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居士的太太則面色有些古怪地道：“方住持來了，這位蓮談大師剛剛不請自來，但他說了和你一樣的話，我家老何是死于那方面的。”

    方虛山和她聯(lián)系過了，也說得很清楚，自己不止是為了超度來了，而且懷疑害人者用的手段不一般。

    “阿彌陀佛?！鄙徴?wù)玖似饋恚瑢ξ輧?nèi)眾人道，“一個月前，我們寺中一位信眾的女兒，也是一模一樣死法，且招不到陰魂。我追查線索到了此地，但在查清楚之前，發(fā)現(xiàn)這里也出了人命。”

    他從自己的袋子里拿出一本冊子，遞給眾人看，“這就是線索，在上一位受害者家里出現(xiàn)的?！?/br>
    謝靈涯一看，上頭寫著《混元紅陽飄高臨凡經(jīng)》，看著像是什么教派的典籍，他眉頭一皺，“這什么？”

    “好像有點眼熟？”方虛山也迷糊了。

    施長懸不愧是學(xué)宗教學(xué)的，一上眼就看出來了，不等蓮談科普，說道：“是紅陽道的書？”

    “這哪一派，我怎么沒聽過?！敝x靈涯更加迷茫了。

    施長懸：“這一教派發(fā)展也有數(shù)百年，雖然名為道，其實是假托道門身份的民間邪門歪道?！?/br>
    畢竟在華夏，道佛兩家的影響力最大，官方也承認，大家對和尚道士還是比較有信任感的。

    像這種假托釋教或者道教身份的歪門邪道多得是，而且他們也確實會用到一些道術(shù)，因為有的就是真道士或佛教徒發(fā)展過來的。

    其實民間教派很多，像閭山法、梅山道，人家還成了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紅陽道卻依然被鄙視，當(dāng)然是有原因的。

    施長懸拿過那一本經(jīng)書，翻開后續(xù)道，“修煉此道的，供奉佛菩薩，也供奉道家天神，主張釋道儒俗皆需讀他的經(jīng)才能飛升。發(fā)展到近代，聽說連上帝也沒逃過……”

    眾人：“…………”

    謝靈涯：“……不是，進天堂也得讀這經(jīng)啊，他們給翻譯么？”

    第58章 失魂

    “……”施長懸聽了謝靈涯的話，一臉無奈，他真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要說起來，明清時期，民間教派林立，紅陽道也曾為其中之首，勢力最大。

    后來沉寂了數(shù)十年，方才死灰復(fù)燃，但今時不同往日，人們的思想不同了，再不復(fù)往日聲勢，因此謝靈涯聽都沒聽過他們的存在。

    蓮談也合掌道：“上個世紀(jì)末，我就與紅陽道打過交道。他們在農(nóng)村私修廟宇，除卻創(chuàng)教祖師韓祖外，三教殿內(nèi)供著孔子、釋迦佛、老子，背后是觀世音，另有彌勒佛、上帝、圣母、孫悟空、玉皇大帝等……”

    “等一下，”謝靈涯喊住了，“那個，上帝我剛才知道了，孫悟空是什么情況？？”

    蓮談一臉無辜地看著謝靈涯，“嗯！”

    “嗯”是什么意思？老和尚一把年紀(jì)了還賣萌。

    謝靈涯捂了捂臉，“算了繼續(xù)說吧?！?/br>
    蓮談道：“廟宇是募捐修建的，外有劇場，每逢初一十五辦廟會，以節(jié)目吸引人來，再行傳教。紅陽道人大多住家，因為廟宇不夠。而且后來那廟也被拆了，我已經(jīng)十?dāng)?shù)年沒有聽過他們的消息?！?/br>
    方虛山問何太太：“可見何居士和紅陽道有什么聯(lián)系？”

    何居士的死法和蓮談寺中信眾女兒死法一樣，二者雖然是不同宗教的信徒，但是剛才大家了解后也知道紅陽道連孫悟空的熱度都蹭，已經(jīng)有相當(dāng)高的關(guān)聯(lián)了。

    何太太想了想，只是搖頭，“但凡有其他宗教傳道，他是一概不理的，我家也沒有這樣的經(jīng)書?！?/br>
    小何先生卻想到什么，忽然道：“爸爸去世前唯一怪異的地方，就是他接到了好幾個sao擾電話，我在旁邊聽到兩次，只聽他說什么茶葉，還以為是推銷鐵觀音的。現(xiàn)在想起來，他有說到‘不信’之類的字眼?！?/br>
    電話推銷很常見，尤其是茶、酒。

