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連盧君陌都收了顏色,“她的布局很高妙,即便是我,也破解不了。” 劉煜沒說話。趙筠不知道是喜是憂。 第三、四局,詩詞歌賦,是一起上的,規(guī)則是,即興吟詩作賦,再及時為此編曲吟唱。作詩這種事,宋軼的水平只算中上,而詩詞這種東西又沒有固定的標準,結(jié)果跟人打了個秋色平分,終于可以投票了,不知道韓延平是哪根筋抽了,竟然迫不及待地見票投給了千機閣。 眾人側(cè)目:該不會這位被宋軼拒婚,今日故意來彰顯一下自己的重要□□? 接著的編曲吟唱,這下讓所有人見識了何為天籟之音與鬼哭狼嚎之間的天差地別。 剛欣賞完千機閣的天籟,乍然聽得宋軼的地獄,在場所有人神色一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人到底是以怎樣的韻律感唱出這種詩詞的?他們陡然回到了開場時千機閣侍女那亂無章的琴音,不,人家雜亂無章至少還能有個統(tǒng)一的調(diào),她是一句三轉(zhuǎn),一波三折,硬生生一首曲子雜糅了千百種曲調(diào),而她自己還越唱越激動,越唱越興奮,甚至閉目引頸,很是享受模樣。 “她知道自己唱得多難聽嗎?”王強被刺激得精神抖擻,雙眼赤紅。 “大概不知道,你看她已經(jīng)沉醉其中了?!?/br> “好想讓她閉嘴怎么辦?” 趙筠卻在思考,他曾經(jīng)可有聽過靜姝吟唱? 似乎,好像,沒有正經(jīng)聽過。依稀記得,是王強笑話過她什么,她就從此不唱了。 趙筠幽怨地看了王強一眼,那個混蛋卻毫無自知之明,極盡抨擊之能事。于是他又看了一眼劉煜,隱隱覺得劉煜額角青筋畢露,還暴躁地跳了跳。 泰康人的教養(yǎng)在這一局中得到了深刻的體現(xiàn),他們竟然生生忍下來了,沒有一個人沖上去把制造噪音那個家伙踹下來,甚至沒有出言阻止,因為這是比賽啊。 待宋軼聲音停下,幾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終于有從地獄爬出來看到陽光的感覺,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已是汗流浹背。 “這曲子真是妙!”長留王突然哼出一聲贊嘆,眾人側(cè)目,只見他滿臉真誠,一點不像說的假話。 宋軼送給他一個會心的微笑,還感嘆一句:“真是曲高和寡,知音難求??!” 眾人:“……” 因為前兩局,千機閣輸,人家都很有風(fēng)度地認輸,后兩局,詩詞且不說,但唱的這一次,人家宋軼自認為曲高和寡,你只是不懂人家的格調(diào)罷了,完全沒有認輸?shù)囊馑及?。這流、氓耍得司隸臺都要汗顏了。 七支簽,前五人幾乎迫不及待地落進了千機閣的簽筒里,只有長留王投了宋軼,轉(zhuǎn)視唯一一支沒投的,劉煜發(fā)現(xiàn)自己投宋軼手有點抖,于是宣布:“這一局,本王棄權(quán)?!?/br> 終于輪到青女上場了,王牌對王牌,一局定勝負,宋軼終于露出個認真的眼神:小賤人,來吧! ☆、第七十章 故人 據(jù)傳言, 八名侍女都是青女一手□□, 讓每人專攻一項技藝, 那么,她的能力就該在八人之上,讓其中四人上場,這無異于給漱玉齋放水, 而宋軼還只戰(zhàn)了個平手,嘖嘖,那如果真是青女上, 恐怕她連這平手都是拿不到的。 千機閣的人不怕事兒大, 狠了命地炫耀青女的厲害之處。 對于美人,很多人尤其是雄性動物會有一種盲目的傾慕, 人美,技藝還如此厲害,那會讓美人的形象在心中不停地升華, 瞬間光芒萬丈起來。 這就好比花瓶和價值連城不世之寶之間的差別。美人單純只是美, 那就是家中的一只花瓶而已,但美人一旦具備很多人都不具備的價值, 那么她就會變成不世之寶。 兩人的最終對決還未開始,千機閣的流言已經(jīng)為青女搶占了先機。 慣會耍流氓的宋軼一點不覺得千機閣的行為有什么可恥之處, 她甚至有七分的把握,那八名婢女只是有心人拿來烘托青女的存在,抬高她的身價,而并非她親手□□的什么侍婢。 這種伎倆無可厚非, 就如當(dāng)初畫骨先生要借容貴妃這個寵妃的名義,來抬高身價,奠定不可撼動地位一樣,但最終決定你能不能站穩(wěn)這個位置的,還是你本身的實力。 “宋先生,我們來下個私人賭注如何?”青女目光盈盈,很是惑人。 “這回青女姑娘想賭什么籌碼?” 