罷了?!?/br> “也不是?!笔掚[淡淡道,“以前姑母是住在這里的,那時候皇上剛剛登基,姑母也從太子妃變成了皇后,她懷著孩子……”微微頓了頓,他繼續(xù)道,“后來有個妃子偷襲姑母,姑母受傷,沒了孩子,她搬到了慈和殿去住?!?/br> 陳瑩心頭一跳。 這大約是蕭氏沒有孩子的原因了! 原來是遭人暗算! 她無法想象蕭氏當時的心情,只怕是痛苦至極,才要從這個地方搬出去,她在蕭隱手臂上輕拍了拍:“幸好姑姑還有王爺與月蘭呢。” 蕭隱不以為然,心想就算如此,姑姑這輩子都沒有自己的孩子了,可惜那時候他尚小,事情還是從下人口里得知的,盡管那妃子已經(jīng)被處死,此事卻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他查過徐婉儀,這女人在趙軒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宮里了,聽說為人和善,溫良敦厚。 照理說,不是什么頭腦不當?shù)娜?,但卻做了這樣的事情,他想查清楚,誰知道父親后來在沙場去世,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外敵身上。 一去十年,不僅報了仇,更是完成了蕭家?guī)状说男脑?,外夷臣服,四海太平?/br> 但這十年,他也疏忽了家人。 而今想起來,這樁事情到現(xiàn)在還是個疑團,不得其解。 他眉頭緊鎖,低頭與陳瑩道:“那個妃子……”他頓了頓,“算了,回頭再說吧?!?/br> 一下沒了什么心情,陳瑩看出來,便也不與他散步了,笑著道:“這會兒姑姑應(yīng)該與月蘭說完話了罷,我們?nèi)フ宜??!?/br> 他唔一聲。 兩人掉頭朝慈和殿走去。 文德殿里,趙軒正看奏疏,他這個人有自知之明,雖沒有大才,卻算得上勤勉,緊要的都會自己過目,故而在位十來年,梁國算是穩(wěn)中有進。 明安在旁邊伺候磨墨,一邊兒關(guān)切的道:“皇上您今日又起早,這等時候大可睡個回籠覺的?!?/br> “不必了,朕也不犯困?!?/br> “那皇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br> “精神最好的該是皇后,不過朕也松了口氣,隱兒他娶妻之后,想必做事更是穩(wěn)重的。” 明安聽聞此言,笑一笑道:“加之太子殿下,皇上您更是輕松了,五湖四海,或者都可抽空游歷一番,這不是皇上您很早就向往的嗎?” 趙軒手中御筆頓了頓,或者現(xiàn)在就將皇位傳給趙括,自己做個閑云野鶴,逍遙自在的太上皇?反正太子孝順,自小就沒有讓他失望的,且又天資聰穎,學識淵博,比起他,應(yīng)是更合適做皇帝,也許會在歷史上留下輝煌之舉呢。 正思慮中,小黃門在門口稟告,說是惠妃來了。 趙軒便是讓她進來。 惠妃端著一盅甜食,朝他盈盈一笑:“皇上不怪妾身打攪吧?” “怪你的話,早就將你趕走了?!壁w軒與她打趣,看見她手里的東西,卻是眼睛一亮,笑道,“這難道是糖芋頭不成?” “妾身早上讓御膳房做的,曉得皇上看見了必會忍不住?!彼诺节w軒面前,舀了一只予他吃,“味道如何,妾身專門叮囑只準放半兩的糖,又加一點兒蜂蜜。” “正正好。”趙軒夸道,“你要是不叮囑,他們定會放多的。” “還不是皇上人好么,他們越發(fā)不知精益求精了,總是糊弄皇上!”惠妃輕哼了聲,替他不滿。 趙軒捏捏她的鼻子:“算了,他們做頓飯也不容易,朕吃得少,每樣幾口便是飽了,來來來,你也嘗一個,又甜又不膩口?!?/br> 惠妃吃了個,打量趙軒一眼笑道:“這糖芋頭呀,除了皇上,月蘭也很喜歡吃,要是她住在宮里,只怕括兒早就給她端過去了?!彼∧腥说男渥?,“皇上,您快些選個日子罷,括兒他面皮薄不好意思說,妾身卻知道他的心思,他呀,恨不得同豫王一起成親呢?!?/br> “是嗎?”趙軒好笑,“那你該讓他自己來說,瞧隱兒都親自來求朕呢,他就這般害羞了?” “他哪里像豫王這等性子,他從來都很內(nèi)斂的?!被蒎表w軒一眼,“皇上,他是像您,您難道不知道嗎?” 他年少時同兩位皇弟去云縣游玩,在白鶴湖遇到惠妃,她撐著把畫了紅梅的油傘在湖邊散步,回眸一笑百媚生,他當時心跳如雷,卻不敢上前說話。 后來幾次又遇到,他都是站在遠處看她,要不是惠妃不小心掉入水里,他只怕都不肯露面的。 趙軒輕咳一聲:“這還得讓欽天監(jiān)看一下吉兇,也不知近期有沒有吉日了,再說,皇后那里,朕也要同她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