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那是個身材高大,但是一身戾氣的男人,朝身旁的病人護士吼道:“這是我老婆,我找我老婆,關你們什么事?” 又轉過頭來對許蓉笑:“當然是你老板通知我的咯,說你病了需要人照顧,我不就來了嗎?” 許蓉臉色蒼白,額頭上冒出冷汗。 男人以前也來找過她,不為別的,就為了她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工錢。但他進不了寧玉人住的小區(qū),進來了寧玉人也不讓她給他開門,甚至他如果鬧騰得太厲害,寧玉人還會斷然報警。 這男人是個典型的窩里橫,在家里打老婆是一把好手,面對警察就一個慫字。 “你說謊。”許蓉覺得口干舌燥,聲音沙啞道,“玉人怎么可能會讓你來照顧我?她,她又不是不知道你……” 許蓉到嘴邊的話戛然而止,寧玉人說過的那句話忽然閃過她的心頭, “我不會讓你死,也不會把你交給警察。你要快點好起來,接受我給你準備的禮物。” 汗水不停的流下,許蓉的臉色越來越白,身上忍不住開始發(fā)抖,男人卻已經(jīng)湊到她面前,露出一個讓人惡心的笑容:“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趕緊出院吧,別在里面浪費錢了,我問過了,住一天要好多錢呢?!?/br> “……我沒錢?!痹S蓉磕磕巴巴的說,“是玉人,玉人給我墊付的錢。” 男人嘴一癟:“那你趕緊給她打電話,叫她別把錢給醫(yī)院,直接給我就行!” 許蓉的眼淚差一點就下來了,錢到了他手里,直接就會換成煙跟酒,連米都不會換一把,哪里還會用來給她看??? 這時外面進來一個面相刻薄的老太婆,懷里抱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朝男人喊:“出院手續(xù)已經(jīng)辦好了,你們怎么還在這磨磨蹭蹭的?” “mama!”她懷里抱著的小女孩朝許蓉哭道,“我不回去,我不回鄉(xiāng)下!” “小玉!”許蓉直接從床上跌下來,跌跌撞撞的跑向自己的女兒,把她奪進自己懷里,眼淚終于掉了下來,“媽,我好不容易才把小玉送進省直幼兒園,你怎么就要把她送回鄉(xiāng)下?” “我問過了,那幼兒園太貴了,比咱們鄉(xiāng)下上小學還貴?!崩咸藕吡艘宦?,“我們又不是有錢人,上那么好的幼兒園干什么?再說了,她是個女孩子,女孩子不用讀書,會寫自己名字就可以了……” “媽!”許蓉尖叫道,“小玉跟我們不一樣!小玉她已經(jīng)上電視了!她會變成大明星,跟寧玉人那樣的大明星!” 老太婆被她的尖叫聲嚇了一跳,回過神來,跟在老家一樣,用力給了她一巴掌,罵道:“瘋話連篇,你以為人人都是寧玉人啊?還大明星,她是大明星,怎么不見她給我錢呢?” 母女兩個哭哭啼啼,被男人還有老太婆拖出了醫(yī)院。 她們兩個的未來會變成什么樣呢? 或許,是變回最初那樣吧。 夜里,寧玉人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中,進門的時候,聽見電話在響,也不知道響了多久,但耿耿于懷,一直不肯停下。 她慢條斯理的脫下腳上的高跟鞋,走到電話旁邊,接聽了電話:“喂?” “玉人!”許蓉在對面哭道,狀似崩潰,“玉人我錯了!你要我怎么做?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過我……不,放過小玉?” “你在說什么呢?”寧玉人柔聲道,“什么放過不放過的?” “我下場怎樣都無所謂,你要我死我立刻就從這樓上跳下去,可小玉……”許蓉哽咽道,“小玉這么好的潛質,這么聰明一個孩子,還這么喜歡演戲,你不覺得她很像小時候的你嗎?求你了,你把她留下吧,看在我們這么多年交情份上,看在我是個母親的份上……” “許蓉?!睂幱袢舜驍嗨?,淡淡道,“你是母親,我也是個母親?!?/br> 對面半天沒有聲音。 “所以你就安心接受我給你準備的禮物吧?!睂幱袢巳崧暤溃斑@才是你應有的未來。” 說完,她掛斷了電話,任憑之后電話再怎么響,她都不予理會。 “我該去接寧寧了?!彼龑ψ约赫f,“不過去之前,我還得做一件事。”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里,打開保險箱的柜子,柜子里面放的不是錢跟珠寶,而是一盤盤錄像帶,上面還編著號,時間年月日。這些是她的日記,每當她去一次人生電影院,回來以后她都會將穿越的故事記錄下來——以電影的方式。 拿出一盤沒有記錄時間的空白錄像帶,她開始記錄今天的日記。 鏡頭對準自己,她朝鏡頭微笑。 “你好,寧玉人?!彼f,“我來自2007,是十年后的你?!?/br> 第106章 未來之夢 “十年后的你什么都有,功成名就,錢對你來說就是一串數(shù)字,有很多男人愛你,有很多人視你為傳奇,你唯一失去的,只有寧寧?!睂幱袢苏f,“你沒法接受這個事實,你想改變她的命運,所以你花光所有積蓄,從裴玄手里買下了他所有的票?!?/br> 寧玉人對鏡頭牽了牽唇角,再苦澀不過的笑容:“這是你噩夢的開始?!?/br> 第一張票是普通票,普通票是沒法選擇時間跟地點的。《病魔》中,寧玉人穿成了一個醫(yī)院護士,她睜開眼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詢問別人:“今天是幾幾年,幾月幾號?” “1998年,1月12號啊?!北凰龁柕降娜嘶卮?。 寧玉人一陣萬念俱灰,只差一個月,居然只差一個月,只要再往前一個月,她就能救下自己的女兒。 “你還站在這干什么?快過來幫忙,三號房的病人快不行了?!币粋€護士氣急敗壞的朝她喊。 寧玉人哎了一聲,多年的穿越經(jīng)驗,讓她哪怕是在最痛苦的時候,身體也會下意識的扮演自己目前在電影里的角色。她連眼淚都來不及擦,就跟著對方跑過去,來到三號病房。 病房里是一張熟面孔。 許蓉。 她看起來快要不行了,茍延殘喘只剩下最后一口氣,拼命向小玉伸出手。 看著她這幅樣子,寧玉人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絲憐憫與內(nèi)疚。因為寧寧是在她手里丟的,所以寧玉人一度十分怨恨她,哪怕她為了贖罪,喝農(nóng)藥進了醫(yī)院,寧玉人也只去看了她一次,之后再也沒去看過她,任憑她在醫(yī)院里自生自滅。 等到小玉抱著她的骨灰盒子站在她門口哭,她才知道許蓉已經(jīng)死了,心里頓時有點空洞洞的,窗外雨聲漸大,她打開房門,放小玉進來。 現(xiàn)在的許蓉還沒死,就在寧玉人想著,要不要把她救下來的時候,她抓住小玉的手,氣喘吁吁的對她說:“我死了以后,你別讓你爸知道,立刻找人把我燒了,然后抱著我的骨灰罐子,咳咳,去寧玉人家?!?/br> 寧玉人楞了一下。 “媽……”小玉哭了起來。 “不許哭?!币苍S是因為大限將至,許蓉看起來相貌有點猙獰,沒有了平時的溫柔和藹,她咬牙道,“你要哭,留到寧玉人家門口去哭。別……別讓我為你做的那些事白費?!?/br> 她做了什么? 寧玉人茫然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之后又跟在小玉身后,看著她抱著骨灰罐去自己家,看著她在門口嚎啕大哭,看著自己打開門,一臉復雜的放她進去。 曾以為這一切都是出自自己的善意,但如果自己的善意被人算計了呢? 《病魔》結束后不久,寧玉人立刻使用了第二張電影票,依然是普通票,穿越到《閨蜜》中,成為了小玉的初中同學。 兩個人很快成為了閨蜜,那些從來不曾跟寧玉人說的話,她輕易就告訴了面前的閨蜜。 “寧玉人一直把我當成替代品?!毙∮裥χf,“不過沒關系,我也把她當成替代品。” 寧玉人臉上在笑,心里卻咯噔一聲。 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收養(yǎng)小玉快六年了,六年的陪伴,她早就已經(jīng)把小玉當成自己第二個孩子,雖然許蓉說讓她把小玉當傭人使喚,但她從來沒這么做過,反而專門請了人來照顧她。 “說起來,你親媽是什么樣一個人?”忍住心里的難過,寧玉人一臉好奇的問她。 “我媽對我可好了,偷偷告訴你一件事?!