青女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臉上的面具,宋軼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指竟異常纖長,再看看自己的手指,這相似度略高啊。 “就賭你我臉上戴的面具,誰若輸了,誰便當(dāng)眾揭下這幅面具,如何?” 此話一出口,惹得全場附和。 孫朝紅當(dāng)即在趙誠身后表示:“這一局一定要讓宋軼輸!” 很多人聽見她這句話就眼睛發(fā)亮。人臉上,眉眼的辨識度,比起下巴嘴唇自然要高得多,看眼睛你幾乎能夠判定一個人是美是丑,但是看下巴和嘴就不能那么確定了,即便宋軼露在外面的嘴唇和下巴看起來也十分地美好,但不是有傳言說,她的鼻子被割掉,臉上還有瘤子和胎記嗎? 當(dāng)然,這種傳言只在一小部分世家子弟中盛行,普通老百姓可是不知道的。 此刻,他們太想知道畫骨先生的嫡傳弟子,相傳會刻骨畫像還有多門驚世駭俗的畫技的宋軼到底長了怎樣一張臉。 這讓那些青女的支持者都萬分興奮。比如,宋軼這么怕見人,莫非是個丑八怪,要跟這明艷無方的青女一比,瞬間被秒殺,那感覺得多痛快? 顯然宋軼的擁護者也意識到這一點,盡管他們可能更好奇宋軼這朵高山奇葩的容貌,但是,若在容貌上被青女秒殺,他們多少也會覺得沒面子,畢竟,誰都不想被認為擁護了一個丑八怪,即便這個丑八怪驚才絕艷,可畢竟她是個女子啊,一旦面具摘下,就會被人按照女子的標準評價。女子德容最被看重,宋軼好色,德這一點就打了折扣,再在容上被人比下去,實在是,實在是……他們不敢想象那后果??! 就算宋軼不是個丑八怪,可看看青女那眉眼,他娘的,真真的勾魂攝魄傾國傾城啊,哪里是隨便出來一個人就能比得上的。 他們敢保證,那張面具一摘下,足夠風(fēng)靡整個泰康城!屆時凡是雄性帶氣兒的都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所以,宋軼的面具不能摘,青女也不能摘!這可如何是好? 這下,宋軼的擁護者們眼都急紅了。 連評審席那七位眼神都變得相當(dāng)詭異,各懷鬼胎。韓延平覺得,讓宋軼摘下面具便可以教所有人死心,宋軼嫁不出去,還怎么好意思嫌棄他長得不夠好看? 中尉軍這三人當(dāng)然希望能看一下青女的完整容貌,看他們是否有認錯,但是視線一落在宋軼臉上,為什么就抓心撓肝地想將她的面具摘下來呢?尤其是跟宋軼交集最多的盧君陌。至于趙誠,他是非常贊同孫朝紅的提議的,已經(jīng)躍躍欲試了,而長留王嘛,直接表示很期待宋軼的長相。 被夾在中間最不想別人看到宋軼模樣的劉煜俊臉都快結(jié)成霜了,猶如高山之雪的凌冽光彩照耀到宋軼的小身板上,那張小臉隔著面具都能讓人感覺到她的神采飛揚。 別人戴面具都能掩飾情緒,不知道為何輪到宋軼戴面具,面具反而成了烘托她情緒的道具。到底是這張面具有毒,還是這個人有毒??? “盛情難卻,這個賭注我便押了?!彼屋W豪氣干云地應(yīng)承了青女的賭約,劉煜聽得差點噎氣。 而青女卻在聽到這話時,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稍縱即逝,幾乎沒有人抓住,除了對面臨街茶樓上一個著黑衣戴黑紗笠的女子。 跑堂小二甚至不知道她何時坐在這里的,他一直在這邊茶座上茶,可是從這里來回經(jīng)過數(shù)次,這個人就像是突然出現(xiàn)在此處。小二連忙跑過去,問道:“客官想吃點什么?” “一壺茶即可。”聲音嘶啞得如破了氣的風(fēng)箱,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那手指被黑色紗帶纏住,看起來十分詭異。小二嚇得一個激靈,趕緊領(lǐng)了命離開。 那廂比試開始,這次自然是上兩人最拿手的重頭戲,書畫。 規(guī)則照樣是踢館的人出,規(guī)定半個時辰內(nèi),畫兩個人像,但要左右手同時畫不同人像。 王靜姝本來就是左撇子,王夫人為了糾正她這個習(xí)慣,很是廢了一翻苦心,但結(jié)果,也只是讓她學(xué)會了用右手吃飯握筆而已,她的左手依然是最擅長的。 但宋軼畫畫,見過她畫的都知道她用的右手,至于左手,那豈是人人都能有的天賦? “宋軼這一局,輸定了!”盧君陌饒有興致地看著劉煜。 “不到最后,話不要說得太滿。”劉煜提醒。 盧君陌笑,“你看在座的,有誰是希望她贏的?” 劉煜看都懶得看,實在是這些家伙想看宋軼的臉的樣子太急切了,但他還是提醒道:“不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失了公允就好?!?