    謝靈涯說道：“只是不信不足以說明什么吧，也許原句是‘我不信鐵觀音才賣四塊五’之類的呢?！?/br>
    這個也有道理，很多電話推銷那就是騙人啊。

    施長懸冷不丁道：“何居士家中，有病人嗎？”

    提到這個，何太太又有些悲痛，“媽年紀(jì)大了，有冠心病、哮喘，發(fā)作起來很難受，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我現(xiàn)在都沒敢把老何去了的事情告訴她。”

    施長懸沉聲道：“紅陽道喜歡以茶治病。”

    以前很多道士會給人看病，他們就借看病、傳授醫(yī)術(shù)的機會，給人傳道。這么聽來，何居士也確實和紅陽道接觸過了，只是可能對方單方面糾纏。

    何居士信道也那么久了，是個非常清醒的人，他很虔誠，但不會認為母親生病了不去醫(yī)院就能好。而且以他對道門的了解，一聽紅陽道大概就知道不是正宗道門。

    “難道他們因為何居士不肯信他們，就害人？”謝靈涯覺得匪夷所思，但是一想，旁門左道的思想他要是能理解，早瘋了。

    蓮談也道：“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維來揣度。”

    “方住持，現(xiàn)在怎么辦，能找到兇手嗎？而且，我們家老何的魂兒也沒了？”何太太雖然不信教，但是在丈夫耳濡目染下也有所了解。

    她一則希望把兇手繩之以法，二則希望丈夫去世后，按照他信奉的宗教儀軌來超度，現(xiàn)在據(jù)說陰魂也不見了，老何怎么瞑目。

    “我還未做法事，不知道能不能招來他的魂魄，但是按蓮談師父所說，多半是兇多吉少?！狈教撋矫嫔兀拔蚁纫辉嚢?，如果招不到，再卜問城隍土地，何居士魂魄哪去了?！?/br>
    現(xiàn)在暫時只能這樣了，其實大家心里都知道，應(yīng)該是招不到魂了。

    ……

    因為要做法事，來時只帶了工具，還得出去賣供奉之物，幾人出去買東西，順便避開主家聊一聊。

    “方道長，此事涉及到我們兩教，希望在這件事上，能通力合作?！鄙徴勥呑哌叺?。

    “這是當(dāng)然。”方虛山點頭，“紅陽道的法術(shù)融合了一些兩教之法，我們一起商量更為周詳。”

    倆人在超市里一邊選水果一邊嚴(yán)肅地小聲討論。

    謝靈涯和施長懸不遠不近站在后邊，扶著手推車，聽到有路人稀奇地說：“怎么和尚跟道士關(guān)系那么好，還一起逛超市?！?/br>
    他大概以為謝靈涯和他們不是一伙的了，還尋求肯定。

    謝靈涯問他：“你看過紅樓夢嗎？”

    路人：“……”

    把東西買好了回去，方虛山在客廳內(nèi)設(shè)壇，超度陰魂，只是到召陰魂的環(huán)節(jié)，怎么也不見何居士。方虛山早有所感，嘆了口氣，再告土地神。

    可是每次卜算結(jié)果都不一樣，顯然神靈無法示下。

    謝靈涯和施長懸把兩個耳報神拿出來，也試圖讓他們占卜一下。耳報神屬于木人占卜術(shù)，平時報主人身邊的事，但也能特意用來占卜某件事，只是不一定有用，看本事大小。

    謝靈涯把那本紅陽道的典籍?dāng)[在它們面前，叫它們卜算一下。

    柳靈童卡殼了，“呃……呃……”

    最后哭出聲來了，“算不出，我算不出……”

    商陸神雖然沒哭，但也沮喪地道：“這道題好難哦。”

    謝靈涯和施長懸都皺眉了，他們兩人的耳報神，一個是先天木靈，另一個是裴小山做出來，受灌生氣，按理說占卜能力都比較強?，F(xiàn)在一個字都算不出來，再加上剛才，連土地也無法示下，這背后的力量不簡單啊。

    “這里雖然不是鵲山省……不過，我問一問陰廟吧?！敝x靈涯也設(shè)壇，召來此處城隍陰兵。

    外省的冥差對謝靈涯不如鵲山的那樣親熱尊敬，但態(tài)度也還算好，環(huán)視一圈此處似乎并沒有要用到自己的地方，問道：“法師何事？”

    謝靈涯燒了一堆元寶，對方的臉色立刻更加緩和了，帶上了淡淡的微笑。

    “是這樣的，此處男主人何方鳴于幾日前離奇暴斃，我們想要為他超度，但不見陰魂，因此向陰廟打聽一下?！敝x靈涯說道。

    原來是打聽陰魂的去向啊。冥差松了口氣，這種屬于擦邊球，按理說陰間事不能隨意透露，但他們只是想知道為什么陰魂召不出來而已，“待我查一查，何方鳴此人平日經(jīng)常施食、燒紙，我是有印象的。”

