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博衍開了車窗，江風(fēng)吹進(jìn)來，空氣中夾雜著江水的味道，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想打破尷尬的氣氛：“我小時候住江邊?！币矝]指望他會給她反應(yīng)，她自說自話，“有一年夏天，江水上漲，家里的房子還給淹了。來了很多武警官兵。我那時候只有五六歲，我媽把我放在木盆里。我一點都不害怕，甚至覺得好玩?！彼苌倩貞浲陼r期的事，今天算是觸景傷情了，才會對許博衍說這些。

    “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水利工程師?！彼χ?，眉眼彎成了月牙，里面滿滿的憧憬。

    “為什么做記者？”他突然開口。

    朝雨側(cè)首：“你終于說話了啊。我還以為你失聲了?！?/br>
    許博衍微微握緊了方向盤。

    朝雨眨眨眼：“因為我理科差啊，數(shù)理化永遠(yuǎn)在及格線徘徊。高二開學(xué)兩個月，我爸看不下去我的成績，把我轉(zhuǎn)到文科班了?！彼龥]好意思說，她爸是教數(shù)學(xué)的。

    許博衍冷著臉：“幸好你理科不好?！?/br>
    朝雨被他一噎，憤憤地轉(zhuǎn)頭，也不說話了。

    世界終于安靜了。

    許博衍接了一個電話，聲音低沉：“恩，估計一個小時能到，我走石頭路高架。你在石頭路等我。”

    他掛了電話，朝雨弱弱的說道：“那我在石頭路下吧?！?/br>
    許博衍抿了一下嘴唇，側(cè)眸看她。

    四十分鐘后，他們終于進(jìn)城。

    朝雨收包時，發(fā)現(xiàn)口紅滾落到座位下了。她貓下身子，撿起口紅，眼睛又看到一個藍(lán)色小盒子，順勢撿起來。

    “這是你的東西嗎？”她拿在面前看了一眼，登時臉色大變。用力地把盒子扔到車臺上?！拔以谇懊嫦萝嚒！爆F(xiàn)在她渾身難受，車?yán)锓疟茉刑?，她突然有了一些想法?/br>
    許博衍瞄了一眼那盒子，再看朝雨雙頰通紅，他輕扯了一下嘴角：“這里不能停車?！?/br>
    朝雨如坐針氈，緊緊地抱著包，神色復(fù)雜地悄悄打量著他。

    車子開到花園路路口停下來。

    朝雨快速地拉開車門，咬牙說了一句：“謝謝。”她也不去看許博衍。

    許博衍嘴角閃過一抹戲謔的笑容：“下周我們要舉行應(yīng)急排水防汛演練，你過來。”

    朝雨錯愕，他在邀請她嗎？

    “你不是要做防汛專版嗎？”

    朝雨掐著掌心，問道：“為什么？你不是覺得那一百塊是我賄賂你嗎？”你不是很討厭我嗎？她一瞬不動地看著他。

    許博衍看著她的眼睛，薄唇微動：“你叫朝雨，難道真想讓我炒你魷魚。”他和小孩子計較些什么。

    “是你自己聽錯了。我從來沒有說過自己姓曹?！?/br>
    許博衍瞇著眼，可她明知他叫錯，卻不糾正。他勾了一下嘴角：“朝記者，建議你以后出門帶張名片?！?/br>
    朝雨不甘示弱：“名片我沒有，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寫給你。”說著拿出口紅和面紙，快速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朝雨，連漢語拼音都注上了。

    轉(zhuǎn)身走人！后會有期！

    現(xiàn)在的男人真夠小氣的。

    許博衍看著那張紙出神，這時候一個年輕的男子跳上車。“哥——剛剛那個女的誰??？”

    許博衍睨了他一眼，團(tuán)起那張白紙，幽幽回道：“蹭車的?！?/br>
    “你當(dāng)我是三歲小孩啊。你會輕易讓人蹭車？沒事，弟弟我懂，二十八歲的男人都有需要?！彼S手挑起那個小盒子，“下回我在車上多放幾個，給你備用?！?/br>
    許博衍嘴角微微一揚(yáng)：“席哲，我看你又想去訓(xùn)練了?！?/br>
    “你別這么對我笑，我瘆得慌。開車吧，爺爺奶奶等著你呢?！毕苡趾闷娴貑柫艘槐椋皠倓偰莻€女孩子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挺可愛的啊，誰??？”早知道他早點時間出門了，就能看清人了。他哥的單身問題是他們家的一大問題，二十八歲的男人還沒有對象，甚至連個女朋友都沒有談過，真是讓人捉急。

    許博衍輕飄飄地說道：“看來你最近挺閑的?！?/br>
    席哲笑容止住了：“純屬關(guān)心，純屬關(guān)心。開車，哥！”欲蓋彌彰。兩人今天一身黑，明顯就是約好的。說不定，他哥今天是帶著女朋友去見他大姑了。

    許博衍的mama是席哲的大姑，兩人自小一起長大。許博衍比他大五歲，席哲小時候就是許博衍的跟屁蟲。

    到了席家，老太太拉著許博衍的手。“快過來，給我瞧瞧，又黑了不少?！?/br>
    席哲連忙說道：“奶奶，我哥這叫健康黑，帥爆了，多有男人味啊?！?/br>
    “有男人味怎么樣??？到現(xiàn)在還不給我找個孫媳婦?！?/br>
    席哲哈哈一笑：“快了，我今天看到他帶著女孩子……”

