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她臉顫了顫,連忙低下頭,語氣示弱:“我這樣做,也是讓她們……求仁得仁…” 木魚嗤笑,一揚手,墨玉尺回到她的掌心,隱隱泛出墨色來。 “你耗盡精血把周蝶送進戲里,如果是她求仁,為什么還趁著她自己還有些意識,在戲中還想著自殺呢?” 所幸“戲中”其實只是一個幻境,將有執(zhí)念的活人,困在自己的夢中。 莊周周蝶樓頂那縱聲一躍,除了嚇到了個警察小哥之外,并沒有造成其他的影響。 不然善后的小組,估計有的頭疼了。 于晴被戳破,臉上有些狼狽,她到底不是人類,對人類情緒控制的還不夠,再抬眼看木魚時,一臉的猙獰。 沒有了墨玉尺壓制,她翻身暴起,朝著木魚就撲了過去,指甲如同利刃,力道之狠,像是要將木魚的眼睛生生抓下來。 木魚神情未變,單手捏了一個生字訣,客廳沙發(fā)旁吊著的蘭草見風(fēng)就長,眨眼間就蔓延了幾米長,將掙扎不休的楊杏死死纏住。 墨玉尺如同利劍,從楊杏頭頂扎下,“篤”一聲,將她的本體死死釘在了地板上。 于晴張口就是一口血。 她聲音喑啞,突然笑了起來:“——有本事你殺了我,周蝶這輩子別想出來了。” 第八十八章 整潔的客廳已經(jīng)狼藉成一片。 木魚坐在沙發(fā)上, 低著頭冷冷的看著被釘在地上的女人,她的神情太過冷淡,縱使于晴已經(jīng)拿出了底牌, 卻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只有我,才能讓活在戲里的周蝶出來。”于晴咬牙重復(fù)了一遍。 “這就不勞煩你cao心了?!蹦爵~看似完全沒有將于晴的威脅放在心上。 她雙手捏訣的速度越來越快, 纏成一圈的蘭草越收越緊,幾乎勒進了她的本體里。 就在木魚是思考著先等司樂下來, 還是就自己地處理的時候, 于晴下半身裙擺突然躥起了一串火苗。 火紅色,卻沒有溫度。 像是隔著空間在燃燒著,先從裙擺,一路蔓延到腰帶,最后朝著上半身燒去。 于晴再也繃不住假裝的震驚,全身發(fā)起抖來,只是奈何被墨玉尺釘住,動彈不得。 她抬起頭, 歇斯底里的沖著空氣喊:“楊杏!” “楊杏, 你出來!” …… 火勢蔓延的很快, 于晴的本體燒的只上下不到三分之一, 她奄奄一息的蜷縮在地板上:“求求你?!?/br> “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貪心想要周蝶的命” “楊杏——” 火焰在于晴的最后哭腔中, 漫過了她的頭頂。 黑暗中, 客廳里一團火焰獨自燃燒,直到燒成一團灰燼。 木魚坐在沙發(fā)上,抬頭看著樓上的位置, 若有所思。 *** 陽臺上。 “那個叫木魚的小姑娘,很不錯?!睏钚幼炖镎f著贊美的話,表情卻更趨向于陳述,“于晴是演戲演慣的,又自帶誘導(dǎo)的能力,能在她面前保持冷靜,小姑娘的心性,很堅定?!?/br> 陰影里一直看戲的司樂笑出了聲:“是啊,她師父是從大街上揀的她,從小就跟狼崽子似的,不僅狠還見誰就咬。他師父總說她是一根筋,認(rèn)定的路,不走個頭破血流是絕對不回頭的。后來……” 司樂說到這戛然而止。 楊杏聽司樂用說小一輩的語氣說著沐浴,并沒有覺得驚訝,她的眼底,只映出面前跳躍的火焰。 普通的火焰,對于晴的本體來說,自然沒有什么作用。 楊杏轉(zhuǎn)頭對著身后的說:“帥哥,借個火。” 司樂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走到楊杏面前蹲下,食指在火柴盒上彈了彈,拿出一根火柴來。 手指捏著火柴的一頭,另一頭輕輕的一擦,火柴頭冒出了青色的火焰,在陽臺獵獵寒風(fēng)之下,沒有絲毫的削弱,反而越來越亮。 楊杏點頭:“謝謝?!?/br> 她接過司樂手中的火柴,盯著上面的火焰看了許久,直到青色的火焰繞少到了末端,這才輕輕的一拋扔進了鐵桶里。 熊熊燃燒的紅色火焰,在剎那間,被染成青色。 像是從地獄攀爬出來的鬼火。 楊杏手中垂下一角的戲服瞬間被舔舐,她抓著衣角,捋平上面的褶皺,像對待著一位相處已久的老友。 隨即一松手,華美的戲服墜落,被火焰所吞沒。 青色的火焰上升騰著血色的霧氣,像是燃燒著鮮血,又像是燃燒著誰的生命。 楊杏聽到樓下凄厲的聲音,垂下眼簾。 直視著火焰里的戲服,化成一團灰燼。 司度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簪子,女式的,末尾帶著焦痕:“這個,物歸原主?!?