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她出來了。 從永無止境的輪回中出來了。 現(xiàn)在時間是下午兩點,她只要再熬幾個小時,她就可以離開這個電影,回去安全的,平和的,永遠循規(guī)蹈矩但至少不會重復(fù)的世界了。 “謝謝你?!睂帉庍煅实?,“謝謝你,聞雨?!?/br> “……不用謝?!甭動暧昧﹃_她的手,“任何一個人碰到這種情況,我都會伸出援手的?!?/br> 她的熱情讓他有點害怕,掙脫她的懷抱之后,聞雨立刻跟她保持了一段距離,直到寧寧錄完口供出來,兩人之間居然沒有再說一句話。 看著漸漸西沉的落日,寧寧渾身輕松,剛想拿出手機給聞雨打個電話,請他吃頓晚飯,可摸索來摸索去,沒摸到自己的手機。 “我手機呢?”寧寧回了派出所一趟,手機不在那里,一個警察提醒她,“你來的時候,我也沒看見你帶手機,是不是落家里了?” 寧寧楞了楞,家里,李善竹家里? 她的手機不能丟,她現(xiàn)在跟外界聯(lián)系,還有外界聯(lián)系她全靠手機,最重要的是,她手機是放手包里的,她的錢她的卡她家里的鑰匙也都在包里面,沒有包,她今天晚上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寧寧只能回去一趟,大門已經(jīng)鎖了,所幸警察來抓人的時候,房東在場,也看到了她,聽她說重要的東西落在房間里了,好心的開了鎖,讓她自己進去找。 因為之前的打斗,客廳里一片狼藉,魚頭煲還有桌子上的菜都掉在了地上,時間一長,湯水都已經(jīng)凝固在了地上,散發(fā)出難聞的氣味,有幾只綠頭蒼蠅正繞在上面,發(fā)出嗡嗡嗡的聲音。 寧寧皺了皺眉,盡量避開那堆殘羹冷炙,在客廳里翻翻找找,手機還沒找到,先找到了一只相框。 是之前被李善竹強行按倒的相框。 受之前的打斗所波及,相框從柜子上掉了下來,寧寧將它從地上撿起來,翻過來一看,發(fā)現(xiàn)鏡面上裂開一條縫隙,但壓在里面的照片依然清晰可見……被涂黑的那個人也清晰可見。 “……怎么會是我?”寧寧驚訝的睜大眼睛。 相框上是三個人,李善竹,一個長得跟他很像的男人,還有張心愛。 三個人感情看起來很好,彼此勾肩搭背的,兩兄弟各站一旁,張心愛站在中間,一頭標志性的長卷發(fā)披在身上,正好穿著寧寧身上這條波西米亞長裙。 只是臉被涂黑了,用鋼筆一圈一圈的涂黑,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涂了一遍,力透紙背,一股令人脊背發(fā)涼的情緒從深深從筆跡中透了出來。 這有點出乎寧寧的意料之外,她還以為以李善竹的病態(tài),他會比較想讓他哥哥先消失,而不是她呢。 “鈴鈴鈴!”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嚇了寧寧一跳,相框脫手而出,再一次掉在地上,她急忙撿起相框,然后尋向鈴聲響起的方向。 “喂?!彼业搅俗约旱氖謾C,然后接了電話。 “你又回去了?”聞雨的聲音在對面響起。 “是啊,我手機跟錢都落這了?!睂帉幋鸬?,“對了,晚上有空不,你幫了我這么大忙,讓我請你吃個飯吧?” “吃飯就不必了,你趕緊從那里出來吧?!甭動暾f,聲音里帶一絲催促,“那里可不止李善竹一個人?!?/br> “……你什么意思?”寧寧問。 “那里可不是一個單身漢的房間?!甭動暾f,“里面至少住了兩個男人?!?