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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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是絕不會認錯, 太子手中, 這枚自己昨日里才送去的玉墜的。 太子面容清雅如春山,瞧著他怔忪的神情,一時間眉目里竟然泛出來悠悠的笑意, 仿佛渾身壓力都滌蕩一清。 果然如此。 倘若不是心中惦念, 戀戀不舍, 怨懟難消,又何必在他大婚之日, 送來這么一枚意味晦氣的禮物呢。 梨。 離。 這枚梨形玉墜, 便是最好的解釋。 何況他還能認出來這玉佩出自于何料之中, 雕琢于何人之手。玉料是他當(dāng)年親自挑選,送與姬楚的羊脂白玉, 雕琢者是京中最好的匠人,手上接了無數(shù)活計, 也不知道姬楚是怎么軟磨硬泡, 才生生插了進去。 昨日里收著這枚玉墜,是無邊的憤怒;今日里將之握在手中, 卻是難言的歡喜。 手指微微上攏, 將這枚溫潤綿軟的梨形玉墜握入掌心,頂端微微的凸起硌到了肌膚, 卻再沒有任何不悅的念頭。 太子嘴唇微啟, 正欲說話,卻見著對側(cè)的少年垂下了頭。 他的面容隱藏在了陰影里,只露出一截雪白雪白的下頷, 消瘦得令人心驚。 “哥哥以為呢?”楚歌低低的反問。 他抬起了頭,目光忽遠忽近,飄渺不定,最后終于落到太子捏起的手掌心,唇角勾了勾,面容上綻開一個幾近自嘲的笑:“哥哥以為……我是什么樣的人?” 太子目光里的笑意便凝住了。 他看著立在自己眼前的人,看著他臉上自嘲的笑,如此的陌生,又說不出的慘淡:“既然哥哥已然與另一人拜過天地,我又怎會……糾纏不清?” 余音低徊,漸漸落到了不可聽聞處,消弭殆盡。 記憶中向來肆意張揚的面容化作一片苦澀,太子只覺得全身血液都要涼透。 他機械的咀嚼過這短短的一句話語,忽然間,一股恐慌便蒸騰而起,攫住了他的心臟。 太子幾乎想要伸出手,按住少年微微翕張的嘴唇了,仿佛只要這樣,他便可以避開那些他隱隱然已經(jīng)有預(yù)感的話。然而最終他的身體并沒有行動,他依舊站在冰冷的地面上,看到那雙淡色的嘴唇張開。 那是他最不想聽到的話。 “自然……是應(yīng)當(dāng)乖乖離去的?!?/br> 少年眉尖原本輕輕蹙著,卻緩緩舒展開來,他甚至扯著唇角,強逼著自己露出一個笑容,然而落在太子眼里,卻是比哭著還要難堪。 “從今往后,我當(dāng)遠離……惟愿哥哥與嫂嫂,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琴瑟和鳴,白首同心?!?/br> 如一盆冰水漂泊而下,擊碎太子所有癡心與妄想,他只覺得置身于三九嚴寒之地,而一句句,猶如凜冽朔風(fēng),冰刀霜劍,他猶不能逃離開去。 “我便全遂了哥哥念頭……只盼從此,你能得到圓滿歡喜。” . 太子偶染小恙,身體不適,原本眾人以為只是傳言,但隨著他一連幾日都告假沒有去上朝,文武百官已漸漸相信了。 掐著日子算算,似乎自從大婚后不久,太子便病倒了。 太醫(yī)署的官員一個勁兒的嘆氣,只說不應(yīng)當(dāng)在這種時節(jié)娶妃,無論如何也得過了這料峭的春寒再行cao辦才好。 欽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也是毫不退讓,直言道,那日子便是窮盡心力算出的黃道吉日,一年之內(nèi),再難逢如此佳期。如果太子愿意等等,那么等到明年去也是可行的。 說是這么說,但哪里能讓太子等到明年去? 明眼人都知道,早在幾年前,他便應(yīng)當(dāng)給東宮迎回女主人了,只是一直拖著,一而再,再而三,才終于拖到了眼下這個時節(jié)。 京中與他年齡相當(dāng)?shù)馁F胄之子,哪個不是嬌妻在懷,稚子在堂? 也偏偏就是太子,拖到眼下才娶親。 皇帝數(shù)來數(shù)去,也就只有早逝的元后留下兩個孩子,年紀大的那個早早的封了儲君,年紀小的那個,也是牙牙學(xué)語之時,便已得封楚王。 楚王行事一貫都是不著調(diào)的,這帝京上下,除卻頭頂上的兩尊大佛,哪個不怵他。