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二夫人病逝，靈堂擺了足足七天，上至皇后皇子，下至官吏都送上了奠儀。

    一時之間，不知情的人無不感嘆裴家深受寧文帝重新，當(dāng)真皇恩浩蕩。

    七日之后，宏悲寺的住持慧能大師帶著四十九名小和尚親自替陳氏作法。

    裴家祖墳在上京以北的長青山上，出殯當(dāng)日裴青山扶欞而出。

    長寧是小輩，按規(guī)矩百日之內(nèi)忌開葷，忌飲宴。

    時間被拉長，裴青衣與五皇子議親的事也就此擱置住。自從那日在小亭中毒以后，裴青山整日閉門不出，府醫(yī)整日往青山院跑，可裴青山的手仍然不見好轉(zhuǎn)。

    他的手再也不能用力了，裴青山曾試過將內(nèi)力運至雙手，可雙手如一片寬廣無涯的大海，他的內(nèi)力每每運到手上如泥牛入海，瞬間不知所蹤。

    裴青山的情況并沒有瞞著裴子書，裴子書見兒子手上一直不見好，急得嘴角冒了好幾個燎泡，翻了年過去就要春試了，裴青山現(xiàn)在連提筆的力氣都沒有，又如何參加得了為期三日的春試？

    而青衣原本也正在與五殿下議親，現(xiàn)在陳氏病逝，這個時間點真是卡得剛剛好。裴子書甚至覺得這是老天爺給他的警示，兒子受傷春闈不知如何，女兒親事不順又喪母，名聲更艱難了許多。

    這一切全是拜大房所賜。

    大房那個死丫頭，真應(yīng)該死在外頭才好。裴子書磨著牙，面容猙獰。

    該死！

    白日居喪結(jié)束，秦氏便開始?xì)g歡喜喜準(zhǔn)備替長寧湊辦起及笄宴起來。

    她與陳氏從前交好，情分自然是不同的?？勺詮陌l(fā)現(xiàn)陳氏的真面目，兩人也疏遠(yuǎn)了許多，再加上陳氏屢次對長寧下手，她對陳氏的死并不太過傷感。

    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辦好女兒的及笄宴，及笄宴是女子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時刻了，女兒自小不在身邊，回家以后也并非一帆風(fēng)順，是以秦氏打定主意要將及笄宴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讓女兒名揚上京。

    裴老夫人在陳氏病逝以后終于重新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雖然模樣與從前變化不大，可臉頰稍稍干癟了，原本略微豐腴的身材也消瘦了下去。底下的人不明所以，還只當(dāng)老夫人慈善，因為兒媳婦的病逝還狠狠傷心了一把。

    只有長寧知道，為了戒掉五食散祖母吃了大苦頭…

    皇后也知道了裴家的情況，按理來說裴家尚未分家，陳氏過世長寧也需要守孝，甚至按照規(guī)矩百日之內(nèi)忌宴會，可長寧不光是裴家的女兒，還是她的義女，上了玉碟的長寧郡主，及笄宴怎么能敷衍了事？

    再加上沈樂瑤與未央在一旁勸說，皇后心里有了主意。

    于是皇后匆匆去找了寧文帝，提到想在宮中替長寧辦及笄宴。

    寧文帝很糾結(jié)，一方面裴家的人他實在不想再抬舉了，在宮中行及笄禮，對女子來說那是一生的榮耀，未來嫁入夫家也能被高看一眼的。

    另一方面長寧現(xiàn)在是殊兒的未婚妻，又是皇后的義女。義母替義女cao辦也并非說不過去，況且殊兒已經(jīng)帶兵去了突厥，自己若是不表個態(tài)也實在說不過去，只是就這么答應(yīng)了實在是有些不甘心…

    皇后見寧文帝目露糾結(jié)，大手一揮。

    徐平得了眼色，挺了挺脊背，肅然唱道“：未央公主到。”

    寧文帝聽侄女兒來了，老臉一喜，緊接著瞪著皇后“：好啊皇后，竟敢算計朕?！?/br>
    未央與那裴家丫頭是師姐妹，趕在這當(dāng)口來找自己怕也是來替皇后當(dāng)說的，他算看出來了，只要對那丫頭好，他的皇后真是不遺余力。

    皇后諂媚笑道“：臣妾不敢?！?/br>
    “未央?yún)⒁娋司?，舅母?！?/br>
    說話間，夜未央翩然而至，俏生生立在臺階之下請安。

    寧文帝抬手虛扶了一把，語氣頗有些痛心疾首的味道：“你這丫頭，當(dāng)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平時總讓你多來舅舅這里走動走動你也懶得動彈，怎么今日就來了？”

    “舅舅這話說的，未央心里最記掛舅舅了?！币刮囱胙壑樽右晦D(zhuǎn)，接著道：“舅舅，我與師妹許久未見…”

    寧文帝雙眼一瞪，沒好氣道“：罷了，罷了，朕準(zhǔn)了?！?/br>
    其實不用她開口，寧文帝光是看著她立在那里就好像穿過時光回到年幼與皇妹相處的歲月。

    夜未央也聽到寧文帝的話，展顏笑道“：舅舅英明?！?/br>
    皇后得了準(zhǔn)話，第二日便讓怡心去了一趟裴府與裴老夫人和秦氏通了氣。

    裴老夫人因為被陳氏下五食散的事徹底不待見陳氏了，再加上又是皇后娘娘親自開口哪有不允的？若不是陳氏剛死，尸骨未寒，她都能笑出聲了。

    經(jīng)此一事，她算是明白了，這個家里寧姐兒對她是真的掏心掏肺的，給寧姐兒做臉的事兒怎么能不答應(yīng)呢。

    秦氏想得更簡單了，她早知女兒被皇后娘娘認(rèn)作義女，本來還想著這次及笄宴皇后是否會來，又轉(zhuǎn)念一想，裴家現(xiàn)在還辦著喪事，皇后來也不大可能了。

    眼下得了皇后要在正陽宮替女兒辦及笄宴，咧咧嘴，忙不迭“：多謝姑姑來走這一趟了，臣婦謝皇后娘娘恩典?！?/br>
    怡心向來肅穆的臉上也掛著輕松，看來這裴老夫人與大夫人都是個好相處的，就連性子也十分討喜。

    “夫人氣了，娘娘是郡主的義母，自然是應(yīng)該的?！?/br>
    話是這么說沒錯了，可秦氏心里也有數(shù)。正陽宮是大寧最尊貴的女子居住的宮殿，別說寧兒，就連六公主前些天的及笄宴也只能在柳妃的坤宇宮辦，寧兒有這福氣，將來出嫁也不會被看輕了。

    是夜，因著白日里裴府喪事未除，長寧及笄宴的事也沒有聲張。

    裴老夫人此刻才得了空知會了裴正清。

    裴正清也是吃驚不已，可他吃驚是因為他一向是知道裴家在寧文帝心頭的位置，奇就奇在寧文帝竟然同意皇后的要求。

    一直時間也不得不承認(rèn)，自從寧姐兒回家以后，裴家與皇室的關(guān)系總算是緩和了。

    眼下已經(jīng)是十一月中了，長寧及笄宴定在十二月初七那日，算起來還有半個多月了。

    雖然皇后有話：及笄宴所需的一切物件都由正陽宮庫房出?？膳崂戏蛉伺c秦氏也做不出袖手旁觀的姿態(tài)，于是也開始暗暗采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