/br> 寧寧楞了一下。 聞雨的聲音在她耳邊不停響,她孤身一人站在客廳之中,身旁是一個垃圾簍,李善竹不抽煙,可簍子里卻丟著不少煙蒂,其中一個煙蒂非常新鮮,似乎是剛剛抽完丟進去的,隱約可以看見上面尚未熄滅的火星。 “噠,噠,噠?!?/br> 冰箱的門被誰打開了,卻沒關(guān)攏,那么多的應(yīng)急食品,一個人根本吃不完,再加上地上堆砌的泡面盒子,足以保證一個人住在這里,很長一段時間不用出門。 “噠,噠,噠?!?/br> 陽臺上曬著衣服,奇怪了,居然是兩種尺碼的衣服,是李善竹買錯了尺寸嗎? “噠,噠,噠?!?/br> 從剛剛開始,是誰的腳步聲在背后響起,離她越來越近。 寧寧慢慢轉(zhuǎn)過頭。 一個陌生男人站在她背后。 不,也不陌生。 寧寧瞥了眼手里的相框,他跟里面的人長得一模一樣。 “喂喂?你還在嗎?”聞雨問。 他站在派出所門口,天色很暗,附近沒什么人,但有狗叫聲不停響起,也許是警犬聞到了生人的氣息。 半天沒有回音,聞雨盯著手機,就在他懷疑自己機子出問題的時候,對面?zhèn)鱽韺帉幍穆曇簟?/br> “聞雨,你說得對?!彼?,“他哥哥……真的在看著我們?!?/br> 咯噔一聲,電話掛了。 第124章 哥哥的女人 當聞雨趕到李善竹家時,房間空蕩蕩的,沒有看見寧寧的身影。 幫他開門的房東說:“我說過了,她已經(jīng)跟人走了?!?/br> “她跟誰一起走的?”聞雨問。 “諾?!狈繓|低頭,看著地上那只裂了一條縫的相框說,“就這個人?!?/br> 三個人的相框,被涂黑的人頭,聞雨將相框從地上撿起來,問他:“這個人叫什么名字,跟李善竹是什么關(guān)系?” “我不知道?!狈繓|搖搖頭,“房子是李善竹租的,租了大概有半年了吧,他自己很少過來住,不過……” “不過什么?”聞雨問。 “不過他每次回來,都要提兩個很大的垃圾袋下樓。”房東看著他手里的相框,“我就問他,你都不在這里住,哪來那么多生活垃圾,他笑著沒回答,但我知道的……他在里面養(yǎng)了個人?!?/br> 同一時間,某服裝店的大門打開,寧寧提著一只購物袋從里面出來。 “謝了?!毕嗫蚶锏哪腥藦膶帉幨掷锝舆^一頂嶄新的鴨舌帽,戴在頭上,將帽檐往下一壓,笑道,“這樣就不怕被人認出來了?!?/br> “善水?!睂帉巻査澳銥槭裁匆p死?” 李善水沉默片刻,落寞苦笑:“還能為什么,逃債?!?/br> 即便是頗有名氣的畫家,但是沾上張心愛這么個花錢怪物,也很快入不敷出,鉆戒,當季名牌,星級酒店,她的欲望仿佛永遠填不滿,李善水的存款每天都在減少,最后,為了籌備她想要的夏威夷婚禮,他背上了巨額債務(wù)。 一個行人路過,李善水條件反射的抬起右臂,寧寧在他手臂上看到很多傷口,棍棒甚至刀子留下來的傷疤,傷疤有新有舊,縱橫交錯在一起。他用右臂擋了一會臉,等行人說說笑笑的走過去,才緩緩放下手臂,對寧寧笑:“好尷尬啊,我看錯人了?!?/br> “你把剛剛那人看成誰了?”寧寧問,“債主?” “啊?!崩钌扑@鈨煽傻拇鸬溃敖裉焱砩衔覀?nèi)ツ淖???/br> 寧寧自己家是命案現(xiàn)場,李善水的家現(xiàn)在也不能回,不久之后,鑰匙在孔中扭動,房門緩緩打開,燈一亮,照亮了里面的畫架還有石膏像,兩人回到了李善水的畫室中。 最初的畫室,最后的畫室。 寧寧看了眼墻上的時鐘,十一點。 再看看身旁的李善水,他背對著寧寧咳嗽兩聲,似乎從嘴角擦掉了什么東西,然后轉(zhuǎn)頭對她笑:“稍等一下,我收拾一下房間?!?