毙∮褡笥宜念櫼幌拢瑴惖綄幱袢硕?,用手遮住嘴唇,對她說了一個秘密。 寧玉人的眼睛慢慢睜大。 小玉在她耳邊輕輕說:“我媽什么都肯為我做,我第一次上臺的機會,都是她下藥幫我爭取來的?!?/br> 第一次上臺的機會?下藥?向誰下藥? 《閨蜜》結束之后,寧玉人又立刻使用了第三張票,第四張票,第五張票……票越來越少,她知道的越來越多,多到讓她砸碎了眼前能看見的每一樣東西,多到讓她半夜在自己房間里又哭又笑。 沒有人知道,影后寧玉人已經(jīng)瀕臨崩潰了,她甚至不再吃東西,冰箱里除了藥就是茶。 終于,十年后的冬天,寧寧的忌日,她站在人生電影院門口,骨瘦如柴的手里抓著最后一張電影票,看著對面的海報,慢慢咧嘴笑道:“我等到了。” 她走過去,將手里的票交給守門人。 最后一張票,奇數(shù)指定票。 守門人看了眼票,問她:“你指定的角色是?” 還有別的選擇嗎?寧玉人笑道:“我自己?!?/br> 她在觀眾席上閉上眼睛,她在十年前的自己身體內(nèi)睜開眼睛。 天還未亮,她輕輕推開房門,走到女兒房間內(nèi),慢慢彎下腰,在熟睡的女兒額頭上親了一下,寧寧睜開眼睛,看見是她,立刻笑得像個天使,伸手抱住她的脖子:“mama,一起睡。” 她頓時熱淚盈眶。 “寧寧。”她用自己的鼻子擦了擦寧寧的鼻子,柔聲問,“告訴我,你想要一個什么樣的mama呢?” “你這樣的?!睂帉幓卮稹?/br> “嘴甜的小鬼?!睂幱袢丝┛┬α似饋?,“我說的是未來……你希望十年后的我,是什么樣的呢?” 這個問題對四歲的寧寧來說似乎太難了,她歪頭想了想,還是笑:“你這樣的?!?/br> 寧玉人閉上眼睛,緊緊擁抱她。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她坐在攝像頭對面,看著對面的攝像頭道:“寧玉人,你不要成為我?!?/br> 一邊說,她一邊抱緊了懷里的東西,寧寧的衣服,寧寧的娃娃,寧寧的被子,一切沾著她氣息的東西。 “我又天真,又愚蠢,被人利用,被人欺騙,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養(yǎng)大了自己仇人的孩子?!睂幱袢顺猿孕χ?,“你怎么能成為這樣的我?” 她抱起懷里的小熊娃娃,親了親,轉頭看著屏幕,露出最后一個笑容。 “為了寧寧?!彼χf,“殺了我,永遠別讓我再出現(xiàn)。去成為另外一種人,去擁有另外一種未來……一個寧寧還活著的未來?!?/br> 未來改變了,但這改變通常要付出代價。付出代價的有時候是別人,有時候是自己。 寧寧緊緊盯著對面的大門,大門打開了,連媛媛氣勢洶洶的從里面走出來,一群人朝她圍攏過來,她左顧右盼,尋找著裴玄的蹤影。 “就是現(xiàn)在!”一群人從車里沖下來,掠過連媛媛的身側,沖進了大門里。 慢了連媛媛一步,正要走出大門的木耳被他們嚇了一跳,后退幾步道:“你……木瓜你怎么變性了!” “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車?!蹦竟弦话衙撓伦约荷砩系耐馓讈G給她,“對了,快換上?!?/br> “友情貢獻?!倍僬伦约侯^上的帽子,蓋在木耳頭上。 木耳還陷在弟弟變性的震撼中,莫名其妙的被他們裹了一層大衣,戴了一頂帽子,然后塞進一輛陌生的車里。 “等一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木耳終于回過神來,趴在車窗上往外看,“那女人是誰?她要干嘛?” 大門后,二少陪著余生一起走了出來,余生已經(jīng)提前換好了跟木耳一樣的衣服,因為腦袋剛剛縫過針的緣故,所以戴了一頂帽子,安靜的站在二少身邊。 “那是正牌的連家小姐。”木瓜沒好氣的說,“你這個冒牌貨可以退役了?!?/br> 木耳愣愣看了他一會,忽然一個大耳瓜子過去:“你怎么伙同外人坑你姐??!” 木瓜被她打懵了,過了一會,才憤怒的推了她一把:“怎么?你還想繼續(xù)假冒下去???你行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