/br> “這個——“楊杏一笑,“送你好了,算借火的謝禮?!?/br> 司樂挑眉。 “杜麗娘裝扮配套的首飾,跟‘于晴’是一套,時間一長便收到了‘于晴’的影響,能夠短時間放大人的情感?!?/br> 楊杏看著桶里的火焰慢慢熄滅,只殘留桶底的灰塵,從地上站起來:“這個留給別人或許還是禍害,留給你的話,用好了,其實也很有意思?!?/br> 司樂聽到這話,想起什么,收起簪子。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br> 楊杏正打算下樓,聽到司樂的話,背對著他擺了擺手。 兩人從陽臺上回到屋子,和諧的像是一對相熟已久的朋友。 客廳的木魚正在收拾東西,她將最后一本震落的書放回原處,順手將一把椅子扶了起來,自己坐上去。 木魚看了楊杏一眼,視線又落回司樂身上。 盡管一肚子問號,木魚卻什么都沒說。 司樂沖著她招手,跟招呼自家小貓似的:“小木魚,壓軸戲要開場了?!?/br> *** 凌晨兩點五十,紅河劇院。 司樂將木魚送到了大廳門口,笑著說:“你先進去,我有點事兒,稍后就到?!?/br> 木魚直視著司樂,沒有能夠從他臉上發(fā)現(xiàn)什么,點點頭:“好?!?/br> “乖?!彼緲访艘幌履爵~的頭發(fā),覺得手感不錯,又摸了兩把,“等我。” 一旁的楊杏的冷笑一聲,讓司樂下意識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這倆看著哪像搭檔,簡直就是一對父女。 木魚對司樂時不時抽風(fēng)習(xí)慣了,倒是難得見到一個能把司樂收拾住的人,下意識的多看了楊杏幾眼,見她氣質(zhì)沉穩(wěn)到有些死沉,和上次截然不同。 上一次,楊杏看著雖然沉穩(wěn),卻是有著她年齡帶著的稚嫩。 楊杏覺察到木魚的目光,瞥過頭去,率先一步邁進了大廳:“我先進去了?!?/br> 木魚看了一眼司樂,追上了楊杏。 楊杏對這熟悉的就像是自家的前院,她開了燈,領(lǐng)著木魚走到了觀眾席上最好的位置。 “坐?!?/br> 木魚坐在了楊杏的身側(cè)。 楊杏打了個響指,大廳的燈滅掉了大半,微弱的燈光投射到兩人的臉上,即使靠的很近,她也很難看清木魚的表情。 黑暗中,她突然笑了起來。 “真有意思?!睏钚右暰€落在舞臺,“說起來,我倒是聽說過你們的存在,只是沒想過是真的?!?/br> “我們?” “太衡五組,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木魚也聽過不少的小道消息:“說我們衛(wèi)道除魔,各個冷心冷情冷肺?” 兩人語氣輕松的像是在拉家常。 “是啊,說你們嚴(yán)苛冷血——就像是戲本里的黑臉,執(zhí)掌法度,不近人情。” “我們每個人的個性不一樣,司樂比較隨性,我性格比較隨心?!?/br> “司樂——你們是師徒?” “司樂算起來,應(yīng)該是我?guī)熓遢叺摹!蹦爵~語氣很平淡,“你要是遇見的是我?guī)煾?,估計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了?!?/br> 一個在現(xiàn)實生活中飄蕩的戲靈,因?qū)蚯母鞣N念想而生。 雖然目前沒有干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可她的特性決定了,她難保有一天不會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哪怕這個戲靈,這次只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到頭來也的確出手滅了禍源。但是師父的個性,連木魚說收拾就收拾,對待一個有私心的戲靈,最好的方法當(dāng)然是處理的一干二凈。 確保,沒有下一次。 楊杏笑的不以為然:“我還真是走運。” 《牡丹亭》準(zhǔn)時上演,和上次司樂木魚兩人大半夜爬出來看的那場一樣。 舞臺上折射出的幻境瑰麗唯美,周蝶獨自一人粉墨登場,沒有柳夢梅,沒有丫鬟春香,沒有刻板傳統(tǒng)的父母。 她一個人撐起了整部戲。 “十六年,寸步未出閣樓地。從不知,咫尺之遙別有天。步□□,此身猶如脫龍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