/br> 畫室里有沙發(fā)可以睡人,他拉開柜子從里面抱出了一床毯子,笑著說:“只有一床毯子?!?/br> “我裹著毯子睡,你抱著我睡?!?/br> “哈哈……好啊,不過睡覺之前,咱們先吃個飯吧?!?/br> 沒有出去吃,兩個人吃的是便利店買回來的啤酒跟便當,便當雖然在便利店里熱過,但提回來已經(jīng)微微有些涼了,只是兩個人似乎都不怎么介意,你一口我一口的,分完了最后一口飯菜。 “我有點吃撐了,不想那么快躺下?!睂帉帗崦艘幌伦约旱亩亲?。 “那你站一會?!崩钌扑畬⒛抗廪D(zhuǎn)向旁邊的畫架,“我給你畫個畫像吧?” “好啊。”寧寧笑道。 就像過去無數(shù)次,她作為他的模特,他作為她的專屬畫師,拿著畫筆,站在畫架后。 手機一直在寧寧的手包里響,李善水問:“你不接電話?” “沒必要了?!睂帉幤沉搜蹠r鐘,再過一個小時就是周末,張心愛死亡的時間就快到了,兇手除了眼前的李善水,已經(jīng)不作他想。 畢竟他有動機,也付諸過一系列行動。 “家里那個相框。”寧寧看著李善水,“把我的臉涂黑的人,不是善竹,而是你吧?” “……”李善水繼續(xù)畫著畫,沙沙沙,沙沙沙,畫筆劃過紙面的聲音,畫紙上只有一個頭,沒有身體,他正用力將人臉涂黑。 “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我跟其他男人的事的?”寧寧問。 李善水撕拉一聲,將眼前的畫紙撕掉,揉成團丟到一邊,換了另一張紙。 “為了籌備你想要的夏威夷婚禮,我跟很多人借過錢。”畫筆再次落在紙上,李善水狀似平靜的說,“其中包括海哥?!?/br> 男人湊在一起,就喜歡討論女人,尤其是喝過酒之后,討論起來的尺度會突破天際。那天海哥喝高了,興致勃勃的跟他討論起自己最近的新歡,他是怎么討論的呢? “我最近泡到了一個女演員?!?/br> “哦?誰?。俊?/br> “張心愛??!哈哈,不睡不知道,一睡嚇一跳,這真是個小妖精啊,差點連骨髓都被她吸干凈了,本來只是想隨便玩一下,現(xiàn)在……徹底迷上她了?!?/br> “真可笑,不是嗎?”李善水在畫架后笑,“我為了你欠了將近五百萬的債,你卻在我到處借錢的時候,上別的男人的床?!?/br> 他明明在笑,可配上那張形容憔悴的臉,卻讓寧寧覺得有點可憐,但她現(xiàn)在扮演的是張心愛,只能以張心愛的身份對他說:“你別這樣,我這里還有點錢,我?guī)湍惆褌€了……” “夠了?。 崩钌扑鋈粚嫻P往地上一摔,忍無可忍的朝她喊,“你還把我當猴耍?你什么時候把錢花在別人身上過?都花在你自己身上了,你從來不管我!” “我現(xiàn)在不是管了嗎?”寧寧被他吼了一聲,反而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都說了,這筆債我來還?。 ?/br> “開什么玩笑,五百萬,你拿得出來?” “當然……嗚。” 一張?zhí)鹤訌膶γ鎭G過來,蓋在寧寧臉上,雪白一色的毯子,宛如裹尸布。人被推倒在沙發(fā)上,李善水的雙手隔著毯子壓過來,壓在她的臉上,她沒有辦法呼吸,也沒有辦法說話…… 與此同時,警察局內(nèi)。 “五百萬?”李善竹露出奇怪的笑容,“這筆債早就已經(jīng)還清了?!?/br> 對面的警察楞了一下。 口供下午就已經(jīng)錄完了,但還沒過兩小時,又發(fā)現(xiàn)了新情況,李善竹家里似乎還住著另外一個人,這個人是他的哥哥,一個對外欠了將近五百萬的高利貸,只能詐死逃債的男人。