/br> 畫紙鋪開,青女伸手,立刻有侍女端上一個精致的楠木盒子,打開,里面盡是各種筆墨顏料,再反觀宋軼,一條簡陋普通的褡褳,但里面的東西豐富得令人眼花繚亂。 看青女從楠木盒子取出朱丹彩墨的顏料,又見她取出一只瓷瓶,見里面的液體倒入一盞碟子中,宋軼一聞臉色微變。 “洗顏露!”趙筠脫口而出。這東西是王夫人與他母親會的,除了王靜姝斷不可能有別人! 當(dāng)日在上林苑戳穿趙筠陰謀的劉煜、趙誠和孫朝紅自然是聽過這個名字的,洗顏露,正是洗去朱丹彩墨的藥液。 盧君陌和王強在冰釋前嫌之后,也是聽趙筠說起過此事,自然也知曉此物,一時臉色都有了變化。 只有長留王一臉茫然,“呃……那是什么?難道只有本王孤陋寡聞?” 眾人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頭又繼續(xù)看著場上兩人。 宋軼突然有點明白這次千機閣踢館的目的了,難道不是為了什么《驚世錄》,而是想通過這些獨特細節(jié)側(cè)面證明某個人的身份。 果然,在繼洗顏露之后,青女又拿出一種顏料,那顏料一入碟子,宋軼便清楚,這是一種隱形的顏料,在與特別調(diào)制的藥水作用后,會讓畫卷從無到有,顯露出痕跡,這就是她在跟慕眭比試時耍的把戲。 這種把戲雖然很驚艷,但是作畫難度卻是極高的。因為是隱形顏料,幾乎看不出你畫過的痕跡,自然也看不出你畫的東西的效果,對于一般人而言,這種隱形顏料根本沒辦法用。 這么說,這個青女的畫技也是不可小覷的。 青女竟然想用她的成名技巧來打敗她,呵呵,天真! 宋軼將褡褳里的畫筆和顏料取出,青女也瞟了一眼,竟然跟她相差無幾,呵呵,黔驢技窮了! 黔驢技窮,這種詞宋軼這里是從來沒有的。 別人或許會照搬她的技術(shù),依葫蘆畫瓢,可她不一樣,她喜歡玩花樣,即便是同樣的東西,也能玩出不同的花樣來。 時間很快滑至午時,圍觀百姓餓得肚子咕咕叫,卻不肯離去,生怕他們一離開,會錯過這邊的驚艷表現(xiàn)。 街邊攤點的小販端著香噴噴的餛飩米粥,四處招攬生意,饞得堅守里面陣地擠不出去吃個便飯的人不住咽口水。 規(guī)定時間是半個時辰,眼看計時的沙漏就要漏盡,前面圍觀的人眼鏡都要紅了。 青女?dāng)R筆那一刻,焦急等待的人從不知道這個世間竟然有如此美妙的時刻,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結(jié)果。 那廂在沙漏漏盡前,宋軼也幾乎同時擱筆,兩人互看了一眼,青女眼中是挑釁,而宋軼眼中卻是笑,對,就是那種她最常露出的笑瞇瞇模樣,看起來溫和,其實非常狡猾,堵得青女差點不顧形象給她翻白眼。 “作為晚輩,可否容青女先展示?”青女起身,尋??床贿^一個先后問題,但若是同樣的技巧,第一次看到,那絕對是驚艷,第二次被展示那就會讓人多少失了興味。 青女要搶占的便是這個先機。 宋軼當(dāng)然不可能跟她爭這個,隨手沖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兩名侍女上前,展示青女的畫作。 那是一幅少年對弈圖,一個棋盤,一個少年,圖中人依稀可見盧君陌十年前模樣。畫像中,他眼神犀利地盯著前面,仿佛那出空白處坐著一個人一般。 “不是說左右手同時畫人像嗎?這里只有一個人像!” 聽說過宋軼那幅畫的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大多數(shù)百姓并不知情,只是覺得古怪罷了。 看下面議論的聲音變大,青女才不緊不慢上前,朝畫像右側(cè)空檔處,噴出顯形藥水,就在那一剎那,趙誠和長留王引為遺憾的驚天畫技出現(xiàn)了。 棋盤對面,一個身著白衫的美貌男子一點點顯出痕跡,儼然正是豫王劉煜,而且是少年時期的劉煜。與此同時,他身后綻放出一片燦爛菊花,美不勝收。 漱玉齋前的圍觀群眾全部沸騰了。吃餛飩的忘記了吞咽,喝水的直接一口噴出。 莫谷君朝李宓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如何?” 李宓摸摸下巴,“終于有點像樣的了?!?/br> 莫谷君剛要諷刺一二,便又聽得李宓鄙視道:“但也不過爾爾!” 莫谷君冷哼一聲,“等贏過我們再說這話吧!” 李宓衷心提醒:“你這樣盲目自信不好!” 到底誰盲目自信了?你對宋軼才自信過頭吧? “這次,你似乎撿到個危險的東西?!笨赐戤嫞铄瞪埔馓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