雖然沒有明著說,滿朝文武早就把他未來的路子給定了,當(dāng)一個侍花弄鳥的閑散王爺,大周也不是養(yǎng)不起這么一號人。 于是更是滿腔心血都傾注到了太子身上,此刻這一病,不知有多少人噓寒問暖,東宮的門檻都快要被踏破了。 但這里面卻不包括一向與他親密無間的楚王。 自從太子生病,楚王竟然沒有踏足東宮一日,整日整日的窩在他那一方小小的王府里,不知道在搗鼓著什么。 楚歌想要把自己從漩渦中扯出去,但這漩渦卻不放過他。 他還沒在王府里安安生生的過上幾日,便又收到了口諭,皇帝招他入宮去。 坐在特制的馬車上,望著卷簾外陰沉沉的天色,楚歌覺著自己前途未卜,以后的日子大概也與這天色一樣陰沉。 劇情里,太子壓根就沒有生病這一茬兒啊?! 楚歌依稀都還記得一點點原本的世界線,自從太子大婚后,求而不得的姬楚就瘋狂的找他麻煩,甚至還數(shù)度設(shè)計陷害太子妃,在一次一次的陷阱中,太子對他的手足之情終于被消磨的一空,也就是皇帝仍舊把他寵著,礙于朝堂上的壓力,也不得不把他打包扔到帝京外駐守去。 如果說皇帝這次是打算把他卷吧卷吧扔出帝京……但問題是,他明明就安靜如一只小黃啾,什么都沒有做的啊? 滾滾前進的車輪停了,楚歌沒有下去,坐在馬車上發(fā)呆:“統(tǒng)子,我明明什么都沒干啊?” 系統(tǒng)說:“……以靜制動,以退為進?” 楚歌:“………………”這統(tǒng)子啥時候成語學(xué)的這么好了。 大概系統(tǒng)自己也知道這是一個比較扯淡的回答,琢磨了半天,除卻安慰什么都沒想出來,于是只能灌下一碗毒雞湯:“或許是為了聯(lián)絡(luò)父子感情吧?!?/br> . 本著聯(lián)絡(luò)父子感情的楚歌進了宮。 殿宇還是那個殿宇,龍椅上的人也還是那個人。 楚歌依照劇情算了一下,突然一下子發(fā)現(xiàn),皇帝在這個位置上坐不了多久了。 大概在今年里晚些時候,北方的異族就會揮師南下,攻打入京,皇帝也會將皇位匆匆的傳給太子,自己做一個太上皇。 想起來楚歌就忍不住唏噓,沒想到好好的帝京,說破就破,好好的大周,說亡就亡,只剩下半壁江山,一部分及時撤退的人,在江對岸茍延殘喘。 他唏噓的時間好像長了點兒,等他終于從神游天外里回過神的時候,就看到皇帝目光晦暗,正定定看著他。 想到自己剛才發(fā)呆,楚歌心里忍不住哀嚎了一聲,他輕輕咳嗽了一下,假裝自己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皇帝徐徐問道:“我兒將才在想些什么,朕喊了你兩聲,竟然也沒有聽到?!?/br> 楚歌心想,難道說自己在想這國家未來將會如何岌岌可危,這大好河山將會如何被鐵蹄踏遍,生靈涂炭么。 但這些顯然一句話都不能訴諸于口,要是他真的說出來,指不定會被當(dāng)成一個瘋子。 楚歌找了個借口:“我在想哥哥。” 他印象里這個風(fēng)神如玉、清新俊逸的太子,將會在今年里被禪讓王位,成為天下九州最尊貴的人……但也只不過是語言上的而已,就算他是大周天子,近年來,國家積貧積弱,他又能怎么辦? 楚歌忽的油然而生一種沖動,他想要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告訴皇帝之后家國將要遭受的不幸。然而他只在腦海里提了個開口,就被系統(tǒng)打斷了:“楚三歲,你做好被扣工資的準備了嗎?” 楚歌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要扣工資?” 系統(tǒng)說:“任務(wù)失敗強制登出都是扣工資的……好了好了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扣,這意味著你只有基礎(chǔ)工資,你想要這樣嗎?” 楚歌不能理解:“為什么任務(wù)失敗?!?/br> 系統(tǒng)說:“被原住民察覺到你不是本人……放在古代你是要被視為妖物上身,五花大綁一把火燒死的?!?/br> 燒死了就直接登出,沒有后續(xù)任務(wù)了,有理有據(jù),令人信服。 楚歌終于想起來,自己披著的還是姬楚肆意妄為,陰郁不定的人設(shè),小王爺每天享樂都不夠,哪里還想的起來這些?