    冥差回轉(zhuǎn)打聽，過了半個小時才來，訝異地道：“此人壽命未到而橫死，本是老爺降恩，升往陰廟當(dāng)差，可是當(dāng)差的也沒找到魂魄，可是被帶往他方了？”

    方虛山一聽也急了，又燒了大把的元寶，“恐怕是被紅陽道人引走了，既然何居士本是要當(dāng)差的，雖然尚未入職，但現(xiàn)在消失無蹤，力士能否上稟城隍，勘察此事?！?/br>
    冥差拿人手短，說道：“你們寫了表來，我便遞上去?！?/br>
    這方面謝靈涯不如他們，方虛山做道士幾十年了，各位表文信手拈來，當(dāng)即鋪紙寫了一篇，闡明經(jīng)過，燒給冥差。

    冥差把文看了一遍，卷起來插在腰間，“成了，我給呈上去?！?/br>
    “多謝力士?！北娙税掩げ钏妥吡?。

    “接下來該怎么辦？”何太太和小何先生就看他們云里霧里弄了一通，忐忑問道。

    “去警察局啊?！敝x靈涯把那本經(jīng)書拿了起來，“不能光指著陰廟，到時候還不是要在陽間動手?！?/br>
    而且此地和凈土宗祖庭相隔一省，證明紅陽道作案范圍還更廣。

    “……”何太太猶豫地道，“怎、怎么和警方說啊?！?/br>
    “就提供線索唄?！敝x靈涯也想過了，雖然他們沒法把什么魂魄之類拿出來給人當(dāng)證據(jù)，人家就算信，怎么好把這種東西錄入卷宗。

    但是，好在蓮談大師拿來了另一件案子的線索，而且，何居士接到茶葉電話，多少能夠證明一點二者有干系。警方現(xiàn)在也在追查線索，他們一定會對這個“巧合”感興趣。

    何太太點了點頭，她也想好了，不管花費什么代價，一定要找出那個殺害了她丈夫的兇手。

    ……

    把線索報給了警方之后，時間也不早了。

    蓮談和尚說自己會在本地一個佛寺掛單，明天他會自己繼續(xù)找線索，大家保持聯(lián)絡(luò)，發(fā)現(xiàn)了什么就共享。

    方虛山很想請謝靈涯繼續(xù)一同行動，但是問道團明天去參觀道教學(xué)院，后天就要離開去往下一站了。而紅陽道的線索，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再出現(xiàn)，謝靈涯不能一直留下來吧。

    再說了……

    “你們說，紅陽道人還在這個城市嗎？”

    他們對紅陽道了解得還不夠多，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是怎樣活動，又是以什么地方為據(jù)點，作案后會不會留下來，或直接換一個地方傳道。

    “要是需要的話，等有線索了，打電話叫我們來吧?！敝x靈涯說道。

    方虛山喜出望外。因為今日種種不順，但他隱隱感覺到了困難程度，還真沒太大把握。謝靈涯不說，到時候他估計也得向本省的道協(xié)求助。

    好在，謝靈涯和施長懸身上還有那種長輩影響下的習(xí)慣，能跑到百里之外去祭孤，當(dāng)然也能到千里之外幫人抓害人的邪門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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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杻陽問道團去玉皇宮承辦的道教學(xué)院參觀。

    華夏各地有大大小小的道教學(xué)院，多是各地道協(xié)主辦的，有的直接放在宮觀之內(nèi)。道教學(xué)院一般面對全國招生，不過一般都是面對出家人，不會招毫無基礎(chǔ)的社會人士，學(xué)歷也是內(nèi)部承認。

    玉皇宮的道教學(xué)院是在本省政府支持下建設(shè)的，有專修班，也有進修班，還有短期學(xué)習(xí)班，甚至有只收坤道也就是女道士的班級。

    這些學(xué)生都是本省各地道協(xié)、宮觀推介來的，如果之前沒有單位，成績又優(yōu)秀，畢業(yè)后學(xué)院還可以推薦宮觀。

    謝靈涯對這地方感興趣啊，玉皇宮不可能吸納所有無宮觀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所以也不用擔(dān)心搶人家的學(xué)生之類的。

    方虛山找到謝靈涯道：“既然小謝來了，講一課如何？”

    謝靈涯差點把喝的茶給噴了，瞪著眼睛，他們周圍還坐著很多道士，他遲疑地問：“你是說，讓我去聽一課？”

    方虛山重復(fù)道：“講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