    許博衍瞪了他一眼，眼含警告。

    老太太就知道有情況，她知道許博衍的脾氣，悶葫蘆一個，永遠(yuǎn)不會自己說的。“小哲他媽今天買了很多楊梅，你們嘗嘗，我吃了兩顆，可真甜啊?！?/br>
    許博衍順著老太太的脾氣，拿起一個嘗了嘗，楊梅汁水甘甜，他嫌手指被楊梅染了顏色，吃了兩個便不動了。

    老太太嘆口氣，“你mama最愛吃楊梅了。”

    客廳的氣氛瞬間沉了。

    老太太的眼圈紅了，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下來。

    許博衍握住她的手，當(dāng)年他只有十三歲，周六，他在外面上跆拳道課。小舅匆匆趕到課堂把他送到醫(yī)院。

    他的mama閉著眼安靜地躺在床上。他拉著mama的手，再沒反應(yīng)。

    一眨眼十五年過去了，今天是他母親的忌日。

    許博衍和席哲安慰著老人，總算把老人的情緒安撫好。

    老太太又念道：“博衍啊，你搬回來住吧。一個人住宿舍總是不方便的?！?/br>
    許博衍：“外婆，我又不是小孩，習(xí)慣了。”

    老太太心疼，“那你有空?；貋砼闩隳阃夤臀??！?/br>
    “好。我會的?！?/br>
    這一天，席家人習(xí)慣都會聚在一起，緬懷席溪。

    席哲的父親席瀚問道：“我聽你們周局說，有人把你掛網(wǎng)上？”

    “純屬誤會?！?/br>
    “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平時也注意一點?！?/br>
    “我知道，舅舅?！?/br>
    席哲最怕聽他爸吃飯的時候還說這些官場的話，他舉起杯子：“走一個。祝我哥早日升官發(fā)財。”

    “怎么說話呢！”席父冷聲斥責(zé)。

    許博衍舉起杯子，和席哲碰了碰。

    不一會兒，許博衍就和席哲干了半瓶白酒，這酒后勁大，席哲感覺超好。

    席父算是看明白了，他這缺心眼的傻兒子今天肯定把外甥給得罪了，知道他們不會過的，他也不管。

    晚上，席哲喝的醉醺醺的，拉著許博衍絮絮叨叨地說著他創(chuàng)業(yè)的事?！案纾芰覀兺瑢W(xué)聚會，到時候你和我一起去?！?/br>
    席母給他擦著臉，“你同學(xué)聚會，你帶博衍去做什么？”

    “我把我們女生介紹給他啊，我們班有幾個女生單著呢?！?/br>
    “你以前不是說你們班女生是恐龍嗎？”

    許博衍：“舅媽，你去休息吧。我看著他?！?/br>
    席哲抱著許博衍的胳膊：“哥，我要帶你去見個人……”

    許博衍扯開他的手，把他扔到床上。“好好睡一覺?！?/br>
    席哲呢喃：“朝雨?！?/br>
    許博衍的動作一怔，他微彎下腰，靠近他，“朝雨？”

    “恩，朝雨?！毕芫碇蛔樱M(jìn)入夢鄉(xiāng)。

    許博衍坐在一旁，陷入了沉思。他想到了白天，她靠在他的懷中，身體軟軟的，他聞到了淡淡的香味。

    他走到陽臺，從口袋里拿煙盒時，帶出了那團(tuán)紙。展開紙，口紅化了，她的名字也花了。

    許博衍扯了扯嘴角，現(xiàn)在的小丫頭脾氣可真爆，得治！

    第五章

    朝雨身心疲憊地回到家中，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媽，我回來了。”

    朝母從廚房出來：“我剛下餃子呢，你再等會兒?！?/br>
    “我不餓?！?/br>
    朝母見她臉色有些不對勁，也沒敢多問，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是不是累了？”

    朝雨抱著手臂趴在桌子，渾身發(fā)冷。

    朝母一下一下的揉著她的脖子：“累了就去睡一會?！?/br>
    朝雨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她迷迷糊糊聽見動靜。她爸朝老師從學(xué)?；貋?，夫妻兩口在客廳說著話。

    朝雨揉揉眼睛來到客廳，她打了一個哈欠：“爸——”

    朝老師點頭：“小雨，我前兩天接到你同學(xué)的電話，你們班要舉辦同學(xué)聚會，喊你去參加。”

    “同學(xué)聚會？”怎么沒和她聯(lián)系，找了她爸。“誰給你打電話了?！?/br>
    “那個劉易啊，那年考上清華的?！背蠋煹挠浶哉媸呛?。

    “劉易？”朝雨認(rèn)真地想了想，“爸，你確定？我沒記錯的話，劉易是理科班的?！?/br>
    “沒錯啊?！?/br>
    “我就在那個班待了兩個月！哪有什么同學(xué)情啊?！?/br>
    朝老師板著臉：“你這孩子，人家拿你當(dāng)同學(xué)邀你去參加同學(xué)會，你話那么多！”

    朝雨聳聳肩：“我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都高中畢業(yè)了五年了，理科班肯定聚過會了吧，怎么偏偏這次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