他只要敢說出來,只怕會被皇帝立刻視為邪祟侵襲,請來十個八個法師捉鬼驅(qū)邪的吧…… 想到這里,楚歌神色有些懨懨的,系統(tǒng)只能安慰他,這個世界總歸不是他的現(xiàn)實世界,他也沒有必要把這些看得那么真。 殊不知楚歌聽了他的勸,感覺太陽xue一跳一跳,更加的疼了。 . 他有些提不起精神的神色全部落入了皇帝眼里,皇帝并不知道他心里所想著的是什么,倒是猜到了另一條路子上面去。 皇帝道:“這么想著太子……你卻也不去東宮看他?” 來了來了來了! 這話一出,楚歌頓時渾身緊繃,感覺自己又走到了一個關(guān)鍵的節(jié)點,要是他回答不好……妥妥的又露餡兒要被燒成灰了吧?! 楚歌低著頭,用一種又是懊惱又是后悔的語氣說:“我惹哥哥生氣了……他應(yīng)當(dāng)是不想見到我的罷?!?/br> 皇帝摸著他漆黑的發(fā)頂,手停下來,目光幽幽,凝視著烏發(fā)之下一段雪白的脖頸,許久后才道:“你既然敢送那么個禮物,也怨不得太子不愿見你了?!?/br> 楚歌:“………………” 等等,皇帝這是什么意思?。?! 他明明就送了他哥一個梨形玉墜,怎么感覺他的便宜爹也知道了???! 楚歌整個人都是懵比的,心臟撲通撲通跳著,感覺都快要跳出胸膛了。 完蛋,皇帝是知道,他給太子下過藥的啊,再加上這個梨形玉墜,生生的把太子給氣病了……他該不會被皇帝一怒之下大卸八塊剁碎了扔魚塘吧! 楚歌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抬起頭,挺直了背脊,努力想要讓自己看上去真誠些。他想要找個借口來解釋,比如鬼迷心竅,年幼無知就能拉來湊活湊活…… 系統(tǒng)說:“呵!十幾歲的熊孩子!” 于是楚歌一口氣哽住了,愣是沒有說得出來。 皇帝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害怕,哼了一聲,不輕不重的訓(xùn)道:“胡鬧!” 謝天謝地,這只要肯罵人……就說明還有救的吧。 皇帝屈起手指,彈了一下他的額頭,楚歌吃痛,悶哼了一聲,就聽到皇帝說:“朕知曉你兄弟二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甚篤……但再怎么親密,終究也不過是兄弟。太子正是新婚燕爾、蜜里調(diào)油的時候,你身為手足,怎能咒他們分離?” 這大概就是原本姬楚送梨形玉墜的意思吧,直接鬧得東宮王府朝堂上下雞飛狗跳……可惜楚歌壓根沒有注意到,還傻不拉幾的把這玩意兒給松了過去,贊嘆既貴重又得體。 這壓根就是白日夢里才會產(chǎn)生的得體吧!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楚歌一定把上街挑選禮物的自己給宰了,直接窩在府里隨便挑個最貴重的了事,哪里會惹出來現(xiàn)在這種風(fēng)波。 他跟太子說的是兄弟從此分離,皇帝不愧為太子的父親,一脈相承,一起理解為了另外一個意思。 皇帝直直嘆氣:“你呀,就是被寵壞了,從小到大就這個脾氣……太子不過是將要娶妃,冷落你一段時日而已,你便是再舍不得他,也不能這般胡鬧?!?/br> 楚歌有點糾結(jié)要不要跟皇帝解釋清楚,他壓根不是這個意思,但梨形玉墜送都送出去了,他就是長了一百張嘴巴也說不清。眼下太子和皇帝理解的完全是兩個方向,總之還是保持著兄弟情深比較好。 他垂著腦袋一聲不吭,把玩著腰帶上綴著的玉飾,就好像上面突然長出來了花兒。 皇帝看著他這埋頭生悶氣的模樣,一時間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許多年前。他怔忪了半晌,才終于從午后花前回過神來,輕輕撫摸過幼子的發(fā)頂,嘆了口氣:“我兒,你不如今不過是不知曉娶妻的妙處罷了……待你真正有了心儀之人,只怕什么都忘了,心心念念都是她,又怎么還想得起,疏忽了兄弟?” 這段話里有揮之不去的惆悵,還有輾轉(zhuǎn)徘徊的眷念,一縷縷,纏繞著,直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